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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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桥-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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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是外面捡的。我看他没娘了,就抱了回来。”

  玉华先是听我说了,看了我好一会,我以为她同意了,哪知道她眼睛眨巴难受的样子,抓住墙就回房去了。

  我才发现她很不赞成,再想想她肯定以为我怪她生坏了孩子就到外面去抱个野种回来。

  但老妈好像没多说什么,只是说:“抱都抱了,就养着呗。”

  其实老妈心里是顺意的,她觉得我以前做的坏事太多,如今做一件好事要是都不随了我,那我到地府里去还不真给毙了,下油锅是轻罪。

三当家 21
家里多了个吃饭的,负担就更重了,菜园子的青菜以前是洗了将根劈掉往外扔,现在就是一顿啊,给娃吃点好一些,我们就只有啃菜根,幸好娃吃的不多,喝喝水就能过一天。

  那天在家里,就听见老妈在后院喊:“有贼,有贼。”

  我一听就奔去了,发现一个人影往山上跑,也是一颠一颠的,一看就是偷吃的,老妈摔在一块土坡上,老人家最不禁摔,一摔可能就出毛病,老爹就是这样没的,我就连忙去扶她,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说:“是吴奎的媳妇。”

  我纳闷了:“吴奎媳妇不是个好女人吗。”

  “这年头谁给你吃的就是好人。”

  老妈怕家里菜被偷光,就将大颗的菜摘回家,也没几颗,我这时候就想着那一次带回的野鸡蛋,我们还都不在乎,要是现在有块蛋皮都得分着吃。

  现在一出门,准得听见谁家的哪个又给饿死了。玉华因为娃的事情好几天没和我说话,我心里是很没有滋味,本来还想问她有没有奶的事,也就搁在那没提,娃也只有老妈带着,其实我心里也很对不住玉华,她肯定不是嫌弃这娃,而是怪自己不争气,我就想打自己耳刮子,恨不得将娃放到外面去,让他自生自灭。

  为了一家子,我只有去隔壁乡挖麻树根,麻树根就是粮站做麻袋的材料,有人听说能吃,就都过去挖,我每天都去,也挖了不少,挖的地方整天都有人打起来,一个就说:“你王八蛋,这是我挖到的。”

  “你抢我的你还好意思说。”

  两个都想抡拳头,哪个都没力气。

  我一回家就将挖到的麻根煮烂,给玉华和老妈吃,娃只有喝些汤汁,他估计还没两岁,还是一岁左右。恰好这个时候,玉华好像又怀上孩子了,她那天说有些不舒服,我以为是饿的,就多给她吃吃,哪知道她又都吐了,接连几天都有些不适,我和老妈才知道玉华有孩子了,结果也真是那样,因为我们就看着玉华的身体虽然越来越瘦,肚子却越来越大。

  这个时候怀上孩子我们谁也高兴不起来,我还是每天都听一下,因为我想她要是生了,说不定日子就好了呢。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就一天挨一天,玉华因为怀上了好像对我不那么冷淡了。她那天将我拉到房里,她示意我看她的手,她做了个从肚里拿掉东西的姿势,我没明白,她又用了一个劈的姿势,我才知道她想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我连忙说:“别,别,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她就看着我,眼里挂着泪圈。我说:“玉华,你真傻,人家的伢我们都养了,自家的伢要是没啦,以后补都补不回来,你身子你看什么样了。”我就摸她的腰,再往下摸。她就一笑,哭里面含着笑。

  我见她笑了,就好像我们什么都有了,我就说:“玉华,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她又是一笑。

三当家 22
我每天还是去隔壁乡挖麻树根,那天去了,隔壁乡的人都排成了一排,有个估计是头头还是谁就说:“你们河荡里的人整天往我们这里挖吃的,你们就不想想我们哪有吃的。

  那些人就都喊:“对,你们也不想想。”

  我们村的人,一听见这么齐扎的喊声,有的还在远远没有赶到的人就都往回跑,我们这里的几个人也有往回走的。但还是有人站出来,是村里的七子,说:“你们说是你们的,你们凭什么。”这时候我们村也有人一起说:“对呀,凭什么。”

  那头头,偏头看了看他的乡亲们,觉得都在了,就说:“凭什么,就凭是我们脚下的,你娘的,猪头咋不想想,你床上的女人你会说是别人的吗。”

  然后是他们一阵哄笑。七子也不示弱,就说:“你说你床上的女人是你的,要你女人睡到别人的床上,你说还是你的吗。”

  那个头头听了脸唰的一下全红。我们村的全笑了。

  我晚上将这个笑话讲给玉华和老妈听,她们也笑的肚子痛,结果谁也笑不动,像吃撑了一样。

  老妈就问:“你们还能上山挖不?”

  “不能了。他们乡要派人看,说抓住了就打谁腿。”

  “那以后往哪找吃的?”

  “有的说,去偷好了,不过也有人在我们村的山上挖到观音土了。”

  老妈惊讶地看看我,说:“观音土,不是说这东西吃了拉不出来,人没命吗。”

  “妈,你还信这个,现在人家都有人在家里煮糊喝,不照样没病没灾的。”

  老妈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第二天我也打算去山上挖挖,挖了半天哪里有啊,我就问村里的刘老汉:“喂,爷子,你在哪挖的。”

  “挖个狗卵。我都饿成香瓜瓢了。”

  挖不到只有算了,我就提着小锄子回家,看到村里福钱的老婆手里包着一包东西,我就喊:“青茴娘,你回家呀。”

  她回头一看我,一句回话也没有,加快了脚步就往家里赶。我就追上去,她跑的越快,毕竟我力气大,还是把她拽上了,我就说:“青茴娘,你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她将小袋子藏到后面说:“哪里有什么。”

  我就说:“你给我看看观音土是啥样子。我就看看。”

  青茴娘不愿意,还是说:“我哪里什么观音土。”

  “我就看看,我发誓我啥也不做,要做了我就是孙子。”

  青茴娘就说:“谁稀罕当孙子,有吃的孙好几辈都行。”

  我就笑了,说:“你看你都说你有了,我又不要你的,我就看看,回头也去山上挖挖看。”

  青茴娘就说:“你站过去一点,我给你看。”

  我就往回退,她也后退了几步,打开手帕,是一堆白白的末,还有些白疙瘩块,没有拧碎的,混着些黑泥土。我咋一看就像刷墙的石灰,就说:“好吃不?”

  她说:“你吃了就知道。”收起来就往家里跑。

  我在路上又遇见村里的黑皮,他说:“蹄子,你也挖观音土类。”

  我说:“是啊。”

  他就问我有没有挖到,其实也看得出来谁也没挖到,等往回走的时候,我们看见村子里有一家屋顶上细细窜着些烟,黑皮就说:“是田功家,是煮吃的吧。”我说:“你眼力好,那么细你都看出来了。”

  黑皮就说:“我们去看看。”我也跟上了。

  一到他家门口,发现早就有两个村里人在他家翻锅台,田功就说:“你们哪里找得到吃的,我也是饿了好几天了。”

  两个人不信,就去开他家的厨柜,田功一把抢过去,将橱柜里的一碗白浆糊抢着端到门外去了,从我旁边过,差点溅了我的嘴巴。

  田功一边大笑一边看我们四个,有个就说:“他娘的,平时还兄弟兄弟的,关键时候狗卵都不给我们尝尝。”

  田功还是笑,都笑弯了腰,我们四个里的一人就说:“我去抢过来,他笑的像坨屎。”

  他一往前走,田功就陡然不笑了,咕噜咕噜将一大碗白浆都喝了,那个年轻人抢着步子上去,夺了他的碗就舔碗里剩的白浆。田功又是笑,弯着肚子大笑,把刚才喝的一缸白浆都溅出了几滴。黑皮就说:“真贱,没见过他那样的。”

  回头第二天晚上,老妈就和我说:“田功给观音土撑死了。”我一听,心里像长出绿毛虫,阵阵的掐人。

三当家 23
就在这几天,我也发现老妈好像不像以前那样了,她总是扶着头,像老爹以前的时候,我一问,她就说:“是饿的,吃点就好了。”我一想,老妈也真不容易,玉华的肚子大了,要老妈照顾,还有个娃,也少不了妈。这些天我弄吃的回来,老妈就说:“我吃了些,给玉华吧。”我就说:“你哪里的吃的。”老妈就说:“菜园子还能挖点吃的。”我带回的东西一个人都不够,我总是先给玉华,剩下的再给老妈,老妈又舍不得吃,就往娃和我嘴里塞。

  那天真是的,我晚上才回来,玉华就站在大河滩上叫我,我听见是她的声音就知道出事了,玉华走过来又没力气走回去,再加上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我就背着她往家里跑,跑着跑着我就哭了,哭的眼泪都挡住了前面的路,玉华就说:“你慢点,妈要等你的,要长命百岁的。”

  我回到家,看见老妈坐在地上,头搭在椅子上,玉华有孩子,抱都抱不动她。我把她抱到床上,玉华又去弄热水,老妈晚上半夜醒了,我让玉华去睡了,老妈一句话也说不上,我就说:“妈,你是不是想吃点。”

  老妈说不出话,但嘴唇动了动,我把耳朵伸下去,只听了一个“好”字,还是一句话,听不清楚,我心里发慌,连忙去厨房煮吃的,煮了不一会,我就尝了尝,大概热了,我就端进去,叫了叫妈,老妈一动也不动,我就摸她的脑袋,发现全凉了。

  我连忙叫起玉华,说妈走了,两个人就抱着哭,娃被惊醒了,也跟着哭。

三当家 24
老妈死了不久,上面发下来救济的“营养品”,像黑芝麻糊一样,每家有一斤多,我和玉华都舍不得吃,就说:“妈要是在,也能尝尝。”

  玉华每次听了都是红了眼,要哭出来,她不能说话,但眼泪和笑总能告诉我什么。

  这个时候土地下放了,我家又领回了前面的六亩地,家家都忙着去地里耕种,盼着能有个好收成。我又忙早忙晚,但我总是间隔地就回家看看,还叫吴大伯和春禾妈多往我家走走,玉华的肚子又像以前一样的大,我们都知道她要生了。我也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孩子出世。

  那一天终于来了,玉华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娃,带把的,我一看就跟她说:“真像我。你看眼睛。”我这双眼睛从小就很亮,老爹老妈都以为我将来能当个将军去看望远镜,结果呢偏偏用在了小偷小摸上,但我知道,我的孩子肯定是扶望远镜的。

  玉华就看着我笑,她这一次是用那种腼腆的笑。

  我也跟着笑,就说:“玉华,你看我说对了吧。”

  她看着我睁大眼睛,我说:“我以前说我们都会好起来的,你看现在。”

  玉华就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她又好像想说什么,想用嘴唇表示,我根本就看不出来,她又用手指我脚,我一想,脚,蹄子,这不是我名字吗,我明白她想说,让我给娃起个名字。

  我就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给他取名是吧。”我一抓脑袋,想我自己念的书不多,咋就取名呢,取名字是大学问,还不如让村里的有大文化的取个。我就说:“我去找个带眼镜的。”

  玉华突然拉着我,又指了指我,她是让我自己想。

  我想,这咋办,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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