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轨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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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轨旅程-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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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怕。为你,我情愿跟着……”风妹在我的怀里扭动了一下,用正面向着我,眼泪汪汪地说,“等有一天,你不想走了,我们还回到山里来,有一把柴刀,我们可以盖一间草屋;有一把锄头,我们可以开荒挖地;有一把种子……”
  “风妹!”我不敢让她再说下去。我热烈地吻着她的脸颊,把她搂得紧紧的。现在,我才突然真正发现,我是多么深切地爱着她!我想,这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需要资格,我还没有这个资格。
  我们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盘老大好像发觉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不敢看他,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我感到头晕得厉害,天旋地转。我摸到床上,没有脱衣服,蒙头睡下。
  和风妹结婚,在这山沟里建立个小家庭,这个念头曾经有一刹那强烈地诱惑着我。可是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又意识到我们是不相配的,最起码我多少读过几本书,还知道曹雪芹和雨果,这种文化素养上的差距是不可能弥补的……
  当我的心被快乐的洪水卷走时,接下来便是汹涌的退却。
  行囊已经放到门口。我始终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我已经丧失了人世间最珍贵的品质,那就是真情!尽管我也希望能从自己的思想中摒除虚伪,尽管我也希望能从自己的内心里驱走一切丑恶,最终使我的真爱开花、结果。可是,我办不到,因为在我的脑子里还储存着太多太多的奢望,太多太多的贪婪,太多太多的野心。一个人拥有了这些东西,就必然会丧失美好的德行,他的行动只能是谬误和卑污。
  风妹愣愣地望着我,她似乎不愿意相信我马上就要离开她的事实。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那种特有的、开朗而明快的欢笑,她那远山远水般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我知道,一个人在极度的痛苦伤悲中,往往有口张不开,有话说不出,所能表达感情的心声唯有眼泪。
  “哇……”突然,风妹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我面前,摇撼着我的臂膀:“胡子大哥!胡子大哥!你真的要走了吗?……”话没说完,她已哭成一个泪人。
  盘老大一直蹲在屋角边,闷不做声,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旱烟。这时,他缓缓地走过来,咳嗽了几声,对风妹说:
  “孩子,让他走吧。他是有文化的人,要奔前途呢!你把他留住,是要毁了他前程的。要是你们结了婚,他就得每天砍柴、喂猪,下地干活,如果有了娃崽,还免不得要洗尿布,整天忙里忙外,烟熏火燎的……”
  风妹知道再也留不住我的时候,反而不哭了。一个人,尤其是当一个女人的心被彻底伤害,伤害得流血的时候,往往就不再流泪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愤怒和仇恨。我闭上眼睛,等着一记响亮而痛快的耳光!
  可是,没有耳光的脆响。我的耳边响起了风妹真切的声音:
  “胡子大哥,林子里头有毒蛇猛兽呢,你一个人走路,千万要当心呐!”风妹说着,轻轻地从身上解下“囊斑”塞到我手里。
  我定定地望着风妹和盘老大。他们给了我无限的关爱和照顾,他们时时处处为我着想,可是,我又奉献给他们些什么呢?什么也没有,除了痛苦之外!我心里只有我自己,我从来没有为过别人,甚至为自己所爱的人而献身的精神。是的,从来没有!即使我想“超越自己”,那也是为了我自己。这就是我这个自以为是,自以为很有文化素养的家伙和所谓文盲之间所存在的不可能弥补的差距!
  我紧紧地捏着“囊斑”。这是一种美丽的花背袋,是瑶家姑娘送给情人的一种信物。瑶家姑娘从十岁起,就开始学着绣“囊斑”,她们凭着丰富的想象和精妙的手艺,在家织布上用多种色彩的丝线绣出幸福相偎的鸳鸯,纯洁无瑕的茶花,迎云飞翔的双燕等象征真挚爱情的图案,在图的周围还镶嵌着绣有一簇簇松叶的花边,表示爱情之树万古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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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艳遇 密林深处的小木屋(8)
我颤抖着双手将风妹送给我的“囊斑”小心地放入行囊中。我深深地知道,在瑶山,这是一个少女最圣洁的奉献!
  后面,传来了风妹悠悠的歌声。这是一支忧伤的歌,歌声中的忧伤是浓烈的,热情的,紧紧地攫住我的心。那是从一颗初涉爱河的赤裸而透明的胸腔里发出来的:
  千不该万不该你真不该来,
  偷走了我的心你又要离开。
  大山上哟,就阿妹我一个人,
  哥哟,难道你就忍心不回来?
  为哪样说要分开?
  分开要怪天,天黑了!
  为哪样说要分开?
  分开要怪地,地岔了!
  安慰我的哟,只有山中的泉;
  陪伴我的哟,只有林中的鸟。
  一年三百六十天。
  十年三千六百天。
  哥哟,哥哥哟—
  我要把爱情一天天攒起来,
  等到你回来,
  一齐倒给你……
  “胡子大哥!——”
  半空中炸响一声惊雷,整座
  大山都融进了这苦恋的歌!
  我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当我拐过那个山角时,这才发现自己
  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只留下一串匆匆的足印在长满杜鹃花的山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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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路逢生 大瑶山历险记(1)
1989年,我前往大瑶山寻找最后的“阴阳门”。关于神秘的“阴阳门”,我将在另一部游记里专门提到。这里我要讲述的是在寻找“阴阳门”路上的一段历险故事。
  夏季的大瑶山,阴雨绵绵。我的行程被阻止在大瑶山腹地的腊河口村。当地村民告诉我,我即将要走的这段山路,大约有60公里,沿途岔路极多,且没有人烟,野兽出没无常,已经数十年没人走过了。
  村民的介绍说得我有点心悸。在充分考虑了自己的应变能力之后, 我暗暗思忖:也许冒险会给自己的旅行带来一层神秘色彩吧!
  太阳睡了一个懒觉,终于醒了过来。
  雨后天晴,山野的颜色变得十分的清润鲜活。空气凉爽,沁人心脾,晨风弥漫着花草的芳香,间或有一两间很清妙的小木屋,筑在山腰上,构成了当地农家山居的特有风格。
  拐过一个山角,面前的道路忽然变得泥泞不堪。旅行鞋上沾满了厚厚的泥巴,笨重得很。我有点生气,干脆脱掉鞋,卷起裤管,赤脚朝前走。还好,没有尖刺或碎石之类的杂物扎脚,潮湿的泥土非常柔软,如同走在地毯上。
  一条宽阔的激流在峡谷中蜿蜒环绕。天是澄蓝的,平贴于空中的白云,都被清亮的河水拓印下来。
  河上有一独木吊桥,两头绑着藤索。木桥已经陈旧,走在上面吱呀作响。我战战兢兢地想起一句诗:“人在桥上走,桥流水不流。”而此情此景,却是桥流水流人更流!
  过了吊桥,又拐过一个山角,前面的林子变得茂密起来。天底下似乎全是丛林,到处都是郁郁苍苍的。
  我忽然觉得脚下有一点异常。低头一看,只见两条蚂蟥,约有火柴棍大小,它们爬在我的右脚背上,被咬的皮肉已经渗出血来。
  这两条蚂蟥都吸得鼓鼓囊囊的,泛黑的皮面透着暗红的血色。我赶紧蹲下去,抓住一条就拽,可居然拽不下来。我一使劲,嘣!蚂蟥断成了两半,另一半却仍然紧紧地附在我的脚上,汩汩地朝外涌血,模样令人十分恶心。
  关于蚂蟥的有关知识我是懂得一些的。蚂蟥学名称为蛭虮,形状略似蚯蚓,喜欢生活在深山草泽或阴暗潮湿的地方。它前后各有一个吸盘,只要人们经过其旁,即可敏捷地附上人体,钻入皮肤,吮吸血液,它在钻入人体时先施放一种麻毒,使人不觉,待它吮饱吸足后便会自行脱落。这讨厌的东西,其吸盘具有很强的黏附力,吸血时贪婪至极,宁肯被人拽断也决不善罢甘休。
  我很快想起了对付它的办法。烟油子!这是蚂蟥的致命杀手。南方插秧的农民常用烟杆里的黑油子消灭蚂蟥。我没有烟杆,但口袋里却有两包香烟,如果烟丝也能使蚂蟥毙命,岂不妙哉!
  我掏出一支香烟,掰断一截,用一撮烟丝裹住蚂蟥,只轻轻地一拔,蚂蟥立刻缩成一团滚落下来,不一会儿就死了。
  我继续朝前走着。约摸走了两公里,我下意识地往脚下一瞧,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我的两条腿上居然爬满了蚂蟥!我处理掉这些蚂蟥足足花了十多分钟。粗略数数,大大小小起码有30多条。
  我不敢再大意。走几步,低头往脚上瞧一眼,可每瞧一眼都有蚂蟥附上来。于是,我不得不时常蹲下身子,用烟丝将它们一一消灭掉。
  这样折腾了一大段路程,香烟用掉了半包,但蚂蟥却丝毫不见减少。我变得非常被动,不堪应付。只得穿上了袜子和旅行鞋,又换上一身厚厚的牛仔服。我想,只要蚂蟥吮吸不到我的血液,那就由它来吧!
  我在路旁的岩石上坐下来,需要吃一点东西了。可摸遍全身,竟没有找到任何食物。我明明记得出发时已将那个装满干粮和咸菜的食品袋放进了行囊,可现在它居然不见了。这种疏忽,对于一个只身跋涉的旅行者来说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如果这一袋干粮不丢,即使不吃它也许不觉得什么,可现在它却丢了!由于疏忽大意而造成的这个巨大的损失竟使我感到非常的不安,虽然林子里头多半也能找到些野果之类的东西充饥,但心里仍然是不安的。
  

绝路逢生 大瑶山历险记(2)
山路像一条无限长的绸带,蜿蜒地向林子深处飘去,越走,山势越陡;越走,道路越窄。嶙峋的乱石,丛生的荆棘,藤蔓交错的灌木,使我每迈一步都感到非常吃力。可以使我忘记困境和疲劳的,可以使我从干粮和咸菜中升华出来的,是这里的景物。似乎遍地都是花园,而且越是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便越多自然的美。尤其是山林中的鸟音,是那样的优美,令人心醉,令人流连!
  我拐上了一条更为狭窄的小路。环绕我四周的岩石变得越来越可怕,我常常得从一些令人眩晕的深渊旁经过。但这仍未引起我足够的警觉,直到原本清晰的路变得若有若无,视线内已看不出任何人为痕迹的时候,我才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了。我敢肯定自己已经迷路,但又搞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方向上的错误的。正在惊魂未定之际,我猛然发现自己身上、臂上,到处都爬满了蚂蟥。这些蚂蟥从袜孔处,裤管处、扣眼处、甚至脖颈处,只要有缝隙的地方,它们就不要命地往里钻。我赶紧脱光衣服,全身赤裸,只见小腿、大腿,甚至肚皮上,一条条尽是钻进皮肉的蚂蟥。我浑身发紧,痛苦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等我手忙脚乱地清理掉身上的吸血虫,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恐惧。我看到太阳快要从西边沉下去,虽然以前也常在森林里过夜,但和这么多的蚂蟥为伴,那是不敢想象的,也许用不着一夜工夫,我所有的血液就会被吸光。
  继续上路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处境真是狼狈到了极点。浩大的森林像是一座迷宫,有时我好像一直在往前走,可几十分钟后的目的地却正是我不久前的出发点。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大约到了傍晚,我的处境才变得稍许可爱一些了。我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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