《青年文学·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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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学·第一期-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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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觉非有些迟疑。他紧盯着特务们,举着枪,一步一步的往树林外面退去。特务们没有跟过来。他朝林染霜抛了个眼色,示意她拖着赵太太一起过来。
  树林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是赵家夫妇的座车。冯觉非退到了车门边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把拽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一只手就去开车。林染霜紧跟了上来。
  “呯——”
  车没有发动起来。冯觉非伏在了方向盘上,身后流下一注鲜血,两只眼睛呆呆的瞪着。
  后座上,有一个穿着藏蓝色衣服的人缓缓的坐了起来。
  “北原——”赵太太尖叫着,“你怎么才来,他们把小茅给炸死了——”
  林染霜脑子里嗡的一响。
  这才是赵北原?被冯觉非炸死的小茅又是谁?那人打开车门出来,悠然的擦着枪,背靠在车门上,竟然看也不看这边。
  “赵北原你个没良心的!”赵太太忽然呵斥起来,“他们把你的秘书给炸死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原来只是一个下属。如此说来,赵北原得到了消息,却安排了一个早就看不顺眼秘书去当替死鬼——如此狠辣。
  擦枪的动作似乎顿了顿:“小茅死了,你很着急?你是该着急的。”
  这个声音飘入林染霜的耳朵里。她忽然间呆住了。
  只见那个赵北原猛然转过身来。他面孔苍白,瞳孔忽然缩得像针尖一样。林染霜呆呆的瞧着,几乎失神。
  赵太太似乎也感觉到了女刺客情绪的变化,又开始奋力的挣扎。林染霜被她一动,猛地惊醒过来,她一声不吭,却狠狠的踢了她一脚。赵太太哎哟的叫唤着,又老实下来。‘

雨雪霏霏(16)
沉住气沉住气,林染霜拼命的告诫自己。她太紧张。这多半是幻觉,是她看错了。
  “我不是已经替他报仇了么。不然,我把这个女的一块儿杀了,你是否更满意?” 盯着他的夫人,赵北原冷冷的说。
  赵太太再次尖叫。她此时还是林染霜手里的人质,赵北原宣称要向林染霜开枪,是表明也要置她的性命于不顾了。
  赵北原朝着这边,慢慢的举起了枪。乌黑的枪口透出幽蓝色的光芒。赵太太已是吓得浑身战栗,开始口不择言的乱骂。
  忽然一声枪响,叫骂声截在了半空中。
  赵太太滑倒在地,脖子上淌着血。
  赵北原吃了一惊。他一点也没有想到,女刺客会先动手杀了赵太太。他更不迟疑,立刻把枪口对准了林染霜。就在这时,林染霜的勃朗宁也指向了他的眉心。
  不错,是他,是他。林染霜默默的说。她自己并不清楚为什么要动手先杀了人质,这样使得她自己落入劣势。她看见自己身影落在他的瞳仁里,显得很小。也许,此刻她心绪不定,是要这样一个清清楚楚的了断。
  赵北原注视着面前这个沉默的女刺客。她有一双秀美的大眼睛,露在面罩外面,显得忧伤而决绝。一阵冰冷的云雾从他的心底升起,是她?
  林染霜腾出一只手,缓缓的拉下了自己的面罩,让他看见她的脸。他的脸上先是浮过一片浓重的迷茫,然后,代之而起的是彻底的震惊,还有……痛彻的绝望。这样的表情,令她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怀疑。
  “肖楠,我终于等到了你。”她轻轻的说。
  这时她听见了一声巨响,一时的震撼令她失去了神智。枪声之后她倒在了地上,浑身瘫软。
  有那么几秒钟她以为自己死了。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也倒下了,身子下面一滩红。
  到底是她先开了枪。
  她爬不起来,浑身猛烈的战栗着,刺杀的完结令她虚脱。她看见他仰面朝天的倒在那里,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地上竟有一个纸袋子,里面滚出几个奶油炸糕来。
  哪里来的炸糕呢?林染霜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几个特务冲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按住了她。她丝毫没有反抗。这样收场也很好,她想。
  就在这时,三辆小车鱼贯开了过来。
  特务们狐疑的看着。从头一辆车上跳下来的是一个警长装束的人,朝几个特务点了点头,就招呼手下出来抓林染霜。特务们不肯放人,那警长冷冷的亮了一个什么东西,特务们就只好松手了。
  林染霜被一把推进车中,撞在一个穿西装的人身上。她抬起头来,看见了宋家骥的脸,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见外面呯呯呯一阵枪响。警长和他的手下们朝赵北原的下属们开枪了。林染霜哑然。宋家骥默默的扶着她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枪声停了。林染霜看看外面,那些人都倒在了血泊里。宋家骥带来的这个警长,看来手脚甚是利落。
  司机发动了汽车。宋家骥便说:“前门火车站。”
  八
  汽车沿着寂静的山道蜿蜒而下。秋山被远远的抛在尘土中。过了很久,林染霜才缓过气来,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宋家骥哼了一声,“司机回来跟我说,你去了西山,我便知道大事不好,赶快就过来。”
  “你知道所谓赵北原是谁。”林染霜说。
  宋家骥苦笑了一下:“也不是早知道。我是在我爸爸的同僚里面听到一些说法,然后起了疑心,觉得这个神秘人物,像是我们长安的校友。所以趁他来探视的那天晚上,找机会见了一面。没想到会是他。” 。 想看书来

雨雪霏霏(17)
“他怎么说?如此重逢,不是很奇怪么?”
  宋家骥沉默了许久,才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当年同窗,都是一样的读书人。可一旦离开学校,便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他说的不错,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们都已经走得太远。“那天你叫我去看看赵老太太,是想提醒我?”她问。
  宋家骥咬了咬嘴唇:“我也很矛盾,要不要告诉你,还是让你自己去发现。但是你也没看出来……这也是很难想到的事情啊……”
  林染霜没有回答。
  “你知道么?赵家老太太,是肖楠的妻子杀死的。”宋家骥说,“我们的护士看见她拔的氧气管子,只是万不敢说出来。”
  “真的?”
  “赵太太和一个姓茅的秘书早有勾结。照我看,肖楠是被那两人控制了,”宋家骥说,“所以肖楠想借手刺客,除掉他的秘书。”
  “肖楠怎么知道我们要刺杀他?”
  “连我都隐隐听说了。”
  她心里又是一沉。
  “他们总有耳目。你们的人中间,或者有叛徒。……其实,当初你坚持要留在明仁医院里,我就猜到你是想找机会做点什么。那个姓冯的是干什么的,我也看得出来。”
  “可是你一直也没有戳穿我?”
  他苦笑了一下。
  开往武汉的火车,发车在晚上。
  “到了武汉,就去找中南航运公司的老板王洋。信我给你写好了,他会负责把你送到重庆。这里是一百块大洋,带着上路……拿着!”宋家骥一面不容质疑的交代着,一面却微笑,“你公寓里的东西,交给我处理吧。你不能回去了。”
  “你自己怎么办?”她在猜测着,宋家骥借用父亲的力量放走刺客,将来他的麻烦会有多大。
  “你放心,我可以摆平。孙警长把那些特工都放倒了。我们只说是他们自己的人叛乱。”宋家骥说。
  “那个姓孙的警长靠得住?”
  他点点头:“他一向跟那边也不对眼。再说,我帮过他大忙。——当医师没别的好,就是认识人多。”
  她听得出,他是故作轻松的说。然而也只好“唔”了一声,不再问什么。
  夜渐渐的冷了。乘客们陆陆续续的往车上搬行李。开往南方的火车,两天两夜才能到。
  她的车厢在车尾上,却没有什么行李。他领了她到车站的小店里,买点心水果,买毛巾香皂,一一的办齐,回来放在她的铺位上。她任他安排,一言不发,只是有些怅然的看着。还有十来分钟就开车了,两人重又下车来透透气。路灯下,呵出的白气几乎要冻成冰。
  “肖楠……”终于忍不住的,她忽然问,“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当年抓去东北,吃了很多苦头。”他淡淡的说,“那边的日本医师拿活人做病理研究,你大概听说过的。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他是医学出身又很有天赋,就留了下来做助手。仿佛他一度也坚决不肯,不过后来,就慢慢的做上来了。”
  “是跟那个日本女人有关么?”
  “赵太太……其实是个地道的中国人,据说祖上原来还是满清的一个大官。革命的时候被灭了门,她因为聪明漂亮,从小被日本人带去养大……我也是零碎听到。肖楠跟我说,原本日本人也不肯信任一个中国学生的。是这个女人帮他活了下来,还做到了现在的位置……具体的,他没跟我说多少,毕竟不是从前了。”
  谁又不是在变呢?而这背后的事情,又有多少能说得清道得明?
  “呜——”汽笛声响起,她转身欲去。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塞进来一只盒子:“本来今天该给你带上的。不过,看来是没机会。你拿去,作个纪念吧。”
  她闻言茫然,才记得今天原是他们订婚的日子。她只说了一句:“你留下来的话,要小心。”
  火车开动的时候,她翻开那只盒子,看了看那只戒指,紫水晶的。
  车窗上早蒙了一层白雾,用报纸拭去了雾水,看见宋家骥静静的站在月台上,形如瘦鹤。她心里涌上一层强烈的不安。
  她在想,这么冷,他的大衣去哪里了。猛一醒,原来不知何时披在了自己肩上。再往窗外看,他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九
  半个月后,陪都重庆,朝天门码头。
  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初冬的山城笼在一片灰蒙蒙的寒冷之中。暮色里,长江低低的呜咽着。曾筱嘉举了一把油伞,站在高处,焦急的翘望着。轮船上下来的人流中,有个红衣的人影闪了闪。她急忙噔噔噔的冲了下去:“师妹,师妹——”
  一路舟车劳顿,林染霜身上那件枫叶红的旗袍皱得不成样子。
  “你总算回来了,”曾筱嘉匆匆的说,“我担心你路上会出事啊,吓死我了。”
  林染霜说:“不是一路平安嘛。我在武汉就拍了电报给你们,教你们放心的。”
  “可是北平那边……”曾筱嘉忽然住了嘴。
  “北平什么?”林染霜急问。
  曾筱嘉咬了咬嘴唇:“你真的还不知道啊。”
  她塞过来一张报纸。林染霜就着路灯光,只瞟了一眼标题,就什么都明白了。
  “北平明仁医院即日查封”
  日期是三天前。
  林染霜手一震,报纸落到了地上。曾筱嘉俯身去拾,那报纸已被雨水浸湿了一大片,沾在水门汀地上。她抬头正待说什么,却看见林染霜站在那里,双手捂住了脸,手指青白僵硬。她以为她会哭,呆呆的等着。可是过了很久,林染霜一声也没有出。
  昏黄的路灯下,冷雨在泥泞的地面上溅出水花,仿佛一朵朵惨淡的白菊。屋檐上有风在低吟,这雨雪霏霏的冬天啊。
  

平安夜(1)
文/崔柏
  飘满雪的冬天,我收到一封海蓝色条纹的信。那年我13岁,接过薄薄的纸我惊讶:什么年代了,上次我收到信是在多久以前的事呢。我问从门缝里撤回去的那只手,踏雪的哗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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