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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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合十-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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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他还是不干。云舒曼气得七窍生烟,放下电话拍着桌子骂:奸商!真是个奸商!恰好这时乔昀打电话来问芙蓉山开发进展情况,云舒曼便把目前的困境说了。乔昀说,舒曼,你把郗老板的电话告诉我,我跟他说说看。
  想不到的是,仅仅过了十分钟,乔昀便来电话说谈成了,郗化章已经不再坚持###开,同意只拿五成五。乔昀让她最近几天和程平安去一趟明洲,跟郗化章把协议签了。云舒曼心花怒放,说:“还是领导水平高,一出马事就成!”乔昀却说:“舒曼你不要奉承我,这其实是你的功劳。你已经把工作做到九分九了,郗老板觉得跟你不好改口,我一插手,他有台阶可下,就答应了。”云舒曼放下电话想,有的领导,出了成绩全是自己的,出了差错全是下级的,像乔市长这样把工作成绩记到下属头上,真是难得。
  三天后,云舒曼和程平安去了明洲。在运广集团的办公室里,他们与郗化章签订了合作开发芙蓉山的正式协议。一周后,郗化章带一位专建寺院的季老板到了怡春。乔市长在一家四星级酒店摆了接风宴,和郗化章大杯喝酒,相谈甚欢。最后郗化章喝多了,一个劲地讲自己的儿子多么聪明,在叠翠山佛学院是多么优秀,佛学造诣是如何了得。乔市长连声说好,让他提供觉通法师的材料,并指示在场的市宗教局局长卫万方,让他抓紧向省佛协为觉通法师申报飞云寺住持职务。
  第二天,云舒曼陪郗化章和季老板上山,芙蓉县程县长和新上任的芙蓉山风景管理区主任申式朋早等在了那里。一行人走到狮子洞旁边时,云舒曼想起自己对休宁师徒俩的食言,心中觉得愧疚,便决定过去看看,一并问一下老法师对建寺有何好的建议。她让其他人先走着,自己一个人去了狮子洞。到那里看看,老和尚正在洞门口晒着太阳打坐。她近前叫了一声,休宁睁眼看看她,却没有言语。云舒曼满面含羞道:“老法师,请您住持飞云寺的事,我食言了,实在对不起。”休宁淡淡地说:“局长莫讲这话。无心恰恰用,用心恰恰无。是老衲可笑。”云舒曼尴尬地站立那儿,问道:“你徒弟回去啦?”休宁说:“回去啦。”云舒曼沉默片刻,又说:“老法师,飞云寺重建工程就要开始了,您老对寺院熟悉,请提提建议好吗?”休宁说:“老衲不懂建寺,无法参言。”说罢,闭上眼睛端坐不动。云舒曼摇摇头,吁一口气,又说:“你想不想和女儿通个电话,我给拨过去吧?”说着便掏出了手机。休宁却没有睁眼,只将头摇了两下。见他这个样子,云舒曼只好说一声“您老保重”,便离开了这里。
  

双手合十 第七章(4)
走到飞云寺遗址,追上了那一拨人。刚刚站下,忽听申式朋向大悲顶那边喊:“秦老诌,快过来!”原来,那边正站着一个老头向这边张望。听见喊声,老头向这里走来。申式朋向云舒曼等人介绍说,他以前在这一块当过乡长,认识这老汉,多次听他胡诌芙蓉山的故事。
  等他走近,申式朋说:“秦老诌,你见过原先的飞云寺,快说说那时候是什么样子。”
  秦老诌看看他们,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申式朋说:“故事都记得,庙的样子倒记不得了,谁信?”
  秦老诌捋着胡子冷笑:“记庙的样子干啥,建了毁,毁了建,没个准数儿。”
  程平安将眼一瞪:“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老诌说:“什么意思,你当县长的应该清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罢,他竟然袖起两手,下山去了。
  申式朋瞅着他的背影说:“我明白了,这老汉是说当年的事。1947年砸飞云寺,据说就是当时的县长下的命令。”
  程平安呵呵笑了:“原来如此!怎么没有准数儿,今天我老程和郗老板重建飞云寺,保准它千秋永固!”
  云舒曼说:“可惜他不讲当年这里什么样子。”
  郗化章说:“不用他讲,季老板是个建寺大王,什么都明白的!”
  那季老板果然很懂,这时他指着一处处断垣残壁讲了起来,说这是什么殿,那是什么殿,并保证让飞云寺再现当年的模样,让本地几位官员笑逐颜开。等季老板讲完,郗化章说,除了飞云寺,进山道路也要马上开工,另外,要在半山腰建停车场,建一座漂亮门坊和一家高档酒店。这一切工程,争取都在半年内完成。程平安听了非常高兴,让申式朋从明天起就到山上上班,一定要全力协助搞好服务。生着五短身材的申式朋拍着胸脯表示:郗总你放心,我保证像当年芙蓉山人民支援抗战那样不遗余力!郗化章哈哈大笑,说够意思,真够意思。
  五天后,开发芙蓉山开工仪式在山下的杏园村边举行。那儿搭起台子,插满彩旗,市、县、乡的许多领导都坐车赶来,十里八村的老百姓跑来站满了半个山坡。两台推土机在一边高举着巨大的钢铲,准备在鞭炮放响之后破土,开始拓宽路基。
  云舒曼来到这儿时,正遇见秦老诌在路边站着,便走过去打招呼,并问他这几天上山见没见休宁和尚。秦老诌说:“他呀,不在这里了。”云舒曼急忙问:“他走啦?不知去了哪里?”秦老诌说:“他跟我讲,要拜五台山去。”
  在芙蓉山的西北方向,休宁正在一条乡间道路上边走边拜。他穿一身破僧衣,背一个破行李卷儿,每走三步便跪下叩一个头,念一声“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初春的狂风,来往的车辆,都卷起一些尘土往他头上身上洒落,让他变成了一尊能够活动的泥塑。
  他的拜行方向一直朝向西北。几千里之外,是他景仰已久的五台山。五台山居四大佛教名山之首,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古往今来,有无数僧人以朝拜五台山为修行方式,不惧千辛万苦,跋涉千山万水,三步一叩,一直拜到那里,然后拜遍那里的几十座寺院和东南西北中五个台顶。休宁早年听师父讲过,光绪年间,禅门高僧虚云大师为报父母养育之恩,从普陀山一直拜到五台山,几经生死磨难。休宁深深钦佩大师的壮举,也多次萌生效仿的念头,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成行。
  是郗家父子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他想,那个郗老板重建飞云寺,让儿子当住持,其结果不是佛头着粪、佛门含垢又是什么。我不能与他共住芙蓉山,万万不能。我走,我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我学虚云大师,一直拜到五台山去,然后在那里找个寺院长住。听说五台山有许多僧人崇尚苦修,到那儿应该能找到同道之人。于是,在郗老板再上芙蓉山准备开工的次日凌晨,他收拾了行李卷儿,走出狮子洞,向天竺峰、大悲顶以及飞云寺遗址拜了三拜,然后长叹一声,下山去了。
   。。

双手合十 第七章(5)
他走的是西路,到山腰时正碰上秦老诌。秦老诌问他去哪,他如实以告。秦老诌听后立刻红了眼圈,说道:“兄弟,你还是不走的好。五台山那么远,你三步一叩,要多长时间才到?”休宁说:“虚云大师从普陀山拜到那里,用两年零十天。芙蓉山离五台山近一些,我想最多一年半就够了。”秦老诌说:“一年半也不得了。你叩着头走,起来趴下的,有多么累,再说一路上吃住都很困难,就不怕把你这把老骨头撇在半路上?”休宁说:“不怕。我师父讲过:以烦恼为道,以疾病为道,以苦为道,以死为道。死在朝圣路上,那是最好的解脱。”秦老诌擦一把老泪,扶着他的肩头道:“既然你这样认为,那就去吧,一路保重!”二人揖别后,一上一下,渐行渐远。
  过了柘沟村,再翻过一道山梁,便是一条大路。他的拜行方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有人跟在他的后头亦步亦趋,还有开着各式车辆的人减速观看。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行走,是在给谁叩头,休宁告诉了他们,有人肃然起敬,有人却窃窃私语:这老和尚是个神经病!听见这话,休宁便不再理睬他们,谁问也不答腔,只管向前拜去。
  拜行一天,傍晚到了一个村子。向人问问,得知此地离芙蓉山已有五十里。在村头一闲屋歇到次日天亮,却觉得浑身酸疼,双膝像被树胶胶住一样,直直地难以打弯。他揉搓一阵,活动一阵,才让自己能够跪下。然而跪下后,起身又十分吃力,膝盖里面仿佛有大把的沙石硌着,疼痛难耐。拜了一段路之后,他才习惯了这种疼痛,便咬着牙关继续前行。
  路上还是有人好奇地跟着他后面观看。有一辆小汽车跟了他一段,然后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问:“师父,你要去哪里?”休宁见他面善,就告诉他要去五台山。那人听后吃惊地道:“五台山?你这样去,要哪年哪月才到?来,快上到我的车,我送你一段!”休宁说:“谢谢施主好意,但我不能坐你的车。那样的话,我去了也等于白去。”中年人摇头慨叹一番,才上车走了。
  后来,屡屡有人要用车捎他一段路,他都一一谢绝。
  这一天他走了三十来里。
  三天后,他身上的酸疼感渐渐减轻,速度稍稍加快,每天都能前行四十来里。他一大早就上路,三步一叩拜下去,拜到用饭时间,如果遇上村子,就从行李卷上解下钵袋,掏出一只木钵,向村人化一些斋饭吃下;如果遇不上村子,那就忍住饥饿继续前行。拜到晚上,他到村头找一处闲屋,或在旷野里寻一个沟窝,裹着破被子结跏趺坐,或参禅,或昏睡,到天亮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继续上路。
  过了十来天,他拜到一座山下,看到山上有座庙,决定到那里挂单休息一天。到山门前看看,那庙叫作般若寺。进去向知客僧说了说,知客僧马上请出了方丈。那方丈有六十来岁年纪,叫作慈德。他对休宁说,现在的僧人,外出参学都是坐车坐船,连行脚的都少见,像你这样三步一叩地礼山更是罕见。你到了敝寺,应该多住几天,好好歇息一下再上路。到了午间,慈德让饭头僧做了几样上好素菜,好好款待休宁一番,然后把他送进专门接待外来僧人的“云水寮”。休宁在这里住过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向慈德告辞。慈德说:“你执意要走,我也就不留了。”说罢,就让侍者取来两身僧衣和几张百元钞票送给休宁。休宁看了看说,僧衣我可以带上,钱我不要,我早已持金钱戒了。慈德大为感动,握着休宁的手说:“你志悲愿坚,慈德自叹不如。慈德今日率般若寺大众送你一程!”说罢,他留下几个年纪大的守庙,带其他二十多位僧人随休宁下了山。上了大路,休宁在前,般若寺僧人在后,向西北方向齐声念一句“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而后庄严叩头。就这么三步一叩,一群僧人一直送出三十里路才住脚。休宁回身向他们顶礼作谢,然后一个人继续前行。
  一天一天,无数的村庄过去了,许多个城镇过去了,休宁也落得个老脸皴黑,骨瘦如柴。
  

双手合十 第七章(6)
一个月之后,他拜到了黄河。渡口上有船开向对岸,可是他拿不出钱来买船票。向人打听哪里有桥,人家告诉他桥在上游,离这里有一百多里呢。休宁在河边坐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去问船主,能不能把他捎过去,船主笑道:捎过去,你说得轻巧!这年头有白坐的船吗?没钱不过就是!他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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