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婊子和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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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婊子和房子-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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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孽,造孽哟,看把你弄成个么样了?”老人坐在一旁,拉过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边说边用手抹眼泪。

  “大嫁嫁,您还健撒?我瞒好,这不就回来了。”

  “你吃饭没有,我去给你下碗面。”

  “吃了,吃了,您老莫客气。”

  “扬扬那是多漂亮的儿子伢哟,才二十一岁就……造孽,造孽。” 

  老汤埋头喝着茶,此时一提到儿子,他就感到的鼻子发酸,双眼发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脸上的表情僵硬得象贴了膏药,他只能呆呆地坐在一旁附合着。坐了好一会,等眼里的泪水隐去后,他才抬起头来 “大嫁嫁,我想找你借个锤子。我屋子的门锁了。我没有钥匙,进不去。”

  “哎哟,看我老糊涂了!扬扬妈妈走的时候把钥匙交给我了。”老人自责着用手拍了几下额头,转身去找钥匙。

  打开房门,老汤抬眼就看见了放在中堂横板上儿子的遗像。人顿时愣在了那里。相片是扬扬办身份证时用过的,还是他带着儿子去照的。老汤看着儿子那双熟悉的眼睛,它稚嫩、单纯,眉宇之间仿佛就是另外一个他。曾经那样让他喜欢,让他看也看不完,看也看不够。现在却变成了两把刀直往他心里戳,痛得他心在打颤!

  二年前,当老婆跑到队里告诉他儿子扬扬被人杀死了。老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站在会见大厅的玻璃后看着泣不成声的女人,整个人象是被雷打过一般僵住了。生活好象是在故意捉弄着他。让他心安理得,心满意足地带着一种做父亲的自豪感走进了这被高墙包围的世界。然而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又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了,让他彻彻底底地失望了,失望得不敢面对女人所说的一切。

  这时,泪水禁不住悄悄地挂满了他的面颊。

  还是这双眼睛,最后一次看见它,是在三年前在铁路看守所的会见室里,噙满了泪水,在随着儿子的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然而,当他几经周折把儿子从牢里换出来时,三年后的今天他面对的却只能是儿子的影子。一段段往事涌上心头,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扑上前抱住相框用手一次次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面颊,泪水跟着滴落在儿子冰冷的脸上。在心里他想哭想喊,偏偏又喊不出来,哭不出声。一腔悲愤堵在胸口上,憋闷得他浑身颤抖。他呆站在那里,咬紧牙关,抬起手一把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撕扯着,真想把那钻心一般的痛从里面抠出来。那是他的心在恨,在恨铁不成钢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大嫁嫁迟缓而沉痛的声音。 

  “财伢,你也不要难过!人走了,难过也没用。人回来了就好,你要看开点,好好地过日子。” 老人已经跟进来好一会了,她担心这个可怜的孩子经受不了眼前的一切。老人轻轻地用手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

  “晓的,晓的”老汤应着,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抿着嘴强咽下悲痛,低头转身在屋里给老人拿了一个凳子,让老人家坐下。大嫁嫁坐下后,把拐杖支撑在面前,目光哀伤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屋顶上大大小小的破洞透进来一束束刺眼的阳光。满屋子弥漫着潮湿的地腥气和家俱腐烂的霉味,只呛人鼻子。

  “唉,财伢!你要想开一点,有房子在!么事都不着急,好好地找个事!你才四十多岁,再找个人。”老人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着,扭过头看着站在前面发呆的老汤。

  “大嫁嫁,您老不要替我着急,我一个人过得还自由些。”

  老汤说完,埋着头把带回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屋里扛。然后,他打开了前后的大门,将屋里的空气放了出去。潮湿的霉味和难闻的土腥气,开始在空气里渐渐地散去。

  送走老人,老汤好想睡一会儿。他进了屋铺好床,躺到自己家的大床上。使劲地伸了伸手脚后,整个人这才开始象拧开了的减压阀的高压管一样,把三年来的疲惫和压抑,从他身上放了出来。他又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放松和自在。唉,不管怎样还是自己家里好。

  但是,人一静下来,脑子又偏偏闲不住。和扬扬妈妈结婚二十个年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是家门不幸,这小子从上初中开始就不再听话!自从京广线在这里搞了一个中转站,他们这里靠近铁路的居民就起了贼心,几十年如此。他从来不让儿子做这种犯法的事。可是儿子一天天大了,根本就不听,跟周围的一些伢们在一起,学也学坏了。现在的伢们,不想上学,不想做事,又想吃好的,想喝好的,哪来的钱,只有去偷去抢,哪还不往牢房里送?这该怪哪个咧?人成自成,成来成去就走上了歪路,拦都拦不住。

  汤扬被关进收审所的时候刚满十八岁。老汤和女人提着东西去看儿子。在会客室,他看见了被打得浑身是伤,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儿子。夫妻俩怎么不心痛!?汤扬一下子跪在他们面前,哭着喊着,用头磕着地,喊着爸爸、妈妈救他的命,发誓赌咒,回家后一定听他们的话。

  看完儿子回到家里,老汤一晚上没有睡着。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他就这一个儿子,这么小就要在牢里关几年,哪不是把伢往死路里赶?只要他回来后走正路,他老汤卖房子卖地也把他弄出来。之后,他花钱托人,找关系,改口供,总算把儿子从牢里换回来了。然而不到一年的时间,和人打架,儿子被人砍死了。

  提起这些心里就烦,老汤翻了一下身体,长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又想起了跟人家跑了的老婆。过去的日子象放电影一样出现他的脑子里。

  哪个没有年轻过,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娘们?年轻时候的婆娘真是漂亮!在单位食堂里上班。每天站在食堂的窗口前看她打饭就是一种享受。饭蒸子一打开,满屋子的蒸气。女人穿着一件红毛衣紧紧地扎在腰里;忙进忙出,一对圆鼓鼓的*弹得象皮球;高高地卷着袖子,露出的胳膊白得亮人眼睛,拧一把都能捏出水来;一对屁股圆又翘,象是夏天里的电风扇,惹得几多男人的眼睛跟着她转。这时她整个人象在云里雾里,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仙女下凡,让他看得发呆,发痴。想了她的好,接下来的又让他悔青了肠。

  “千不怪万不怪,怪我鬼迷心窍,偏偏喜欢上食堂里的这个漂亮婆娘,找错了老婆。以前老子是厂里的红人,要力气有力气,要出生有出生,那是几抖雄的人!配得上这个婆娘。好呢,老邓上了台,要本事、要文化,我这个老粗就只能下台。这个婆娘哪还看得上我!后来儿子也跟着看不起我。别人的爸爸有钱,有板眼,就我没得用。”老汤想着,懊恼地将自己的大脑袋拍了几巴掌。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他被人喊醒了。“财伢,你在不在屋里?”

  老汤起身向外走去,打开了门,是对门的贱货。两个人打了照面,亲热地打过招呼,言语中又多了几分久违的客气。贱货还是老样子,打着赤膊,什么时候看到他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穷快活的样子。他个子高高的,人长得瘦瘦精精,扛着背,走路甩脚甩手。如果再把酒一喝,走路的样子象在台上唱戏,满巷子都是他的笑声,露出嘴里二颗闪着银光的假门牙,直晃人眼睛。

  “是么时候回的?我在马路上踩麻木,怎么没有看见你咧?”

  “那还不是你生意好,我没有碰到。”

  “好嘞,到我那里去吃个饭。”

  “搞那客气做么事,老街坊了。”

  “走,走!”

  老汤进屋换上一条宽松的短裤,跟着贱货出了门。老伙计住在他屋子的对面,也是一个人过,租住着别人的房子。贱货已经将酒菜弄好,放在路边的小木桌子上。菜是一盘花生米,一碗才起锅的油炸臭干子,一盘凉拌黄瓜,一碗苦瓜烧肉,一碗番茄蛋汤。四菜一汤,漂漂亮亮的。桌中间放着麻木们的最爱,一瓶简装的四川沱牌大曲。隔壁左右的街坊看见老汤,都围了上来,亲切地跟他打着招呼。

  “老汤,辛苦了。”

  “财伢,你回了。”

  老汤张开嘴不好意思地笑着,不住的向着大家点头。他在桌子旁坐下,看着老伙计为他准备的酒菜又客气了一番。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去,鲜红的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迎面从巷子里吹过一阵阵清凉的穿堂风,把白天的酷热吹散开去,还带来了菜饭的香味。叮叮当当的车铃声和娃娃们的嬉闹声,萦绕在他耳边,扰起了他的思绪。家,这里才是他的家。这里有着和他土生土长的乡里乡亲,让他感到亲切又踏实。

  贱货起身给他倒了杯酒,然后双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道“今天,给财哥接风。我先干为敬!”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老汤抿嘴笑着,感动得眼圈一阵阵发热。他也端起杯子爽快地一仰而尽。围在旁边的街坊们高兴地看着二个麻木,发出一阵笑声,大家七嘴八舌都想知道老汤在牢里情况。几杯酒下肚子,老汤话多了。贱货也来了精神。两个麻木谈得瞒投机。

  “在里面么样撒?”

  “坐牢你说能么样,唉——。”

  “叹个什么气呀,只要你回来了就不会没有你吃的饭!”贱货喝得两眼发红,盯着埋头喝酒的老汤,舌头打着弹弹。“你,你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么样对你讲的?”

  “讲么事?”

  “钱,钱撒!”

  “是么钱?”老汤好象不记得有这事一样,一脸的茫然。

  贱货咽了一口唾沫,鼓着眼睛看着没有一点反应的老汤,他既不敢相信,又不甘心,提醒到,“扬扬死了,别人赔的钱!”

  蹲在一旁吃饭的几个街坊,听到这里也凑了过来帮腔“对的,别人都说赔了不少钱!~那婆娘没有告诉你?”

  老汤搔了搔头问;“是几多?”

  “八万块!”贱货气呼呼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汤,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个么想法。汉口的男人脾气躁,性子直,眼睛里揉不进一点沙,说话嗓子大,那可是出了名的。贱货的这几嗓子下来,半条巷子都能听到。坐在对面的老汤,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正在用筷子尖拣着花生米,一颗颗吃得津津有味,而且他话也说地轻松。

  “她到队里找我办离婚手续时,是说了钱的事。数目几多没有讲,只是说扬扬是被别人误杀的,别人赔了钱,让撤诉。”

  “这个不要脸的婆娘,黑良心的,找她要。”

  贱货的打抱不平很快引来了众人的共鸣。大家交头接耳,纷纷围了过来想听听老汤心里是个么样的打算。

  “钱到了她的荷包里,不好要的―――”老汤说着长叹一气,抬起头看着他处。此时,他的眼神是散乱的,好象眼前的一切是他命中注定的一样,他不会去争,也不后悔被这女人骗了。这样发了一会呆,他自嘲似地傻傻地笑了笑,又重新端起了酒杯。

  “你怎么这苕,凭么事她一个人拿去。”已经愤怒的贱货从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吼声,嗔怪地看着他。和在场所有的人一样,贱货从心里憎恶那个拿了钱再把自己的男人一脚蹬掉的女人。他们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平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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