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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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难中-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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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玲:也就是说还是出现过有很多人不愿意走的?
  陈国兴:哎,那肯定是心里很难受的,有的是含泪呀。我下去看,有一家人把家具搬到路上,就痛哭流涕呀,喊:“陈书记呀,你看呀,辛苦了一辈子呀,我就是这么一点家产呀!” ……那时候水要淹了,没办法呀。
  周玲:那些家具也没搬走?
  陈国兴:搬不走嘛,没法嘛。
  周玲:只能把人疏散走。
  陈国兴:路不通,家具你要弄上山,靠人来是不得行的。
  周玲:那等于说这些东西后来都淹掉了?
  陈国兴:全部淹掉冲走了。整个城镇全部是淹完了的,我们政府也淹完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陈国兴访谈录(10)
周玲:群众有没有出现过情绪波动?
  陈国兴:没有,群众情绪非常之稳定。我们邓参谋长经常说:“措施得力,组织有方呀。”
  周玲:刚才您提到您跟邓参谋长选点,是你们自己决定的呢,还是有专家来帮你们决定,比如水会淹到什么地方?
  陈国兴:没有。当时有专家来,就是省水利厅的。
  周玲: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国兴:他们来的时候水早已经进禹里了。
  周玲:你们是怎么判断大概水会淹到哪些地方呢?
  陈国兴:我们就凭我们自己的感觉呀、感观呀。它(水)已经要上公路了呀,我们的很多老百姓就住在公路沿线呀,水已经在公路下了,每一天按二米多的(速度)上涨。
  周玲:您是以前有过这种经验,还是当时有人帮您做这种决策?
  陈国兴:没有。我们当时还很抱怨那些专家——(测)量堰塞湖(大坝)的垂直高度,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为什么迟迟的量不出来?堰塞湖究竟垂直高度有多高,那个水才能够自然溢堤。结果一直到淹没禹里,都没有拿出来具体方案。18号的晚上,水淹那个乡,就是漩坪乡党委书记张康奇给我写了一个便条进来,喊“陈大哥”——就是喊我——救援他们。当时我也是自身难保呀。……18号直升飞机已经到我们禹里来了,当时漩坪水已经淹了,而漩坪还没有机降点,直升飞机没法去,漩坪也有很多的危重病人。所以他就及时地给我写了个便条来,要我们想尽千方百计,一个是请部队到他们那里去救援他们,二是通过直升飞机把他们的重危病人转走。18号晚上,漩坪的干部说(水离大坝)大概还有八米高。我们想八米高是淹不到禹里的。我跟参谋长还很侥幸。第一天说的还有八米,第二天说的还有18米,第三天说的还有22米。究竟高度有多高,外面是各说不一,没有一个可靠的消息说堰塞湖的坝究竟有多高。为这件事,邓参谋长发过火。参谋长是亲眼看见水淹禹里整个损失的……参谋长最后说了一句话:“禹里第二大灾难,不是雪上加霜,而是雪上加冰!”最后水淹漩坪、禹里,禹里这个乡是完全可以保住的。
  周玲:这一次武警官兵对你们禹里救灾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陈国兴:非常大的作用!那是……非常之感谢呀。邓参谋长,55岁,跟士兵同吃同住,而且身处一线,我们一起走村串户,到家家户户去摸底。他亲自下到他分管的片区的六个乡:禹里、开坪、桃龙、片口、小坝,本来漩坪不是他管,因为漩坪离我们禹里很近,最后漩坪顺便也由他来负责了。
  周玲:当时在唐家山堰塞湖危机过程中您觉得最困难的是什么?
  陈国兴:最大的困难就是灾民的疏散与安置。太难了。灾民住的地方就是老百姓种玉米、土豆的地里,那全部是黄泥,又没有路。在空旷的地里搭棚子,用彩条布搭帐篷,简易的住宿,下雨一身泥,没法走路呀,有的地方的稀泥,一脚踩下去,齐到膝盖呀。那太辛苦了,看起来硬是……
  张誉译:那些地方都是您选的安置点是吗?
  陈国兴:只有那三个点,禹里再也找不到另外的安置点了。
  周玲:为什么呢?您凭什么去判断那三个点是最好的?
  陈国兴:那三个点就是我们以前的移民安置点。
  周玲:移民安置点?
  陈国兴:以前在漩坪设计了一个大中型水库,要建个电站,设计为17万千瓦,投资21亿。海拔786米以下全部要移民。禹里就是移民的范围,方案都做了几次了。那几个点是我们以前选好的,没有用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陈国兴访谈录(11)
周玲: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国兴:2002年。
  张誉译:堰塞湖险情排除以后,有没有把那些灾民都迁回来?
  陈国兴:没办法,还住那里。因为整个场镇里面是不能住人的呀,全垮了,淹了,需要消毒。现在还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在(山)上面,有的是移下来了,移到公路沿线,城镇里面是没法住。禹里的场镇究竟选点选在什么地方,建在什么地方,到现在也不清楚。
  周玲:那么他们现在吃呀住呀都靠什么?靠政府救济吗?
  陈国兴:全部靠政府。每一天十块钱一斤粮,这三个月过了以后看又是什么政策嘛。前天,禹里的党政办公室主任来了,我问了他一些情况。我问他们这段时间在干什么辛不辛苦呀,我毕竟走了……他们这一段时间在集中精力建板房。板房主要是建学校、医院。因为关内的各乡镇,除去白坭、漩坪,还有十个。这十个乡镇,现在有七个乡镇是没有办法建板房的。像关外的那些地方……我们所称的关外,就是北川县城以外,都可以住上板房了,而且也可以坐车。关内那是不行的。关内板房运不进去,运进去,损失太大。到目前为此,老百姓还没有一户人住进板房。
  周玲:您说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几个乡镇?
  陈国兴:还有七个。
  周玲:禹里是其中的一个?
  陈国兴:禹里是其中一个。没法,板房运输就要走松藩、茂县,路相当危险。
  周玲:您刚才说的有五千多人在三个安置点住着,那么其他的人呢?
  陈国兴:其他的人都分散了,现在安置点上已经没有五千人了。
  周玲:我的意思是说您不是有一万四千多人吗,那八千多人是怎么安置的呢?他们的房子不是也塌了吗?
  陈国兴:政府采取了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自建过渡安置房,每户解决两千块钱,他们有些就自发地回去了,照顾自己的庄稼。民以食为天呀,他们还是要把自己庄稼护着,包谷种进去了以后他们要去管理呀。另外有几个村,地震以后出现了裂口,滑坡地带,像这种情况,就整村移出来,住在安置点上。这些村都经过省国土局组织专家鉴定,专家下去勘测,哪些地方属于危险地段,要滑坡,哪些地方比较安全,村村社社都去了的。
  周玲:您的意思是说除了那三个安置点以外,其他都……
  陈国兴:分散,都分散回家,有的在清理自己屋里的废旧物品,有的在搭帐篷。现在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建永久性的房屋了,都在打基础了。
  周玲:您刚才谈到,除了武警邓参谋长以外,有没有其他的救援部队或者说志愿者组织到过你们这儿?
  陈国兴:志愿者有。志愿者有送药品的,还有自发送粮食进来的。
  周玲:大概总共有多少批次,或者说有多少人来过?
  陈国兴:志愿者陆陆续续来的有四五百人吧。
  周玲:他们第一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
  陈国兴:第一批是5月18号。
  周玲:可以走进去?
  陈国兴:可以走进去。从擂鼓翻山,走十几个小时的山林。
  周玲:他们的帮助大吗?
  陈国兴:嗯……能解决一些问题,帮助也不很大。
  周玲(笑):他们主要是解决什么问题呢?
  陈国兴:有的背的药品,有的是运的粮食,有的是在外面买的馒头(送来)。
  周玲:问题是他们爬十几个小时进来,他们能带什么东西呀,带的东西不多呀。
  陈国兴:他负重几十斤还是可以呀,三五十斤还是可以,是没有问题的。

陈国兴访谈录(12)
周玲:他们在里面住的时间长吗?
  陈国兴:不长,他们是流动的。到禹里后,他们还要去开坪呀,去小坝呀,去墩上呀,里面还有十个乡镇呀。东西送到以后他们陆续又走了。
  周玲:他也就几十斤的东西,怎么可能救很多……
  陈国兴:当时看粮食供应不足,我们还组织了一个村,由支部书记带领130个人,去擂鼓背粮。最多的有背一百斤的。从擂鼓翻(山),走了两天。这个村凡是在家的青壮年,包括女同志都去了。擂鼓那个地方不缺粮,车是通的,前线指挥部设在那个地方。那个支部书记很不错呀,好多记者来了一看,哎哟,太受感动了。
  周玲:您在救援过程中感触最深的是什么?比方说您遇到的难处最大的是什么?
  陈国兴:难度最大的主要是灾民的疏散安置。
  周玲:给我的感觉是唐家山堰塞湖的压力比地震的压力更大?
  陈国兴:比地震压力还大。如果唐家山堰塞湖不淹没,城镇居民还可以住在城镇嘛,房屋倒塌了以后,在里面还可以掏一点点东西出来嘛,抢救一点东西出来嘛。灾民的安置,那是最难的!因为面太大、人太多。关内有些乡镇一两千人,一两千人那就很好办了。禹里有一万多人呀!
  周玲:您刚才说专业救援队伍除了邓参谋长以外,还有防疫部队是吧?
  陈国兴:对,河南的防疫队。
  周玲:还有其他的吗?
  陈国兴:还有陆军14军的,14军现在还住在里面。
  周玲:他们之间怎么协调呢?
  陈国兴:部队与部队之间是独立的。
  周玲:那么分工协作呢?
  陈国兴:分工协作是由我们政府来做,每一天给他们派工作。
  周玲(笑):你们给他们派工作。
  陈国兴:我开玩笑说,我一个小小的党委书记,这一次官瘾我过足了的。“禹里乡抗震救灾指挥部”我是指挥长,邓参谋长是一个地师级的大校,我管他,他给我当副指挥长;山东滨州市的市长,是副指挥长。我管着市委书记、参谋长呀……我开玩笑。
  周玲:问题是好协调吗?
  陈国兴:很好协调,部队向来军令如山,那确实很不错的。每天我给他们派工作,比如说今天值勤来多少(人),收集空投物资多少(人),在机降点转移物资多少(人),组织疏散灾民多少(人),每一天我亲笔写,我派了两个干部,就跟两个部队衔接,每天早上七点到八点之间,去领兵,把兵领了带起走。
  张誉译:陈书记,你们在这个过程当中有没有接受过捐赠或拨款什么的?
  陈国兴:我是6月19号调安办的,我走之前还没有。
  周玲:那么关于这些其他的政策的执行就是后面的人来处理了?
  陈国兴:对,后面。
  周玲:还有,刚才您谈到5月12号的时候您建了后勤保障组,其他还有些什么组吗?
  陈国兴:有救治组、遗体安埋组、社会治安维护组……一共是六个组。
  周玲:对禹里的恢复重建,您有没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陈国兴:我在禹里的时候,指导思想就是:以分散为主,以集中为辅。凡是有生产资料的,全部都动员回去。只要他所在的那个地方不是滑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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