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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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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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的尖形花瓣,它现在已经把头发朝天竖起,一旦完全绽开,它必定会流出这世
界尚未嗅到过的一种香水。她现在的气味,格雷诺耶想,就已经比当时马雷大街
那少女的更好——不那么浓,不那么厚,但是更雅致,更吸引人,同时更自然。
但是再过一至二年,这气味定会成熟,必将获得一种力量,任何人,男人和女人,
都摆脱不了这种力量。人们将被制服,将被解除武装,面对这少女的魔力而束手
无策一。而且他们将不会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愚蠢,他们的鼻子只能用来喘息,
以为用他们的眼睛就可以认出一切,他们会说,因为这个少女美丽、优雅和妩媚。
他们将以自己的局限性赞美少女匀称的容貌、苗条的身材和完美的胸脯。她的眼
睛,他们会说,活像绿宝石,牙齿像珍珠,四肢与象牙一样光滑——还有其他一
些愚蠢的比喻。他们将把她选为茉莉花女王。她将由低能的肖像画家作画,人们
将好奇地观看她的画像,说她是法国最美的女人。青年人将一连数夜坐在她的窗
下弹起曼陀铃,大声吼唱…肥胖而富有的老头儿都低声下气地乞求她父亲把女儿
嫁给他…各种年龄的妇女看到她都会唉声叹气,在睡眠中梦到自己哪怕只有一天
能像她那样迷人。他们大家都不会知道,其实他们迷恋的并非她的外貌,不是她
那据说毫无理疵的美丽,而是她那无与伦比的绝妙的香味!.只是他,格雷诺耶
一个人会知道。其实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啊!他要占有这香味!不是像当时占有马雷大街那少女的香味那样采用徒劳、
笨拙的方式。当时他仅把香味吸入体内,因此也就把它破坏了。不,墙后那少女
的香味他要真正掌握;要像从她身上剥下一层皮一样得到它,并把它转变成自己
的香味。这究竟怎样才能实现,他心中还无数。但是他可以有两年时间进行学习。
一般说来,大概不会比夺取一朵稀世名花的芳香更困难。 
他站起身,近乎虔诚地蜷缩着身体离开,仿佛离开什么神圣的事物或一个睡
觉的女人,悄没声地走开。谁也没.瞧见他,听见他发出的声音,谁也不会注意
到他的发现。他就这样沿着城墙逃到城市的另一头,少女的芳香终于在那儿消失,
他在弗奈昂门又找到入口。他在房子的阴影中止住脚步。街巷散发臭味的蒸气给
他以安全感,有助于他抑制先前向他袭来的激情。一刻钟后,他又完全恢复了平
静。首先,他想,他不能再到城墙的花园附近去。这没有必要。这使他太激动了。


那边那朵花没有他的帮助也在茁壮生长,至于它以何种方式成长,他反正不知道。
他不该在不适当的时机陶醉于它的芳香。他必须扑到工作上。他必须扩大自己的
知识,完善它的手艺技能,以便准备好迎接收获季节的到来。他还有两年时间。 
在弗奈昂门不远的卢浮大街,格雷诺耶发现一家小香水作坊,便打听是否用
人。 
情况表明,这家作坊的老板奥诺雷·阿尔努菲香水师傅在去年冬天已经去
世,他的遗嘱,一个活跃的约三十岁的黑发女人,依靠一个伙计的帮助独自经营
这家店。 
阿尔努菲夫人在长时间诉说年景不佳和生意不景气后说,她虽然本来不能再
雇伙计,但另一方面又有许多突击性活计迫切需要一个;她还识她家里住不下第
二个伙.计,可是在弗朗西斯修道院后面的橄榄园有间小屋——离此地不到十分
钟路程——一个要求不高的青年人勉强在那里过夜是不成问题的;此外她作为正
直的师娘知道要为伙计的健康负责,但另一方面却也看到自己无力保证每日能有
两餐热饭——一句话,阿尔努菲夫人是——当然格雷诺耶早就嗅到了——一个过
着富裕生活和具有精明的生意头脑的妇女。由于他本人对钱不太计较,他表示每
周有两个法郎报酬和其他勉强维持生活的条件就知足了,因此他们很快就达成了
一致。第一个伙计被叫来了,他是个像巨人一样的人、名叫德鲁,格雷诺耶立即
猜出,他想必经常和夫人一道睡觉,她若不与他商量,显然是不能做出决定的。
他站到格雷诺耶面前——格雷诺耶在这巨人跟前显得太滑稽可笑了——两腿叉
开,散发出精子气味的雾气,打量着他,用锋利的眼光审视他,仿佛要通过这种
方式洞察出某种不正当的意图或一个未来的情敌似的,最后他据傲而又显示宽容
地冷冷一笑,点头表示同意。 
一切就这样解决了。他们跟格雷诺耶握握手,格雷诺耶得到一份冷冷的晚餐,
一床被褥,一把小屋的钥匙。这小屋是个棚屋,没有窗户,散发出好闻的旧羊粪
和干草的气味,格雷诺耶就在小屋里尽可能好地安顿下来。第二天,他开始在阿
尔努菲夫人那里干活。 
这正是水仙花开的季节。阿尔努菲夫人在城市下面的大盆地里有小块土地,
她叫人在自己的小块土地上种植这种花,或是与农民讨价还价从他们那里买来。
这种水仙花一大清早就送来,一筐筐倒进作坊里,堆成一大堆,体积庞大,分量
却像羽毛一样轻,散发出香味。一德鲁在一口大锅里把猪油和牛油融化成奶油状
的液体,当格雷诺耶用一把像扫帚一样长的搅拌工具不停地搅拌时,他把大量新
鲜的花朵倒进锅里。这些花宛如被吓得要死的眼睛一样停在表面上一秒钟,当搅
拌工具把它们往下拌,热油把它们包围起来时,它们就变得苍白了。几乎是在伺
一瞬间,它们已经精疲力竭、枯萎,显然死神已迅速来临,以致它们只好把最后
一口香气呼给浸泡它们的那种媒介物;因为——格雷诺耶高兴得难以形容地发觉
——他在锅里往下拌的花越多,油脂的香味也越浓。而且在油里继续散发香味的
并不是死了的花,而是油脂本身,它已经把花的芳香占为己有。 
有时锅里的汤液太浓,必须把它倒到粗筛上,以便除去无用的花的废渣,从
而又可以加入新鲜的花朵。然后他们又倒入花,搅拌,过滤,整天不停地干活,
因为事情不能拖延,直至傍晚,这一大堆花都在锅里处理完毕。废料——为了不
受任何损失——再用滚水烫过,置于螺旋压力机里,把最后一滴尚发出香气的油
榨干。大多数芳香,即像海洋一样浩瀚的花之灵魂,总是留在锅里,保存并融入
缓慢凝固的并不怎么好看的灰白色油脂里。 
翌日,离析——人们给这种方法的称呼——继续进行,锅子又加热,油脂被


融化,锅里加入新的花。一连几天起早摸黑,都是这么干活。这种活非常辛苦格
雷诺耶的一胳臂重得像铅一样,手上长了老茧。每天晚上趔趄着走回小屋时,背
部疼得厉害。德鲁的力气大概相当于他的三倍,可从来也没替换他搅拌过一次,
而是只管倒像羽毛一样轻的花,照看炉火,有时因为炎热。,也走开去喝口饮料,
但是格雷诺耶不发牢骚。他从早到晚毫无怨言地把花拌到油脂里,在搅拌时几乎
不觉得累,因为他不断被发生在他眼睛下和鼻子下的过程,即花的迅速枯萎和它
们的香味被吸收的过程所吸引。学会这种方法,他觉得比金子更有价值。 
过了一些时日,德鲁断定油脂已经饱和,不能再继续吸收香味了。他们把火
熄灭,最后一次过滤这浓稠的汤液,把它们装进陶质对蚂里,在这儿它们很快就
凝固成一种散发出奇妙香味的香脂。 
接下去就是阿尔努菲夫人的事了。她来检查这价值连城的产品,写上标签,
在自己本子上详尽地记录成品的质量和数量。她亲自把增朗封好,涂了漆,放到
地下室凉爽的深处,然后她穿上黑色服装,戴上寡妇用的面纱,到城里的商人和
化妆品商店那里去推销。她用动人的语言对先生们描述单身寡妇的境遇,请人提
意见,对比价格,叹着气,最终把产品卖出——或是卖不出去。香脂放置在阴凉
处,可以保存很久。若是现在的价格不理想,谁知道,或许冬天或来年春天会上
升。也可以考虑,是否不把货品出售给这些富商,而是同其他小生产者一道用船
装运一批香脂去热那亚,或者是加入一支商船队到博凯尔参加秋季博览会——当
然这要冒风险,但是如果成功,可以赚很多钱!阿尔努菲夫人细心地考虑这些木
同的可能性,将它们进行对比,有时也把它们结合起来,卖去一部分珍品,保存
另一部分,又冒险地做着第三部分生意。当然她在探听信息时若是获得这样的印
象,即香脂市场已经过于饱和,不久将对她产生不利影响,她就急急忙忙飘着面
纱回家,吩咐德鲁把整套生产改为漂洗,使它转变为高级香精。 
然后香脂便又从地下室取出,放在密闭的罐子里小心翼翼地加热,掺入优质
酒精,由格雷诺耶操作一个装好的搅拌工具,进行彻底的搅拌和分离。这种混合
物放回到地下室后就迅速冷却,酒精从香脂的正在凝固的油脂中析出,就可以装
进瓶子里。此时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香水了,当然浓度很高,而留下来的香
脂已经失去大部分香味。这就是说,花的芳香已经转移到另一种媒介物质上。但
是整个工序尚未结束。用纱罗巾彻底过滤,使最细小的油脂细屑滤出,然后德鲁
把香料酒精放进一个小蒸馏器里,用文火慢慢把它蒸馏出来。酒精挥发后留在蒸
馏器里的就是少量颜色淡淡的液体,格雷诺耶对这液体相当熟悉,但在这种质量
和纯洁度方面,他在巴尔迪尼和吕内尔那儿都没有闻到过;纯正的花油、其纯粹
的芳香,被几十万倍地浓缩成一小瓶高级香精。达香精的气味并不可爱。它的气
味非常强烈,带有刺激性,几乎让人受不了。用一滴香精配上一升酒精即可恢复
原来的香味,达到一整块地的花散发出的香味。 
最后的成品非常少。一个蒸馏器的液体正好可以装满三小瓶!除了这三小瓶
香精,千万朵花的芳香都荡然无存!但是它们的价值,在格拉斯这儿,已经相当
于一大笔财产。若是把它们送到巴黎、里昂、格勒诺布尔、热那亚或马赛,其价
值又不知要增加多少倍!阿尔努菲夫人看到这些小瓶子,目光就露出了好感,她
用眼睛爱抚它们。当她拿着它们,用磨得极为合适的玻璃塞将它们塞紧时,她屏
住呼吸,以免把这价值连城的香味吹跑一丝一毫。为了防止在加塞后最小的原子
变成蒸气跑掉,她就用熔化的蜡把塞子封住,把它们倒转过来装入一个鱼膜式囊
里,在瓶颈部位把囊系牢。然后再把它们放在垫有棉花的小盒子里,拿到地下室
封存起来。 


 他们在四月离析染料木和橙花,在五月离析像大海一样多的玫瑰,玫瑰花的
芳香使这城市整月弥漫在奶油一样甜的无形雾气中,格雷诺耶像一匹马一样干
活。他毫不讨价还价,以几乎是奴隶式的驯顺干着德鲁分派给他的次要的活。可
是在他表面上呆头呆脑地搅拌、刮抹、冲洗大圆木桶、打扫工场或搬运柴火时,
他给往急力始终没有离开工作的主要环节,时刻留神各种香味的变化。格雷诺耶
用鼻子密切地注视观察着花瓣的香味转移到油脂和酒精直至装入精致的小香水
瓶的过程,比德鲁观察得更仔细。早在德鲁发觉前,他就嗅出来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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