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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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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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作为钞票,最重要的事就是规规矩矩做一张钞票。奇妙曲折的故事对于我而言,只能用来看、用来感慨。至于那些人们每天不停奋力制造出的或者普通或者壮丽的篇章,很
  遗憾,都是我没有办法编纂出来的。我能做到的只是期盼着看到更多这样的桥段。好吧,再见,小23。】
  ——给那些你没有觉察到的、却在夜以继日发生的交替轮换。——给那些看来微小却充满了整个世界的人和事。
  (本文纯属虚构)
   。 想看书来

在一起(1)
——till the end
  【一】
  陈早最近觉得自己的头发掉得很厉害,洗个头就像下了一盆龙须面似的。她皱着眉头从脸盆里捞出乱蓬蓬的头发,拧床单一般在手里攥了攥,弯腰从昏暗的厕所里钻出来,就着外屋的灯光用毛巾来回搓。
  “你插秧哪你?”方美羚捏着嗓子直叫唤,“满地都是头发,还冒着热气!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
  陈早没吭声,斜着眼角嗖嗖地从头发缝里投了两把匕首过去,火眼金睛地正剁在躺椅里的那坨方美羚上。方美羚正端着本租来的言情小说看得五迷三道的,左手两个手指按在油渍麻花的封面上,把女主角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女主角边上本来是男主角一往情深的媚眼,这下全抛到她自己身上了;看到兴起时她连瓜子皮都吐不利索,一边甩头一边呸着还使劲跺脚,脚背被拖鞋边紧紧勒着,挤得赘肉横飞。
  自从方美羚夹着行李找上门落了脚,陈早觉得自己的头发掉得厉害极了。
  陈早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输只赢,世界和平。
  具体来说就是天塌下来有比她高比她壮的人顶着,流血牺牲的事英雄们都扛下来,大呼小叫生离死别的事让演员们一口气演完了;她自己最好连话都不用说一句,只剩两根手指头就行:一个按左键,一个按右键,饿了的时候还能并在一起夹面条。
  但天上既然不能掉馅饼,也就更别想羊肉泡馍。
  她非常后悔暑假的时候和家里人说学校新粉刷了宿舍,本来饺子吃得好好的,结果惹得她妈大呼小叫:“要死啊,知道刚刷完的房子能要人命吧!三单元于老太太一家子体检血都是紫色的!真是要死啊@#¥……”——陈早的小脑袋被巴拉巴拉地活生生按进了胸口里,然后就随着她妈的呼吸吐纳顺势龟缩着滚走了;陈早她爸一副习以为常的黑脸“吃饱了,收了吧”,一撂筷子。
  “……感情你俩当甩手大仙了哈?我这些年风湿关节炎我说什么了啊?@#¥……”
  陈早硬着头皮说:“妈我不住宿舍了,你看住哪儿好全听你的。”
  结果新学期伊始,别人眉飞色舞地分享假期八卦、实习轶闻的时候,陈早却扛着行李敲开了一户和颤颤巍巍的房东太太一样颤颤巍巍的房子。她心里盘算,安贫乐道嘛,这样起码安稳日子有保障了。
  不过,天上既然不能掉羊肉泡馍,就不该幻想鳗鱼比萨。
  还没等她把水电表上的铁锈刮干净——也可以说她才刚找到水龙头和电插头在哪里,方美羚就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出现了——与其说是她破门而入,不如说是那扇柔弱的房门自觉地闪开了,闪得梨花带雨的。
  她们俩的故事源远流长。
  从见方美羚第一眼起,陈早心里就一清二楚了:比起违反法律或者自然规律,忤逆方美羚的下场要惨烈得多。“报复罚陈早抄课文的老师”、“给说陈早坏话的同学贴大字报”这些样板戏不用细说,举一个更家常的例子:陈早小学时,一个男孩因为抢她的冰棍被方美羚一路撵着打骂,直到现在他进了省武术队成了种子选手,只要看见两个女的在一块儿走路还是会习惯性抽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在一起(2)
所以公认的结论是:魔王方美羚在监护弱势群体陈早方面极具天分——虽然她高中只上了两个月,又在一个月内炒了她爸爸给她安排的实习护士职位。
  再后来她就结了婚。
  至此方美羚强烈的情感和博爱算是有了归宿。
  陈早现在总泡在学校里,和方美羚打交道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但陈早还是一直发自内心地惦念她,虽然自己也没少沦为被她欺凌的靶子。
  【二】
  然而此时此刻,陈早攥着手里沾满黄锈的钢丝球,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吃惊地看着站在眼前的方美羚:这个女的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塞得脑满肠肥的行李包,抛下一句“我跟我老公掰了,先在你这儿住”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
  归宿?归个鬼的宿!
  陈早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和手上的铁锈黏在了一起。
  当晚陈早行将就木地向她妈汇报完英语六级成绩,挨了“要死啊将来找不着工作别指望我@#¥”的训斥,然后又不得不转身洗了方美羚搞出来的9个油腻的碗和盘子——方美羚高兴时会做异常丰盛的晚饭,但从来不收拾残局,她要赶着看八点档剧场的。间或她老公打电话过来方美羚都是冷嘲热讽、扯引咒骂,然后就挂电话。
  陈早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旧社会了——旧社会还时不时革新革命呢,那些热血好汉你们倒是出来啊!
  她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致。
  而且这个极致暂时没有结束的意思。
  陈早把满腹怨气化作了力气,吭哧一声坐进售票处的椅子里。
  而在二胡油的眼里,这个小丫头正在冲他甩脸色——他心底说教的气焰熊熊燃烧起来了:
  “学校一年到头就知道给他们花钱,花钱;今天先折个椅子腿儿,明天这帮小崽子就能把房顶掀了。”
  ……
  “……明天就能把房顶掀了!”
  ……
  “——可怜我——儿孙满堂——却落得……”
  二胡油见陈早充耳不闻的架势,只好一甩手里的苍蝇拍,嗓子里嗯咛着他的唱词回值班室了。
  校礼堂电影售票处是值日学生们的必争之地。所以,“坐在空调屋里撕电影票”能轮到陈早头上纯属意外:先是两个正式党员在辅导员面前“你追我赶”地跳进下水道,从此肩负起了捡拾塑料袋的重任;并且很快地,其他人也从售票处这块福地“争先恐后”地下岗了。
  这要归功于二胡油。
  紧挨着电影放映厅是教职工的戏院,时常会贴个不起眼的小海报“××老年业余剧团到此献演”什么的。但二胡油会把这种演出奉若祭奠——那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他恨不得挥舞着手里的苍蝇拍,把隔壁看商业大片的学生都轰回春秋战国对着孔子磕头去。最后,他把售票处的值日生定为了主要战斗对象,唠叨刁难、横挑竖刺、指桑骂槐……一天就能撵走两三个。
  但二胡油这两天战绩不佳,他自己也很纳闷:新换来的这个学生脾气好到出奇。并且电影开场以后,她都会把窗口前的票根清理掉——干净到连一根头发都不剩。

在一起(3)
这就要归功于陈早了。
  二胡油这个绰号是陈早给起的,关于这个老头她只知道两点:一是每天晚上,二胡油他老伴都会来给他送饭,油老太一边把那个绿底红花的保温杯掀开,一边骂二胡油“快吃!听这破戏能听出饭来啊”。二胡油会嘀嘀咕咕着大吃韭菜饺子——这个恶习和方美羚如出一辙;二是只要他嘴里没嚼着韭菜饺子,就会哼哼唧唧地唱起大戏来,声音听着像某种缺了油的拉弦乐器——民族乐器里陈早只知道个二胡,所以就管他叫二胡油。至于这个老头是不是很尖酸刻薄,她没什么感触——有方美羚这个混世女魔头在先,其他的都是小场面了。
  并且陈早隐约记得,周日那天她卖票卖得手忙脚乱的时候,二胡油在大厅里冲着混乱的人堆使劲挥舞着他的小苍蝇拍,骂得不是“小崽子们”,是“小崽子们给我好好排队”。
  求同存异嘛。
  总之陈早还是非常满意执勤的,不光是难得的安定祥和,能沾光看几场大片、偷空抄抄笔记,这份活计还有很特殊的优势:“某某跟某某买了今晚第一场的票原来他们暧昧久矣”、“真玄妙,某某走了以后某某又和某某某碰头了”……这种一手资料累积到最后,比任何聚散离合绯闻八卦都详实精彩得多;关键是既不用花钱买票,又不用担心挨骂,更别提收到侵犯隐私什么的传票。
  这时她简直是这世界上最无忧无虑欢快的小市民。
  几天下来,陈早撕票撕得越来越轻快利索了。
  那些正副票之间断得非常光滑,一个锯齿都没有。
  好像随便拿出几张都能对在一起似的。
  【三】陈早就这样忘我地、得过且过地沉浸在世界和平的美梦里,以至于
  执勤最后那天早晨,一直小心翼翼的她也睡过了时间。她一边使劲把脚后跟往鞋膛里塞,一边冲着电视机前敷面膜嗑瓜
  子、只穿着吊带睡裙却快跷出四郎腿来了的方美羚使劲瞪了几眼:“今天房东可能会过来,你能稍微正常点吗?”陈早心里的潜台词还没排列好,方美羚就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哦来过了,走了。”陈早好悬一屁股摔在门槛上,要知道,房东的妹妹的侄女就是负责
  她预备党员转正的德育测评员!
  “我说你可快迟到了,”方美羚不耐烦地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你以为她来干吗?她领着个*小哥儿来,除了给你添个合租室友还能干吗?不过正好,他们看见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直到坐进好几百人的教室里,陈早都感觉这世界突然和平得稍微有那么点不真实。最后她开始拼命劝自己天上确实能掉馅饼、掉羊肉泡馍、掉各种东西,方美羚这次算是做了件败絮其外的好事。
  这时教室后排几个男生为了占座争执了起来。“两分钟前我去方便了一下这座就变你的了?看你脸不大倒挺厚的啊”,“这教室没五分钟都挤不出去,你哪儿方便得也忒方便了”……但陈早这回没顾得上总结这是第几回她对世界和平的失望了,她也

在一起(4)
没顾上看热闹。她完全被刚收到的手机短信吸引住了—— 叫方美羚赶紧从你那滚回来。
  北美奴隶制是什么时候废除的?
  谁来阐述一下揭竿起义的导火索?
  新中国成立后第一部宪法第一条是什么内容?
  陈早觉得讲台上那老师就是在不遗余力地教唆她。她感觉浑身骨头节连接的地方都在磨磨叽叽地交头接耳着。
  陈早酝酿了半天底气,作出了一个异常豪迈的决定,在回复里打了一个滚字。她觉得在这个过程里,整个脑核一直在使劲搅动,像跳编花篮时扭在脚脖子上的那一股股皮筋一样,直到扯没了弹性最后被随手一扔。
  所以她还是底气一撤、转念一想“还是换一句更合适的吧……”,可还没来得及按下清除键这时天上就真的掉东西了——不过不是馅饼。
  后排激烈的肉搏战把课本打得飞成了一道流畅凛冽的曲线,正拍在她后脖颈上。
  陈早拿着电话,耐着性子从1乘1背到了256乘256,才止住了她妈妈“要死啊!好不容易上到大学你再给我变成白痴!赶紧去医院”的号叫声。
  她一边朝礼堂走一边胡思乱想,刚才要是换成方美羚的话,现在估计会变成那几个男生躺在地上哭叫“要死啊……送我去医院”了。
  想到方美羚,陈早也就光电火石般想起了方美羚她老公发来的那条短信。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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