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水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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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水东注-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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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谓巧取豪夺?巧取者,巧立名目也。豪夺者,暴力掠夺也。

  公元前一百一十五年,武帝元鼎二年,汉武帝刘彻采纳大农中丞桑弘羊的建议,“罢四铢钱,行五铢钱”,该建议的具体内容是,将铸币权收归朝廷(名义上收归朝廷,其实就是收归到他汉武帝自己的名下),令各地废除往日旧钱币“四铢钱”。由上林苑的钟官、辨铜、技巧三官统一督造新币“五铢钱”,也称“三宫钱”,朝廷用新币“五铢钱”收兑各地旧币“四铢钱”,兑换的比例是:一枚新币兑换旧币五枚。

  事实求是的讲,这种新币“五铢钱”比旧币“四铢钱”在质量上来说确实要好一些,它的重量更为准确,钱文更加秀丽工整,边缘轮廓柔和清晰,其精美程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但是,新旧币之间兑换的比例却令人难以接受,一枚旧币含铜四铢,五枚就是二十铢铜,没有人愿意拿自己价值二十铢铜的旧币去换他汉武帝仅含五铢铜的新币。结果闹得十几万人死于非命,一百多万人受到惩罚,大开杀戒之后,这项与民争利的政策才得到了很好的贯彻落实。只是不知这骤然而至的数百千亿计的财富能供他刘彻挥霍几日?

  秦皇汉武两个人到底谁更厉害一些?一时很难说得清楚。他们两个人虽然都给各自的江山社稷制造了很大的麻烦,不过,最终结果却不尽相同。秦始皇死后大秦王朝很快就跟着灭亡了。汉武帝虽使得大汉王朝元气大伤,但他死后大汉并未立即消亡,而是继续存在了很久很久。

  这是什么原因呢?是他汉武帝做恶不够吗?非也,非也。

  真正的原因就是他汉武帝的祖上积德之故,他如此的狂妄无耻,如此的恣意妄为,如此的挥霍无度,也没有能够完全抵消他的祖上所积之德。由此可见,他汉武帝刘彻的祖上所积之德有多深远,有多广袤,有多厚重。

  “世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孝文皇帝。”这是刘恒去世之后老丞相申屠嘉的赞叹。

  “孝文皇帝临天下,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遂群生;减嗜欲,不受献,罪人不孥,不诛亡罪,不私其利也;除宫刑,出美人,重绝人之世也。此皆上世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亲行之。德厚侔天地,利泽施四海,靡不获福。”这是景帝刘启对他父亲刘恒的一生所做出的总的评价。

  老百姓们对他刘恒有什么评价吗?没有,什么评价也没有。

  老子曰:“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老子的意思是,最好的帝王,老百姓们是不知道他的。既然不知道,当然对他也就没有什么评价了。这是为何呢?因为在这样的君王统治之下,老百姓们根本就不用去留意朝政,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心自然,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家庭是否和谐幸福,他们以为天下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历史上有几个君王能够达到老子所说的这个境界啊?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的是,刘恒做到了。

  司马迁是这样说的,“汉兴,至孝文四十有余载,德至盛也。禀禀乡改正服封禅矣,谦让未成于今。呜呼,岂不仁哉!”

  老子有一句名言,“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先哲老子没想到他勉励自己的这句话却勉励了刘恒一生。

  刘恒对百姓慈,他废除了连坐令,废除了妖言诽谤罪,取消了肉刑,免除了地方上的进贡,他赈贫穷养孤老,轻徭薄赋,直至彻底取消农业税。

  刘恒时常担心朝廷在制定政策的时候会遗忘了百姓的利益,为此,他专门下了一道《议佐百姓诏》“……其与丞相列侯吏两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

  “除宫刑,出美人,重绝人之世。”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叫重视人的最基本的权利,即性权利和生育权利。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之下,能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也只有心地仁慈善良的刘恒才会做这种事情。

  刘恒对百官慈,他知人善任,虚心纳谏,直至废除秘祝官职。

  何谓秘祝官职?秘祝官乃是前秦所设的一个官职,秘祝官的职责是天下一旦遇到灾祸,他就秘密地祷告上天,请求上天把灾祸从皇帝身上转嫁到某些大臣的身上,汉仿效秦也设了秘祝官。前元十二年,刘恒下诏废除了这个秘祝官职。刘恒说道,“灾祸由怨恨引起,吉祥因恩德而生,这是上天的规律。百官的过失,应该由朕来负责,因为百官是在执行朕的旨意,朕是发号施令者,朕理应承担一切责任。可是秘祝官却把本应由朕承担的罪过秘密地移到大臣们身上,这不就是更增加了朕的不道德了吗?此种做法是非常不可取的,应该立即废除秘祝官这一官职。”

  要知道,在迷信盛行的古代,废除秘祝官是需要有极大的勇气和胆量的,刘邦何其英雄豪迈?尚且不敢废除秘祝官。正所谓“无私才能无畏”,也只有胸襟坦荡、情操高尚的刘恒才敢做此决定。作为一个君王应该具备什么样的胸襟?老子曰:“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详,是为天下王。”

  刘恒对自己俭,他损食膳,不听乐,减卫卒,止岁贡。

  他非常注意节省宫廷的生活费用,自己穿着异常俭朴,平时穿的是质地粗厚的丝织衣服,而且这身衣服还是他当代王时做的,从登基直到去世,二十多年里他一直就穿着这身服装。他还要求他的皇后妃子们不许穿长的拖地的衣服,且所用帏帐也不准绣彩色的花纹。

  刘恒居住在未央宫,他母亲薄太后居住在长乐宫,两宫之间相隔数里。刘恒每次退朝后都要去给母亲问安,天天如此,风雨无阻。有人提议,可在两宫之间建一座避雨遮阳的露台,刘恒问道,“不知建这样一座露台花费是多少?”

  有人回答,“大概需用金一百斤。”(当时的一斤约合现在的二百五十八克)

  刘恒摇头道,“一百斤金?这可是相当于十户中等家庭的财产啊,太奢侈了。罢了,罢了。”

  建这样一座小小的露台在刘恒看来也是奢侈,这在古往今来的帝王当中好象还没有第二个。

  俭朴如此的刘恒觉得自己继承了先帝遗留下来的这些宫殿,已够豪华无比的了,因此他不仅没做任何的扩充改造,还经常撤消一些苑囿,将土地赐给农民。司马迁说,“孝文帝从代来,即位二十三年,宫室园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

  刘恒不仅自己节俭,他也十分注意朝廷开支的节俭。

  他不设左丞相,撤消太尉府仅这两项就为朝廷节省了相当大的开支。左丞相、太尉的俸禄是每年一万石,且丞相府、太尉府的几十名吏员的俸禄合起来也不是个小数,这些人当中拿得多的有两千石,少的也有五六百石,上述俸禄统共加在一起至少要在十万石以上。若是农民人均十亩地,当时的亩产量是一亩地产粮一石半,按十五税一算的话,他们这些人至少需要十万农民养活,按三十税一算也要五万农民供养他们。当时的一个大县才有两三万人口,这些官吏们需要好几个县的老百姓养活。虽然这个帐任何人都能算得出来,但没有人去为这些琐碎小事操心,惟独刘恒把它当成了大事。

  刘恒为人谦虚,做事谨慎,始终不敢为天下先。他多次讲自己德薄,既不聪敏也不明智,没有什么德行,没有给百姓什么帮助,也不能施恩德于远方。他经常提醒奉常府的祭祀官员们在向神灵祈福时,不要为他一个人祈福,要多给老百姓们祈福。刘恒说道,“远古时期的帝王们施恩而不求报,举行祭祀时不祈求福佑自己。他们崇尚贤才,不重亲戚,先民后己,圣明至极。可现在主管祭祀的官员们在向神灵祈求福佑时,只为朕一个人祈福,不为百姓祈福,朕深感惭愧。朕这个德薄之人独享神灵福佑,而百姓不能分享,这就更加重了朕的不德。今后再向神灵祈福时,切记一定要多为百姓祈福。”

  “慈、俭、不敢为天下先。”这就是刘恒的一生,他为天下百姓做出了无量的功德,也为后世子孙(包括他的孙子刘彻)积尽了阴德。

  刘恒的宽厚仁慈、克俭律己,对大臣们来说,自然有着身先垂范、亲身表率的作用。臣子们在他的影响感召之下,个个廉洁自律,人人洁身自好。即便有个别心存侥幸之徒做出了违法之事,那也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格外引人注目。

  从代国就一直跟随刘恒的老臣张武受人贿赂,不久便被发现了。刘恒认为这是张武的羞耻心不够强所至,外在的惩罚不如内心的教育,为了加重张武的羞耻之心,刘恒派人又给张武送去了很多的金银珠宝。弄得张武羞愧难当,不仅如数退回了所受贿赂,还要引咎辞职。刘恒知道他张武有了羞耻心,也就不再追究,让张武继续任职如故,张武的职务是郎中令(类似于秘书长)。

  宋朝人王安国(王安石的弟弟)说刘恒,“文帝自代来入未央宫,定变故俄顷呼吸间,恐无才者不能。至用贾谊言,待群臣有节,专务以德化民,海内行于礼义,几致刑措,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

  王安国说的“几致刑措”就是指刘恒在执政期间很少动用刑罚。“待群臣有节”,大臣们得到了尊重,就知道自爱自律。“以德化民”,就是“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用这样的德善、德信来对待老百姓,老百姓们就得到了最大的尊重,他们自然也就能做到德善、德信了,这就是“以德化民”。

  官吏们知道了自律自爱,老百姓们能做到德善、德信。试问,天下还有多少人想去触犯法律呢?

  西汉刘恒时期全国人口大约有五千万以上,在他执政的这段时间内每年发生的刑事案件也才只不过是区区的三四百件,差不多平均每十二三万人当中才发生一起刑事案件,有些县乡就常年没有发生过一次刑事案件。当时一个县的人口大约也就是两三万人,也就是说每三四个县一年才发生一起刑事案件,王安国说刘恒几乎到了不用刑法的程度是有根据的。

  在这样的君王统治下,政治清明,社会富足,人民安享太平,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毫不夸张的。

  公元前一百五十七年六月,近几日来,长安城的天空总是阴云密布,连绵小雨也总是稀稀沥沥地下个不停。

  也就在这时,为国为民操劳了一生的刘恒积劳成疾,不幸病倒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阴雨天气仍然不见好转,刘恒的病情也有所加重。宣德殿里,薄太后、窦皇后、慎妃等心情沉重地看着几个老御医进进出出不停地忙碌。殿外的雨还在不停地下,太子刘启,皇子刘武,公主刘嫖等都诚惶诚恐地站在太后的身边。

  北宫伯子走到太后跟前低声说道,“启禀太后,皇上有请。”

  薄太后走进了刘恒的寝室,刘恒吃力地抬起了身子,“母亲,孩儿不孝,连日来拖累得母亲寝食不安,实是孩儿的罪过。”

  “皇帝休得多言,快躺好。”薄太后坐在床沿上,扶着刘恒慢慢地躺下。

  “母亲,孩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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