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喊叫声,沉闷杂沓的脚步声,清脆的枪炮声,使这片原本幽深静谧的山谷变得混乱一片。
当康田得报有一股*军竟从他的千军万马丛中突围出去的时候,立时就变得勃然大怒,无论如何不能留下活口。于是他非但没有放弃对肖锋等人的追杀,反而又派出了更多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肖锋一伙人跑上了一个小坝,然后又沿着坝底的一条茅草小路,折身向东,正跑着,一抬头,糟了!茅草小路两头全是手电,由远及近的日军来了个地毯式搜山。
忙乱中,肖锋一挥手,几十个人就猫着腰,抱着枪快速地穿过谷地,向着对面的另一个山冈挺进。
山冈不高,崖壁上长满了藤状植被,长满小刺的藤蔓相互缠绕,织成一张错综复杂密不透风的绿网,就那样平平地挂在石壁上边。
几十个人就肩了枪,抓着厚厚的藤蔓攀岩而上。
正攀着的当儿,几束雪亮耀眼的手电光突然射了过来,下边幽深的谷底里就传来了一阵叽里呱啦的日本兵的喊叫:“八格,*军的在山上!”
“抓活的。”终于见到了猎物的踪影,山下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日本兵们,嗷嗷叫唤着如饿狼般冲了上来。
肖锋几十个人刚一攀上山顶,后边的日本兵就到了,叭勾叭勾的枪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寂静的夜里,枪声显得清脆悠长。
“跑!”肖锋一挥手。
也没有人再顾得上分东西南北了,一闭眼,跑吧。
由于是山地,地势坡度起伏很大,一会儿爬高一会儿走低,道路崎岖难走,本来一条羊肠小道正走得好好的,可噗的一下前边就没路了,再走竟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一不留神,人就会坠落万丈深渊。
后面的日本兵穷追不舍。
肖锋等几十个人边打边退。
雨已经停了,估摸着天快亮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肖锋。” 一个叫小山东的士兵抱着长枪气喘吁吁地从前边跑过来说,“前面是一片山林。”
“穿过去!”
于是几十个人也没有多想就钻进了树林。
一进树林,肖锋才发现,里面阴森森的,冷冷的山风透过树缝吹来,让人感到一种晚秋的味道。树林里,光线很暗,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人的肉眼根本看不到一步以外的事物。
为了快速通过,肖锋要大伙分开跑,各自突围。
彼此看不到对方,只能靠听脚步和呼吸的声响来相互定位,不停地有人在小声呼喊:“快,快,跟上。”
树林里到处荆棘丛生,数不清的藤枝蔓叶纵横交错,根本没有路,每个人都只有摸着黑瞎闯,不时地会传来哧啦哧啦的军装被树枝扯破的声音。肖锋的袖子和裤腿早就被扯烂了,看不清更叫不上名的荆棘一下接一下像刀一样拉过每一个人的身体,每被拉一下就会有鲜血浸出,可那会儿谁还顾得上痛啊,只顾向前奔去。
好不容易钻出树林了,外面的光线也比里面好了些许,可等大家喘着粗气集合的时候,一抬眼,几十个人一下全傻眼了。横亘于眼前的竟是一条悬崖,坡度几乎是直上直下,陡得吓人,夜色凄迷,看不见谷地。
就在大家这么稍一愣神的当儿,后面的追兵已近在眼前了。 。。
第一章 虎口脱险(5)
顿时,枪声大作。
肖锋喊道:“快快,都把腰带解下来。快,来不及了。”
十几个人的腰带就接在了一起。
肖锋又找了一棵比较粗的树干,把连接起来的腰带的一头快速地在树根上绕了几圈又打了死结。
小山东把“绳子”的另一头扔了下去,然后伸了伸耳朵,却没有听到绳头落地的声音,小山东说:“日他祖奶奶,看来这悬崖深得就没个底儿。”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肖锋,肖锋说:“看我干什么啊,鬼子就要追上来了!”
第一个下去的是肖锋。
然后一个接一个抓着“绳子”开始向着山下滑。
肖锋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下滑了多长时间了。
凭感觉,再往下滑,这绳子就要到头了,所以他开始把下滑的速度放慢。
黑咕隆咚的,上边小山东的脚竟一下子踩到肖锋头上,痛得肖锋一晃,“嘿!嘿!上边谁啊,你慢点,妈的,踩着我的头了。”
小山东回应,“别骂别骂,肖锋,是我,小山东。”
肖锋说:“你向上传话都放慢速度,估计这绳子快到头了,我得跳了,你等一会儿再跳,我先试试底儿,别一会扎堆都摔死了!”
说话间,绳子真的到头了,其实就在丢了绳子纵身跳下去的前一秒钟,肖锋心里也犯了一下嘀咕。在这上不能上,下不知多深的处境里,换了谁都不能不犯嘀咕。
小山东又一次踩到肖锋的头,小山东说:“肖锋咋的了?”
肖锋没搭理他,一狠心,最后一咬牙,手一松,跳了下去。
在整个人下降的那几秒钟里,肖锋真的想了很多,想到假如真的死了,他也许马上就能见到他的团长,见到那些战死的兄弟们。
正想着,扑通一声,肖锋落地了,令他奇怪的是,他竟没有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两秒钟后,肖锋才清醒了过来,他掉进了水里,惊醒之后,肖锋冲着上边喊:“兄弟们,跳吧,跳吧,死不了了,下边是水潭。”喊完了,肖锋抖了抖肩上的步枪,抡开双臂,呈狗刨式冲着前方游去。
紧接着,肖锋就听见后边的人像下锅的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一个挨着一个地跳进了河里。
游着游着,肖锋感觉河水竟渐渐湍急起来,接连起伏地拐过几处浅滩,肖锋不由得加快了双手交替的频率,可水流太急了,浮在水面上的人挡不住急流的冲击,急速向下游挺进。
根据经验,肖锋知道如果他不能在短时间内游到对岸,肯定有被冲到崖下的危险,尽管他已拼了命去击水,可还是身不由己地被湍急的河水带着向着下游迅速挺进。黑暗中他被迎头打过来的一个浪头一下子甩出去老远,整个人被甩到了一块横在河当中的大石头上,然后他就感觉到身体被硌得生痛,头也被撞得犯晕。情急之下,肖锋正欲伸手去扣岩石上凸起的棱角,可紧接着又一个浪头打过来了,那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跟那个岩石擦肩而过,却又无可奈何。肖锋一下子又被冲出去了老远,就在马上落崖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一伸手,竟抓到了一棵长在崖边上的树根。急流像高压水枪似的向他喷射着,肖锋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心想这次总算有救了,可哪曾想,这一念头刚一闪现,又一个漩涡突然打了过来,那棵不能承受他身体之重的树根竟咔嚓一声,断了。这一次他的整个身体像一只可怜的蚂蚁被直泄而下的瀑布卷裹着,呼的一下,彻底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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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血海深仇(1)
夜色很美。
月光下,清清的绵江河水闪着晶莹的波光。
河风轻柔,顺着河道丝丝缕缕地吹来,里边掺杂着各种水草的甜腥气息。
滩涂上,一只小小的螃蟹缓缓爬过。
肖锋的手指微微一动。
醒来的时候,肖锋发现自己正在一摊稀泥里趴着,睁开眼睛的刹那,他看到了那轮飘在河水中央的弯月,此时被风吹皱的河面,像洒满了碎银般泛着晶莹闪亮的波光。
肖锋终于判定自己还活着,他想把身体从滩涂中撑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伴随着知觉的渐渐恢复,肖锋感觉到浑身疲软得跟身下的这摊烂泥一般无二,没有一丝力气。他身上的青灰色军装,早已被撕扯得成了破碎的布条,以至于他的双臂、双腿裸露在凄迷的月光之下,毫无遮拦,唯一能辨识他身份的只有那块在月色里还依稀可辨的臂章,上边写着他所属部队的番号。
夜静得让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除了心跳,肖锋还听见了草丛里蝈蝈的叫声,那叫声在这样的夜里传来,单调却很动听。
空前的饥饿感促使肖锋终于挣扎着从泥水滩里摇晃着站了起来,艰难地走了几步之后,却又忽地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河风里掺杂的另一种异样的声音。起初,肖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仔细听了一会,那声音的确存在,是从不远处的那片芦苇荡里传来的,那是几个女孩低低的说笑声。这一撞击耳膜的意外声响,让肖锋的心情为之一震,不是害怕,而是亢奋。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朝着那片芦苇荡蹒跚着走去,哪怕这说笑声的发出者真是传说中的狐仙,他也得上去打个招呼寻些食吃。他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活活饿死在这片空无一人的河滩上了。
倾下身,拨开芦苇,借着月色,举目抬望的刹那,意志本来就有点模糊的肖锋,那一刻被眼前的情景一下子惊得瞠目结舌。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儿。在那片被芦苇围住的一汪清水湾中央,女孩正缓缓上岸,岸上她的两个同伴在跟她说笑的同时,正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肖锋最初看到的是水中女孩那湿漉漉的齐耳短发,然后是洁白的粉颈,再然后……接下来的情景使肖锋感觉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他敢起誓,那是他活了二十年来第一次看到女孩儿没有穿着衣服的身体。女孩子裸露的身体在朦胧的月色里泛着令人心醉的光晕。看到女孩子裸露的身体的那一刻,肖锋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血液一下子变得沸腾起来,犹如风云突起的海面,顷刻间,浪涛汹涌,一股无名的燥热瞬间扩散全身。伴随着这股燥热的渐渐退却,接踵而来的便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幽冷,这种幽冷使他的身体开始发摆子一样直打哆嗦。这种冷热无常的交替侵袭,导致的直接结果是:体力本已消耗到了极限,身体几近虚脱的他竟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噗的一声,一头栽倒在芦苇丛中。
肖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小屋里,从那扇小小的天窗漏下来的几缕阳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上,把那床被面上绣着的一簇簇的百合花映衬得煞是好看。屋里光线有点灰暗,从颜色上可以判断出这是一间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不是很宽敞,却也不显得促狭,靠墙处放着一张老式的八仙桌和一张带有靠背的椅子,门后立着一个用围席扎起来的麦屯,上边放着一个红色的箱子,箱子上的红漆已经有些脱落。透过后墙上的木格窗棂,能看见对面群峰的山顶,清晰地映衬在蔚蓝色的天幕之上,满山遍野长得葱葱郁郁的各种植被,犹如一条绿色的瀑布,从陡峭的山顶倾泄而下,直流淌到这座农家院落的后院。院子里几株肖锋叫不上名字的花树上缀满了盛开的粉红色的花瓣,从屋顶斜过来的几抹夕阳的余晖把那些花儿染得明丽中更透出了浓浓的令人感觉温馨的暖意。几只山雀在花树的枝间追逐嬉戏。
第二章 血海深仇(2)
肖锋睁眼的刹那,微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随手掀了身上的毯子想要下床,可刚一起身,却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伤口。
肖锋慢慢地把腿伸到床下,然后双手撑着床沿,这一次,他觉得好多了,只是有点头晕。他扶着墙,又试着挪了几步,才到了门口。门虚掩着,他拉开木门,扶了门框,习习的山风迎面吹来,那种清爽的气息顿时令他的身心为之一震,他发现眼前这片山坳的景色真的太迷人了。这是一个不大,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