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本人大大咧咧地，字却写得格外严谨工整，一笔一划都格外有力道。
“名字？战死的？”小唐门猜测到。
天策松松筋骨，也坐回铺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头上的翎子。听到小唐门的问题，应了声。
“要给他们家人发钱么？”
天策笑了一下，“都是些没家的人哪来的家人。回谷给他们立块碑，免得死了还没个地方待。”
小唐门突然想起昨日他在战场上捡得那块面具，决定什么时候有机会回唐门时带回去。
“你那几只大狗呢？”
“哎呦，那可是我宝贝，少一只是一只，没舍得带。”
帐篷外面突然一阵喧闹，紧接着万花和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他有没有喘气，有喘气是吧？我说过有喘气的我就要救。”万花和在谷里时大不一样。长袍上满是血污，头发凌乱，也没有了往日温和的微笑，一脸怒气，语速极快地质问着身边的将领。
“那是个浩气！是个浩气！我们这边的人你还没救呢！你居然先救对面的人！”
“你也说了都是人啊！当然是谁伤重我先救谁，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二人因为万花要救治一个浩气的俘虏而争执起来，将领要天策来评论。
天策头也不抬地问万花：“能救活的都救活了？”
“废话！”
“要我说，就随他吧。咱谷里有几个大夫啊？别把人气跑了。”天策对那将领说到。
万花端起一杯水，长袍一掀，坐到小唐门和明教之间，一口气喝完了一杯。
小唐门看着万花眼眶发青，想必是一夜未眠。
万花喝完水，执起小唐门的手腕，诊了诊脉。“这次你受大多是皮外伤，昨日明教已经帮你上过药了。这几日注意调息，就没什么大碍了。”
小唐门闻言看向明教，明教蹲在一旁，看着地面。
“起开起开，给我让个地。”万花挥手赶了赶明教小唐门，成大字型躺在铺上，“我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们叫我，顺便到我那边搭把手。”话音刚落，万花就双眼紧闭，呼吸渐缓。
被赶到一旁的小唐门心里很不是滋味，呆呆地看着睡着的万花。同样被赶到一旁的明教看到小唐门的表情就是一肚子火，难得字正腔圆地说了一段话：“他就是这样的。平时里没事干就梳头发，有事干就指使人。装的和卖字书生一样，其实抢肉吃的时候比谁都凶。”
“小声点，他睡觉呢！”
天策好笑地看着又开始打闹的两人，收好满满是名字的册子，放入胸口。叫人弄了点吃食，朝城墙策马奔去。
少林坐在城墙之上，诵读着往生咒。
天策看着少林，眼中满是阴霾。却终究只是抹了一把脸，用着快活的语调说到：“你这每打一场，就要念上三天经，累不累啊？”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唐门那个小崽子回去倒头就睡，你真的不累？少念一遍经又没多大事。”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好歹吃一点。”
“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
“你……这是何必呢？”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经文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了一刹，诵经之人不曾抬眼，听经之人不曾发现。只是这诵经之声在这血染之地越传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听万花讲馒头的故事
☆、万花万花
“你不是昨天晚上给小唐门包扎时手脚挺利落得嘛！”万花对着铜镜梳着自己的头发，余光看着明教给人换药。换药的人脸白了一层又一层，却因为明教凶狠的眼神，不敢开口。
明教用眼光杀向万花，咬着牙说道：“闭嘴。”
同样在帮忙的小唐门听见笑了笑，看向明教，认真说道：“谢谢。”
明教别过脸，点点头，通红的耳朵对着万花。
万花突然觉得一阵牙酸。“小唐门，跟我去看看那个倒霉的浩气。”
那个浩气战俘虽然得到了救治，但还是和其他战俘关在一起。这些从战场上活捉的人吃喝拉撒全在此处解决，小唐门还未走近就被熏个够呛，可一向讲究的万花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战俘们一个个萎靡不振，但是看到有人进来一个个眼睛瞪的通红，更有甚者将铁链拉得铮铮作响。
当万花拿出针灸包，整个战俘营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小唐门看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万花身上，视线带着警戒与不解。
小唐门也不解。
小唐门还在唐家堡时听说万花谷是个自由包容的地方，无论何人求学求医，总能在万花谷得到帮助。
先前也听万花说过，他只为救人，不分阵营，那他为何要入恶人谷呢？留在万花行事不是更加方便？
万花施针极快，整个人十分沉着，动作笃定，行云流水，自有一番说不出的美感，与肮脏阴冷的战俘营格格不入。原先还有些嘈杂的牢内变得寂静无比，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这年轻俊美，行为怪异的大夫。
“万花，你……当初为何要入谷呢？”从战俘营回去的路上，小唐门忍不住开口问到。
从战俘营回到驻扎地的路上难得还有些青草野花。一些攻城器械陷在青草之中，减少了几分狰狞。万花看到路边有些许绽放的白色小花，采了一些拿在手上赏玩。听到小唐门的问话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想了想，便给出了答案：“因为两个馒头。”
“？”
“当初我出谷历练，深山老林里遇到劫匪被抢得身无分文，遇上个小乞丐，给了我两个馒头，才让我支撑进城，找到同门捡回一条命。”
“那个乞丐是恶人？所以你未报一饭之恩入了谷？”
万花奇怪的看了小唐门一眼，说道：“我为了两个馒头我能把自己卖了？”
小唐门语塞。
“那个小乞丐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偏要和我一起历练。有一次我们到了浩气的据点附近，他被人发现……我没救回来，他活活被打死了。”万花表情淡淡，顺手把白色的小花插在了小唐门的发髻上，小唐门因为失血和劳累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眼睛却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光芒。万花看着小唐门纠结的表情，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脸。
小唐门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几次嘴，却愣是没有发出声音。小唐门觉得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但是看到万花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否需要旁人的安慰，便傻傻地跟在万花身后。
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突然，头皮一痛，小唐门发髻被人拉散，白色的小花掉落在地。熟悉地感觉让小唐门一阵恼怒，反身一发碎石弩，逼得暗处的人现了身。果不其然是喜欢隐身靠近小唐门的明教。
明教愤愤地瞪着小唐门。
小唐门莫名其妙，不知哪里又惹着明教了，“你拉我头发做啥子？”
“女银才带花，丑死了！”说话间明教还瞪了万花一眼
小唐门本来就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正难受，现在明教过来挑衅，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瓜娃子你管我……打就打你抢我武器做啥子哟！”
万花停下脚步，干脆席地而坐，看着两个少年打打闹闹。
【“你是大夫？我还第一次见到活大夫呢！”
“来，给你两个馒头……我当然还有啦！”
“恶人谷啊……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毕竟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只是没有大夫，生病受伤，就要靠自己熬。”
“喂，你……自己一个人要是又遇到劫匪怎么办？要是又没吃的这么办？你肯定不好意思找别人要……我可以帮你要。”
“你的头发真好看。”
“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前面有个泥坑，我抱你过去？……别打了！”
“……对不起，接下来……的地方……我不陪你了……”
】
万花托着腮，感受着有轻轻的风萦绕在身边，笑了。
小唐门又被明教压在地上好生欺负了一般，偶然间看到万花的笑，心中却百感交集。
大家都是为什么入谷的呢？
谷里有十恶不赦的坏人，因走投无路入谷。
有无家可归，只是找个地方呆着入了谷。
自己是因为杀错人，逼不得已入了谷。
万花是因为两个馒头入了谷。
那，天策呢？少林呢？
小唐门突然想起在长乐坊时天策看向村里的眼神，想起了少林一百零七颗佛珠。
再看看压制着自己，捏自己脸的明教。
你又是为什么入谷的？
“急报！”
天策拿酒坛子的手一顿，看了一眼还在念经的少林，下城墙见那报信之人。
“将军，前方探子来报，浩气放弃前方据点，前去瞿塘峡支援。”
“支援瞿塘峡？”
“是，瞿塘峡我方将领……下令三天后屠城。”
城墙之上念经的声音骤然停止，少林脸色惨白，脚下运力，径直跃下城墙来到二人跟前。
“情报无误？”
“确认无误。”
少林眉头紧皱，一声佛号还未道完就咳嗽不止，掩住唇的之间隐约见红。
天策见状赶紧说到：“我带人去瞿塘峡，能阻止我尽量阻止，你带人趁机占了这边的据点。”
少林呛呛止住咳嗽，手中佛珠转得飞快。“我去瞿塘峡。”
“别瞎闹了，你现在站都快站不稳了，去了瞿塘峡能干嘛？”
少林抬眸，看着天策不语。
天策真想像拍小唐门的脑袋一样狠狠拍一下眼前之人：“我和你一起去。这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少林点点头，转身离开时又是一踉跄。推开准备搀扶他的天策，快步离开。
一百零七颗佛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小唐门表示，三观不同的人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
☆、抓贼抓贼
小唐门也没想到杀手课堂上学的隐匿功夫现在居然被用来抓小偷。
少林和天策走后，明教和另一个将领负责军队纪律，万花忙于救治伤病，所有琐碎的事情就落到了小唐门的头上。昨天伙夫过来反应，说食物连续几天都有丢失，因为数量不多，起先谁也没在意，可是一连好几天，天天如此，就确定了有人在偷东西。
行军打仗，粮草总是最重要的。如果真有人偷粮草，一定要揪出来处以惩罚。小唐门让伙夫先别声张，准备给这个偷东西的人来一个人赃并获。
白天人多眼杂，偷东西人不会出现。所以一入夜，小唐门就藏在放粮草的地方，等人出现。
接近丑时，小唐门听到了些细微的声响，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细微的声响由远及近，随后停止换成了另一种声音，是小刀在刮划麻袋。小唐门轻盈地跃起，落在装着粮食摞起的麻袋上，居高临下，终于看见了偷东西的人。
那人十分瘦小，显然还是个孩童，趴在地上，被两旁堆起的麻袋遮了个严实。那个孩子没有发现小唐门，还在费力地划着麻袋。小唐门悄无声息地走近，抓住孩子的领子，单手提了起来。提溜着瞬间僵硬的小身板转了半个圈，和那黑亮的小眼睛对上。
“慢点吃，够你吃饱。”小唐门皱着眉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孩，生怕他一口噎住了。
小孩脏兮兮的脸上只有眼睛黑白分明，黑溜溜的眼珠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