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酒晚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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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酒晚舞-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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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新兴的“非著名相声演员”说:“你想标新立异,起码也知道什么是炒勺、什么是扁铲吧!你拿个痰桶当大勺说是标新,谁他娘的敢吃啊?”
  写着写着,我就对写作绝望了。像朱赫这样的人才能理解这个世界中精神的空虚,我不行。
  也许朱赫是对的,我就应该像他一样,面对母亲的背叛、父亲的冷淡,表现得置身事外。朱赫太聪明了,如果换位,我就完全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朱赫想得比我多,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家庭和每个月都能给他寄钱的母亲,他更需要一个给他后勤保障的父亲。所以,朱赫暂时绝对不能允许这个家庭破裂,那将打破他的梦想,中断他的学业。那个新来的陌生男人不能让朱赫产生任何信任,在他瓜分了这个家庭一半的财产之后能否继续支持自己的学业,朱赫不得而知。
  我坐在写字台前,翻看着朱赫的日记,发现自己和朱赫的痛苦是那么相像,都是一种无法说话,被自己逼去发言权的沉默。很多编辑都说我写的东西格调低下,但是我想,迎合别人口味的写作才是格调最低下的。
  但是我也发现了,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谈格调的。因为当我又开始按着编辑的口味去写写爱情时,我发现我写的爱情总被刻板的思考冲刷掉了感性的味道。我也知道范柳原和白流苏在电话中缠绵地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最具有美感,但仔细一想,这牵手共赴夕阳的浪漫却需要用一生的光阴去履行。我想我和正常人不同之处就在于我是在相信爱情,而别人在把它当做信仰。既不能说亵渎,也不能说豁达。这便是现实与美好之间的矛盾之处。在许多艺术作品中,一见钟情之后紧接着便共赴云雨、畅游巫山,鸳鸯戏水、比翼双飞;在现实中,人们总是把爱情当做品尝生活的作料,而性则是爱情的佐酒。
  我把这些东西写了出来,被编辑责骂成“不青春”,和我的年龄“格格不入”,于是我又一次进入了写作低谷。
  于是我又开始写网络小说。我知道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人们可以凭空想象出太多的帅哥和美女。常常有几个小时就产生的爱情,初时大家约好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当天晚上就变成了柏拉图式的性爱。
  另外苏格拉底没有因为相貌问题而耽误爱情,却循规蹈矩地遵守法律。历史上很多的第一次都成了具有开拓精神的浪漫主义的代表。比如几十年前饭都吃不上就给恋人送一束鲜花才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勇敢,而今天苏格拉底式的还债遗嘱和很多因受打击而摔碎手中器皿的电影镜头一样被划入平庸的行列。编辑们要求的一般都是“即浪漫又脱俗”,约会的场景要么就是西洋景,要么就是有着大场景的色彩铺垫。他们的口味一般都是两个恋人在天台上像《无间道》里的卧底一样谈恋爱,或是找个西餐厅接吻;而我的思想还停留在老朽的状态,认为在学校里是不能接吻的,于是小说里的主人公会在给小姑娘送完纸条后害羞地跑开。编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纸条啊,手机短信想说什么说什么!”
  我说:“我当时写纸条的时候就这样啊。”
  编辑说:“你这么干,放现在的小学里,那小女孩都直接回你句‘土鳖’!”
  

朝酒晚舞九(4)
我当时想:这都谁养的孩子,怎么蜕变得那么快!
  当我把再也浪漫不起来的爱情写完时,我知道,我再也当不成作家了。
  反叛的大门随时为我开放,我曾试着迈出,但走了几步就被人三拳两脚打了回来,可是朱赫早就知道结果,他比我聪明,根本就不想出去,他觉得这样窝着挺好。
  石康说,他写的故事来源于生活,却和生活格格不入。
  

朝酒晚舞十(1)
朱赫高中的时候,他父亲就得了一种“针对性阳痿”,而且一病就是十年。朱赫数次看到父亲偷偷地往抽屉里放某种药,然后把抽屉锁牢。
  这十年夫妻俩总是在朱赫面前吵架,朱赫的母亲一般就这么几句台词:
  “跟了你算是白跟了,要钱钱没有,要人人也是个废物。”
  “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了。”
  “你说说,你除了知道吃饭睡觉你还能多干一样?”
  这时候朱赫他爸总会愤怒一下,然后威胁要走。
  朱赫他妈就这么说:“你走吧,我对你放心。”
  朱赫在这种时候总是装成一个白痴,开始的时候朱赫还上去劝劝,到后来,连劝都懒得劝了。朱赫的父亲也不是没有危机感,但是他已经没法知道这个由二奶进化成的夫人与私生子组成的家还能给他多少幸福感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连身体力行请求原谅的能力都没有了,那反而是对自己的自尊心的又一次戕戮。朱赫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指望她能立刻就变成淑女。朱赫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没什么头脑的人,当初他们要结婚的时候,就因为她的骂街,直接导致了朱赫父亲的形象破灭。本来朱赫的父亲还想要再拖拖的,结果没能遂愿,前妻到底是分了房子离开了。在房子的问题上,朱赫的父亲是不在乎的。前妻至少还有个女儿要养,他并不想做得太绝。而朱赫的母亲就不这样想,心里净算着房子,算到最后说:“要房子可以,生活费没有了。”
  前妻把气都撒在她的身上,说“不要就不要”,啐了口吐沫在她脸上说她不要脸,还厮打了好一阵。最后前妻对朱赫的父亲说:老死不相往来!刚过了半年,前妻就卖了老房子搬走了,朱赫的父亲想看看女儿都要赶好远的路;再后来,前妻干脆就带着女儿搬到外地去了,朱赫的父亲想看也看不到了。
  现在,一家人的好日子似乎是到头了。朱赫知道,母亲才刚40岁,而父亲都快53了,他自然了解为什么父亲现在很少回家了,也明白母亲为什么天天打麻将去了。但朱赫到底是聪明人,他不愿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把大学读完,如果能再多走点桃花运,在这期间多“临幸”几个女孩儿,那就更加锦上添花了。所以他最关心的,是每月的生活费能否按时寄到。他一点也不关心他父亲让他多照顾母亲的电话。有时候他也会动动恻隐之心,但是一想到李小曼或是什么新目标,他就把这些都抛诸脑后了。
  有时候朱赫也在想,他这样是否对得起自己的父亲。但是转念又一想,自己的母亲更对不起他:在外边有人,并且还猖狂到领回家来!这样一想,他就不把自己的事放心上了。他知道,父亲作为一个男人其实挺苦的,得什么病不好,非得是阳痿。这病对男人来说简直比艾滋病还致命。
  前两年,朱赫的父亲能因为妻子与其他男人说几句话就和她吵起来。那时朱赫就知道,他也开始变得敏感了。于是朱赫从那时起就开始特别注意饮食,甚至于不吃香菜,不喝可乐了。遇到宴席,筷子也绝对不会碰和香菜有关的任何菜,即使有人夹了一筷子过来,他不好意思不吃的时候,也会再夹上几口洋葱,抵消回来。
  放暑假了,朱赫不得不回家住,他母亲就没有太出去打麻将去了。因为她知道,朱赫曾经去她说的地方找过她几次,但都扑空了。所以,她也就只好不出去了。
  夜里,我又在一个人读着朱赫的日记。宿舍里的舍友们早已经睡熟了。看他写的东西,总觉得这家伙脑袋里都是不正常。因此,我一点也不可怜朱赫,因为他没有理由被可怜;我也不觉得朱赫傻,因为他一点也不傻。
  其实这个世界上什么类型的人都是人,没有必要分得多清楚。朱赫就经常对李小曼说:“这世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幸福和不幸的人。”南怀谨先生写散文的时候,总持着一颗平常心,写出来的文章也是水一样的平静。他认为,即使是皇帝,也是值得同情的。南老先生一段很生动的描写,说是皇帝连做爱都要听太监的,如果太纵情了,门口的太监马上会喊出一句“皇上注意龙体!”而###就和他唱反调,他总是认为皇帝不会有黎民百姓那样的苦衷,即使有,也是幸福的。于是,皇帝在南老先生的笔下还不如陈忠实笔下的白嘉轩,以娶了七房老婆为豪。南老先生是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而余先生则是站在读书人的立场上,未免会有些偏激。一个连做爱都被人管的皇帝,确实是没有什么自由的,但是想回来,有那么多人可以被他任意挑选,他心中也该平衡了吧。
  

朝酒晚舞十(2)
于是,我心中也就替朱赫平衡了,更替自己平衡了。
  朱赫的日记一连两个月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录中继续着,我已经看完了一半,看着剩下的一半日记,我心里好像已经有了要讲的故事。我开始准备纸笔,把朱赫和我讲话时的一笑一颦都记录下来。
  第二天早上,李小曼给我打来电话,她说要我上完新闻学的课之后和她一起去百胜买件衣服。我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没刷牙洗脸,就只好陪她出去。李小曼在我眼里是一个特不麻利的女孩,我刚认识她时,想约她出来的话,至少要在女生宿舍门口等她半个钟头。
  我父亲告诉我,他小时候看《列宁在1918》觉得很有意思。但我看完全片后只认为手法单调,人物模式化。后来我陪着我叔叔又看了一次,在那段白天鹅芭蕾中,我看到了所谓的“有意思”的原因。因为我叔叔会心地微笑了——芭蕾舞演员们丰满的大腿成就了那个年代的幻想,因为那时无法在《红灯记》里透过土布外罩看清李铁梅的内衣。而现在,李小曼穿衣服的时间却和衣料多少成反比。
  但是要知道,像李小曼这样的穿着在大街上其实随处可见,如果她总是低头看自己的胸够不够丰满,再拉着我问对面的女孩身材有没有她好,我想我会被她烦死。从这一点来看,她那种似乎没什么来由的自恋也不全会带来令我困扰的结果。
  李小曼的缺点其实挺少的,基本就是自恋而已。那种自恋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从她的一举一动中都能体现出来。李小曼和朱赫不同,朱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想学习的事,所以他才被同学们当成怪物;而李小曼只关心哪个女孩儿穿着香奈儿上街了,明天也要买一件更好的。这样的女孩儿,并不是朱赫所欣赏的,但是朱赫却喜欢她的直爽,她的那种北京女孩儿特有的气质。这种喜欢也许不能成就一段感情,朱赫和我都认为,李小曼是一个最适合当哥们儿的女生。
  朱赫追李小曼之前,曾有一段小插曲,在我们男生宿舍中流传了很久。一天晚上,他们宿舍里几个舍友忽然约了他一起去网吧包宿,后来,他在网吧里玩累了,也没有和舍友打招呼就自己回去了。朱赫在宿舍里看书,天冷了,热空气都往上走,所以朱赫就爬到上铺躺着看。看了一会儿,宿舍里进来了一男一女。那时朱赫刚要睡着,听到一些声音,就往下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两个人就已经亲热上了。那一晚,地动山摇,朱赫一动也不敢动,弄得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那个舍友要偷偷把女生送出宿舍去,因为之前太急,衣服随随便便地扔了一屋子,他就爬到上铺去找,结果把人家吓坏了。那女生也不敢喊,抱着衣服顺着窗户上的绳子就下去了。这事情后来在男生宿舍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朱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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