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听不出来这有多么的滑稽吗?听听亨里克是怎么说的!”然后他大声地把整个故事又读了一遍。
另一方面,鞋匠的儿子吸收了父亲给他阅读的所有东西。1822年一首名叫《我的生活》的小诗这样写道:“当我回想,泪水慢慢的流淌/我那充满快乐喜悦的童年。”以这种方式,17岁的安徒生描述他童年的文学阅读经历。这其中包括阿拉丁,莎士比亚笔下的邪恶的女巫和魔法师,以及霍尔伯格的全部作品。在霍尔伯格的作品中,人性和人的冲动都是经过检验的,而一个人必须学会审视和发现自我。在汉斯?克里斯蒂安刚刚来到世界的第一天,他的父亲就坐在妻子的床前,大声朗读霍尔伯格的作品,而伴随着读书声,婴儿的哭声也越发的洪亮。然后汉斯?安徒生猜测着开玩笑说:“你是想要睡觉呢,还是想安静地听呢?”
在安徒生的第一本自传中,他提到他的父亲“并不是没有受过教育,并且有着睿智的头脑;而我的母亲,则是一个热情的人”。在他的描述中,父亲和母亲的性格迥异。父亲看上去是一个思维清晰而又理智的人,而母亲则是一个相信宗教而又有些迷信的人。她深信不疑自己同上帝有着紧密的联系,但同时她又对于预言、巫术和庸医的医术很感兴趣。关于生命的宗教问题是安徒生父母争论的焦点。他们在性格、态度和智力上的差别导致了他们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观。有一次安徒生的鞋匠父亲决定全家人一起大声地诵读圣经,可是随即他又告诉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自己并不像妻子、儿子和其它所有虔诚的欧登塞教徒一样忠于上帝。“基督跟我们一样都是人类,但他是一个超凡脱俗、伟大的人。”汉斯?安徒生带着强调和重音的语句给他的儿子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父亲称自己是一个“自由的思想者”,并且认为圣经很有可能并不是上帝的作品。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地狱,而这些无非都是人们的想象而已。虔诚的安妮?玛丽?安德斯达特听到了这些大不敬的话,这位母亲马上在胸口画十字,并把自己的儿子抱到了屋后面的小煤棚里,在那里,她摘下自己的围裙扔在他的头上,并且小声地说:“这是魔鬼的胡言乱语,而并不是你父亲说的话!他并不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但是父亲却始终坚定地坚持自己的观点。父亲后来进一步挑战母亲的权威:有一天,当着儿子的面,他对妻子宣称,世界上没有什么魔鬼,真正的魔鬼出自人们的内心。然而父亲的这些话以后在安徒生看来是十分“合理”的。
上帝或拿破仑(1)
拿破仑是汉斯?安徒生心目中最伟大的人。这位鞋匠所有想要飞黄腾达的梦想,以及他想要成为一个英雄式的人物,都来自于这位具有领导天赋的战士和指挥官、同时又是一个征服者的启发。具有天赋的拿破仑那种捍卫社会改革成果的巨大勇气和尝试以及他充沛的精力和自信,在这位鞋匠看来是“最值得效仿的楷模”。1808年,黑颜黑面的法国士兵出现在欧登塞。他们是被派来帮助丹麦人攻打瑞典人的。这些法国士兵的出现极大地燃起了汉斯?安徒生想要开阔眼界、成就一番事业的渴望。他打算结束永无止境地给别人修补破破烂烂臭气熏天的破旧鞋子的职业。就如同他的裁缝父亲当年受到一个军士浪漫的英雄主义故事感染:军人们总是为了荣耀而牺牲,总是伴着雄壮的歌声前行。安徒生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告诉自己,自己有这样敏锐和聪明的头脑,肯定比现在拿着锥子和锤子能成就一番更大的事业。这些鼓舞人心的话语在他的儿子的小说的第1章里面有所体现:“旅行和行军就是你的生活。战场是最适合你的生活方式,前进!你胸前挂满了荣誉的勋章,在你军旅生涯结束前,你将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
安妮?玛丽?安德斯达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丈夫一起分享他的梦想。就像她的儿子在第一部自传中描述的那样,她对军人毫无好感。当他的父亲每天大声朗读报纸上从德国传回的战事的时候,这也就到了他一天中情绪最激昂的时候。因为这时候往往会有拿破仑最新在德国的行进以及从战场传回胜利的消息。这时候,安妮?玛丽?安德斯达特就会说:“他坐在那儿就知道念那个什么拿破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一个人杀了别人就这么有意思!”
随着战争的进行,这位鞋匠的躁动和不满也随之增加。随着拿破仑的前进,丹麦国内的就业机会也不断减少。欧登塞也同别的地方一样,在1810到1814年这段时间遭受通货膨胀、实际工资减少、食品价格飞涨等问题的困扰。而这些问题使穷人们的生活水平进一步恶化。对于欧登塞的鞋匠们来说,生活就更加困难。在1809年,一双靴子大概需要8个到10个银币;但是在1814年,由于皮革成本的增加,这个价格增长到了20到30个银币。没有人愿意买新鞋穿了,因此鞋匠们只好努力工作来维持每周的收入。这个时候,大概在欧登塞的每条大街上平均都有两个或者三个鞋匠。这就促使汉斯?安徒生需要做出决定了。到了他“系上背包”寻求新的机遇的时候了,比如参军。在那里他可以得到食品,有固定的军饷,但同时也面临着许多机遇和冒险。但是如果他能够自愿代替别的人完成任务,他还可以额外得到一些贿赂。在几年反反复复的考虑之后,汉斯?安徒生在1812年入伍。值得一提的是,他取代了另一个受政府应征的人的参军资格。由于汉斯?安徒生和他的家人生活在城市里,他被排除在普通军队之外。他承担起那些不愿意参军的富足农家子弟的参军义务。1813年夏,国王第五团第三营在菲英岛驻守9个月后,开始向南进发,这时一个维比来的富裕农家子弟不知给了汉斯?安徒生多少钱,让他代替自己从军。
现在家里只剩下小汉斯和母亲。1813~1814年期间,丹麦出现财政危机,家里更是缺钱。显然,汉斯?安徒生代替别人完成任务所得的奖赏已经远远不能维持家里的开销。1813年,我们可以在欧登塞接受公众事务部门援助的超过55个个人和家庭的人员名单上发现“鞋匠和步兵汉斯?安徒生的妻子和儿子”。这种政府援助的形式是发放黑面包、猪肉、谷物、黄油以及泥炭等。
1813年9月,当我们的鞋匠要出发前往霍尔斯顿的时候,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高兴。他的儿子还记得那天鼓声响起来,队伍离开欧登塞的时候,他是如何高兴地又唱又跳。当货真价实的毛瑟枪和得体的红色制服代替了国民军的鼓乐声的时候,汉斯?安徒生手中拿着剑,已经正式成为了他的祖国武装力量的一分子。他生命中那些因为这个理想而产生的渴望和失望现在终于被自豪和希望所取代。作战计划是1万名丹麦士兵由腓特烈王子率领,到霍尔斯顿与那里由达伍德元帅率领的法国部队汇合。敌军则是北部的德国军队和瑞典伯纳多特的辅助部队。他们威胁着丹麦南方的边界。安徒生在《只是一个提琴手》中写道,他聪明的父亲对于建立在爱国主义之上的拿破仑的战争机器十分着迷。在小说中,安徒生提及丹麦努力取得同法国人的良好关系,却事与愿违:“拥有忠诚和热诚的心,但是热情与希望差距甚远。”
鞋匠的军旅生涯非常之短暂,而且并不那么光彩。在法国的振翅雄鹰的旗帜下他没有打过一仗,然而他也遭遇了自己的“滑铁卢”。汉斯?安徒生在战争中甚至没有开过一枪。根据计划他们应当与法国部队在霍尔斯顿汇合;但当他们的团在1814年最终到达霍尔斯顿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经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和漫无边际的行军,汉斯?安徒生最终在1814年返回了家乡。在战场无功而归这件事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给他留下了烙印。除了设法没有被敌人的子弹打死,他的其它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目标都未能得以实现。到1815年3月8日,军队不再付给他军饷,至此,他所得到的酬劳只有4个银币和46个铜币。
上帝或拿破仑(2)
很快,汉斯?安徒生重操旧业。在窗户旁边,他的锤子、钳子、锥子还有补鞋用的线,这一切都还在老地方等着他,好像在提醒他作为一个鞋匠,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他似乎又重新恢复了他的活力。他把自己从军的经历讲给自己的儿子听:在通往前线行军的路上,合唱和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这些关于勇往直前的谈话深深地吸引了只有10岁的儿子。在他1847年的自传中,安徒生回忆他是如何模仿父亲只言词组的德国话。当他的父亲听到这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自己的儿子说,“多出去旅行对你会有很大好处的。不管你能走多远,但是一定要出去看看!记住这一点,汉斯?克里斯蒂安!”
但是父亲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不能完全从这次失败中恢复过来。“他的身体被毁了”,儿子在回忆录中这样准确简练而又痛心地描述自己父亲的状况。1815年的一个寒冷的冬天,所有的窗户都上了冻,精疲力竭的父亲用胳膊撑住自己的身体说:“瞧,你能在窗户玻璃上看到冰女神,她要来把我带走了。”汉斯?安徒生疾病缠身,变得越来越消瘦;他被发烧所折磨,经常神志不清,产生幻觉,看到拿破仑的战斗。一天,他对自己受到惊吓的儿子挥动手臂,错把他当成一个法国士兵:“孩子,难道你没看到我的陛下吗?当国王走过来时要给他让路,脱帽!小鬼!”
在他生命中的最后阶段,汉斯?安徒生苍白虚弱,卧床不起,瘦弱得皮包骨头———瘦弱得看起来就好像童话《旅伴》中约翰尼斯的父亲一样。1816年4月的一个晚上,安徒生的母亲让他去埃吉比找一个名字叫麦特?摩根斯达特的智慧女人来给情况已经很糟糕的父亲看病。安妮?玛丽?安德斯达特从来没有去看过现代医学意义上的医生。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没有钱去看医生,另一方面是因为安徒生的母亲相信巫术可以治病。在《我的童话人生》中,安徒生描述了他与这个智慧女人的相遇:她用一条羊毛纱线来测量他的手臂,在他的头上作奇怪的记号,然后在他的胸前挂上一根树枝,宣称这根树枝与当年耶稣受刑的时候所用的木头都是出自同一棵树。最后,她说:“你要沿着河回家。如果你父亲这次熬不过去,你将会遇见他的灵魂。”安徒生战抖着跑回家,可是他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他父亲的灵魂。他试图说服母亲去找一位医生来给父亲看病,但是没有成功。两天后父亲就去世了。也许对于安妮?玛丽?安德斯达特来说,1816年失去丈夫的痛苦还可以承受,但是对于她的儿子来说,虽然父亲在过去的几年中并不是朝夕相处,但失去父亲的痛苦还是难以想象的。许多年之后,安徒生在他的小说《生存还是毁灭》里面,描述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经历了父亲的去世,对他来说这是最大的损失。“这是对我给自己描绘的美丽生活的第一次打击……天都快塌下来了。”
1816年4月30日,在圣克努德教堂,就好像童话《旅伴》中所描述的约翰尼斯那样,安徒生的帽子上带着长长的黑色挽纱。也许就是牧师向父亲的棺材上抛撒泥土的时候,汉斯?克里斯蒂安决定要到外面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