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彼端- 第53节

　　　　……怎么比我记忆里还要吸引人。

　　　　丝毫不比美国队长差了好吗。

　　　　他站了起来，才发现我们靠的挺近的。那种肌肉的触感，简直隔着空气好像就能传到你肌肤上。我甚至看得清他胸膛光滑的轮廓，我脸红心跳，却故作镇静。

　　　　“还有，‘绿巨人’可不是《复仇者联盟》的绿巨人——是奇异果，加柠檬，加火龙果。”

　　　　黄锦立脸上的笑容变大，还朝我放了下电。右边的眼睛眨了一下：“遵命。”

　　　　黄锦立被我支开了。

　　　　黄老爷子目光投向游泳池，看得出，他不怎么想跟我说话。嫩模在碧蓝的泳池里朝他挥着手：“亲爱的，要下来吗？”

　　　　黄老爷子色眯眯的点着头。

　　　　“也是，连我名字都能认错的人——”我站在一旁，同样望着嫩模，连视线都不想跟身边这个老爷子交汇，“的确早就被时代给淘汰了。”

　　　　黄老爷子微震。

　　　　原本准备离开沙滩椅的步伐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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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再说话，但这种在商界上混过的老人，本身就自带一种气场。他现在的这种气场就夹杂着几分“让我退下”的意思。

　　　　但我没有，反而继续缓缓说道。

　　　　“就算是厉睿，他也不早就被封景打脸了吗？封景创下的票房奇迹，厉睿能做到吗？封景和杜云修的影响力，厉睿能达到吗？”

　　　　我渐渐转过头，正视着黄老爷子。

　　　　黄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一副“还是太幼稚”了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还没活明白……”

　　　　年少时的信念，总是被成熟的成年人推翻忘却。

　　　　而成年时的想法，又会被这些所谓的老人怜悯看轻。

　　　　“年轻的黄锦立，不就比你干得更好吗？”既然拿“年轻”说事，我就直接用年轻来做比较。

　　　　“那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是我教育出来的。”黄老爷子的口吻里增添了一份骄傲。

　　　　然而，他越是这样含有一种莫名的骄傲，我就越是想到电视节目里年轻时的他不耐烦的对着那个男童说“别烦我”“心烦”。我看了看泳池里面那个欢乐游着泳的嫩模，她的年纪还没有我大，更没有黄锦立大。

　　　　“这就是你的教育吗？”我心中升起一抹怜悯、悲哀。

　　　　“当然。男人的教育就是这样。”黄老爷子说得很笃定，“否则他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一切？”

　　　　“一切？”

　　　　虽然黄锦立伤了我那么多次，但是这一次，我却真的真的非常的为他感到悲哀。

　　　　“一个对亲情失望，与父母互嘲，为了跟ESE联手，差点连唯一的朋友都失去的人……”我悲悯而愤怒的看着黄老爷子，“这就是所谓的一切？”

　　　　黄老爷子嘴唇颤动了一下，眼睛周围衰老的皱纹也跟着抖动了一下，却继续嘴硬的说。

　　　　“其他的，都不重要。旁人只看你的财富多不多，地位高不高，有了这两样，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只要有名利权势，就算不要你也可以？”我冷漠的吐槽道。

　　　　“你……”黄老爷子真的有点动怒了，他冷冷笑了笑，“我不跟你争。反正你也不过是他随便找来蒙混我，还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呵呵。”

　　　　他看了我一眼。

　　　　他以为我惊讶，然后羞愧，然后手足无措吗？

　　　　然而，我没有。

　　　　“你以为黄锦立故意刻薄的针对你，是真的在嘲讽你吗？”我冷冷看着他，“难道你看不出来，他越是这样，就越是留恋这份亲情么？因为太过稀薄，又太过令他失望，所以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掩饰。”

　　　　“他多么希望你能察觉、你能看到，然而呢……你只是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得更远。”

　　　　“你说，是你教育了他——或许是这样吧，但我想告诉你，可你从未真正看见，什么是他想要的！”

　　　　黄老爷子相当动怒，因为我这番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就在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黄锦立出现了。糟糕，我之前只顾着说黄老爷子，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我略紧张的瞥了黄锦立一眼。

　　　　我可不希望他因此误会什么。不过黄锦立那张俊脸倒是比较平静，只是在感受到我的视线时，朝我笑了笑。他把一杯绿色加冰的果汁递给了我，然后牵起我的手：“我们进去，这边晒。”

　　　　被他握住的手，温度一下变得很高。

　　　　有点不适应。

　　　　但黄锦立好像一副非常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很早就应该牵住我的手一样，即便在这种日光下，也握得亲密极了。

　　　　“何必继续在我面前演戏？”黄老爷子的声音不咸不淡从背后响起。

　　　　这才记起。

　　　　他很早就看穿了我们不过是假扮的情侣。

　　　　黄锦立的脚步顿了顿，他的眉眼蕴着浓浓的阴影，过了半秒，他在棕榈树下回头朝黄老爷子笑了两声。

　　　　“演戏？”

　　　　“——她就是我喜欢的人。我好不容易才从你们给我带来的灾难中，确定我还是可以爱上一个人的。怎么可能为了你而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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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

　　　　我浑身一震，立刻惊疑望向黄锦立，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然而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好像这本来就是他的真心话。

　　　　“还有……”黄锦立语调一遍，这一次，他玩世不恭的笑容虽然凝在脸上，但是眼底却仿佛含着一层水色，“我一直奢望，在你身上得到、得到那种叫做‘父爱’的东西，但是现在，我想，这种东西你永远不会有，而我，也不再需要了。”

　　　　话一说完，虽然是炎炎烈日之下，黄老爷子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那张秽浊的、衰老的脸上，像是被风吹熄的大火，突然生出一种萧瑟的萧条。

　　　　每个人都是有期待的。

　　　　有的期待权利，有的期待金钱，有的期待爱情，然而最想要的时候，你没给，一旦过了心理上的一个期限，也就真的，觉得无所谓了。

　　　　我被黄锦立带回别墅。

　　　　他拖着我，走得有点快，但是我们的手却牵得紧紧的。一旁的佣人装作目不斜视，嘴角却抿起笑着。

　　　　“够了够了，放手拉，”我想甩开他的手，“我的果汁都快泼出来了。”

　　　　黄锦立这才停下来。

　　　　他像是不懂我的意思，反而变成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一只手搂着我的姿势，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要喝果汁。”我暗示他放开我的手。

　　　　“喝啊，”黄锦立冲着我露出一个俊美的笑，桃花眼飞扬着，“我有种预感，这次一定比那个什么谭寒榨得好喝。”

　　　　他顿了顿。

　　　　“因为，我很用心。”

　　　　黄锦立缓缓说道，像是要看进我的眼底。

　　　　突然有种预感，我和黄锦立现在的平衡，可能会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而改变。

　　　　“微微，我很高兴，你刚刚那样为我说话……”

　　　　果然，他更用力的捏紧了我的手。

　　　　有些不敢与现在的黄锦立对视，只能打个哈哈，准备撤退。

　　　　“陆瑜用他的毒舌、犀利遮掩他的不在乎，而我则习惯用相反的方式去遮掩我的在乎，”黄锦立的语气沉了下来，他吐了一口气，吹了声口哨，好像这样就能把气氛弄得活泼一些，“这样对人说心里话，有点不习惯。”

　　　　继续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干笑着。

　　　　“不习惯就别说了。那什么，其实我对你家的事不感兴趣，就随口说的，别在意，别在意。”

　　　　我转身想走，被黄锦立一把拉住。

　　　　“我很想相信有个女人是真的爱我。但是我也会担心，不能长久。”黄锦立看着我的眼睛，苦笑了一下，“害怕变成跟我爸一样的人。也害怕心爱的女人，变得跟我妈一样……这种矛盾的心情，简直比让我再去创造一个品优娱乐还要难解。”

　　　　“我需要一个能永垂不朽的象征，说服自己。”

　　　　“可能还是没有准备好，”黄锦立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嘴角却透露出一丝轻松却坚毅的笑意，“但是，我想再尝试一下。”

　　　　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他的语气和眼神，都透着让人心疼的坚定。太危险了，越是对他了解得更多，就越忍不住动摇。我用力挣扎了两下，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和黄锦立这样纠缠下去。

　　　　“我们，只不过是假扮情侣而已，不必弄得那么复杂。”

　　　　黄锦立脸上的笑容闪了一下。

　　　　像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刚才我几次三番想走，只是他刻意忽略掉这些。

　　　　我终于抽出了手。

　　　　“演戏就只是演戏。戏演完了，就会抽离角色。”

　　　　“至于在你爸面前为你说话，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会跟你们家再有什么瓜葛，所以才能说成那样。但即便不是你，即便是任何一个家庭关系复杂的陌生人，我都会这样说。那只是同情和怜惜而已。”

　　　　黄锦立不知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眉宇依旧锋利，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理智开始回笼刚刚那些感性逐渐散去。

　　　　“可是微微，只有你——才看透我最想要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

　　　　“最懂我的，是你。”

　　　　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是不是以前的那些伤到你了，我保证，我不会再做任何一件让你受伤的事。”黄锦立举起手，想要发誓。

　　　　黄锦立的眼睛诚挚得不能再诚挚了。

　　　　像是最幽静的泉水，又像是最单纯的动物。

　　　　任何女人，只要被他看一眼，都会心软。

　　　　“黄锦立，的确，我对你不是没有感觉。”

　　　　“这些感觉偶尔也会困扰着我，让我动摇，但这已不是感情了。”

　　　　“爱就像是生火。放在有木炭有酒精的炭炉里，可能一点就着，轻而易举，甚至可以很快就烧到浓烈。”

　　　　“但是如果没有木炭，没有助燃物，仅仅给你一个空壳，怎么点着呢？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在最浓烈的时候烧光了。现在就算我想给你，也只剩那些残留的气息了。或许余温还在，可是永远都无法再点燃了。”

　　　　黄锦立像是突然被人点住了哑穴。

　　　　先前在游泳池边还很开心的神情，一下子像是听到了最不可能接受的那道消息。外面一片阴影飘来，整个大厅的光线迅速变暗。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好像在难过的闪动。

　　　　我将果汁塞回他手上。

　　　　除了打得均匀的水果外，我还看到他特地挑选了一个心形的粉色吸管，杯壁上还夹着一片柠檬。柠檬片被切的歪歪扭扭，厚薄不均，但是却能感受到对方是认真而愉悦的花着心思。

　　　　但，始终没有再看一眼，径自上楼。

　　　　“——是啊，如果没有木炭，没有助燃物，是怎么都点不着。但是最本质的基础，最原始的炭炉还在啊。如果重头开始，如果重新把那些一点点填充进去……这样的爱，你还接受吗？！”

　　　　黄锦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低沉而嘶哑。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