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豫:就开始改当桥牌大师了?
邹静之:对。我这人特别奇怪,可能有时候闲不住,结婚以后吧,就突然开始玩桥牌了,而且打得也不错,打得很好。所以那时候就想,既然唱歌唱不了了,怎么也打进专业队。我说句对不起老婆的话,当时刚结完婚,也没怎么度蜜月就开始打桥牌,晚上不回家。结果也是命里注定似的,有一天我因为打桥牌期间没回家所以住在工人宿舍,那天一个小青年说到明天电大中文系最后一天报名。当时我突然就觉得桥牌这条路可能很渺茫,可能跟我的歌唱一样结果,我是不是应该报一个电大呀?就突然那么灵光一闪,也没有任何缘由的。接着就开始把什么政治经济学、历史、地理等等所有的东西我都写成条,坐公共汽车的时候背,就这么干了大概不到两个月,我就以特别好的成绩考上电大了。
鲁豫:当时在煤炭研究院干的工作也挺有意思的,一开始是瓦工?
邹静之:对,瓦匠,后来当过白铁工。
鲁豫:然后从抄表员干到办公室主任,升官了。但是到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觉得似乎离那个编剧的梦想还很遥远。别着急,有一天这个编剧就会出现了。
都说三十而立,然而当邹静之已经结婚生子且已经三十多岁的时候,刚刚开始涉入文学创作领域,写“一分钟小说”或是诗歌。这之后,作为编剧的邹静之才终于出现了。
1982 年,邹静之电大的文学课程刚刚开始,他忽然意识到学中文的自己也许可以尝试一下文学写作。很快,邹静之就给一家报纸投了一篇“一分钟小说”, 没想到平生第一次投稿就幸运地被采纳了。随后不久,邹静之又迷恋上了诗歌, 开始大量写诗。最终在1987 年被调入《诗刊》杂志做编辑,正式开始了他的文学生涯。又过了十年,已经成为著名诗人的邹静之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编写了一部电影剧本,终于算是入了编剧这一行。那一年,邹静之已经整整四十岁。
鲁豫:怎么会开始写剧本的呢?
邹静之:第一个电影剧本特别奇怪。我那时候有很多诗歌界的忘年交,包括唐大年,现在都是大师了。他是电影学院毕业的,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说:老邹,你能写电影!我说我不会写电影。他说你能写,我把你介绍到田壮壮那儿去!我说我不会写,真不会写,我连什么格式都不知道!他说我五分钟教会你,然后你就回家写。我说好,于是就开始听着,他也就开始给我比划。他先让小张出去,在门口敲门,然后他说这算是一场戏,是内景,你就写“内、日、某某走廊”这就是一场。然后他说进来,小张一推门进来了,他说这就换场了:“内、日、办公室”,然后小张进来说什么了就是“分场”,好了,回去写吧。当时我等于就是把夜景、外景、内景、日景的概念都弄清楚了就回家写了。我记得那时候有一本书叫《吹笛人》,是一个台湾作家写的,看完这本书以后我就特想写这个电影,但是我写得太快了,没想到一个星期就写完了。写完以后有一次唐大年和张迟就又来找我,说想写一个琉璃厂的故事,他们说老邹就你写合适,后来我觉得我也喜欢这个,但是那时候我一直在写诗歌和散文,其实很羞于对人说我在写戏。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沉浮·鲁豫有约:邹静之(5)
鲁豫:为什么?
邹静之:就觉得好像写诗歌是高级的,写戏剧或者写电视剧是等而下之的。
鲁豫: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写的戏红了?
邹静之:《康熙微服私访记》。鲁豫:你怎么感觉到这个戏已经特别红特别火了?邹静之:我这个戏是在冬天临近春节的时候播的第一部,那时候我住六楼,
我每次从一楼往上走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偷一样听人家的门,发现很多都是那个《康熙微服私访记》的音乐,但我不知道人家觉得好还是不好。因为我那时候住在我爱人的房子里,我岳母岳父也住那。特别奇怪的是,按说我这人在那个院是一生人,我经常是写完了东西撂了笔就从六楼跑下去,跑到对面财经大学的操场上去转弯。因为我那时候所有的血液都在脑子里,后来别人说我冲出门洞的时候永远是直眉瞪眼地就出去了,谁也看不见。所以别人就问我岳母说你家二女婿是不是有病啊?我岳母说没病啊!人家就说那就是没工作?岳母说有工作啊,他在
《诗刊》当编辑。人家就纳闷说那他怎么整天在楼底下转悠?还直眉瞪眼地?我岳母也没法解释。结果《康熙微服私访记》一放以后,我突然就觉得很多人开始知道是我写作的了,毕竟那个戏当时在北京台收视率很高。结果就开始有老干部来敲门了,那时候我夫人是幼儿园的主任,也就是园长,老干部来敲门的时候就说“王主任在吗”,我也没开门,因为我正写东西呢,我就说她不在,结果门外说“我们就找你”。我就把门开了,他们说这个戏我们看了,反映的问题也不错。我说谢谢。接着又说“但是有一点不好,你那戏里无冬立夏,怎么布谷鸟老叫啊”。我一想,这可能是音效和录音的问题,老弄得布谷鸟一到夜里就在那叫。但是我得承认,于是我就说
“错了,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改”。然后过一会,又突然说“邹先生,有一问题跟您讨论一下,只有四品才能上乾清宫,那就全都是红顶子,可你那戏里怎么跪
的里边有一片蓝顶子”,顿时我就觉得人家这太专业了,当时就说“错了,下次
一定改”。
鲁豫:一般大作家、大编剧写作的时候都会有许多怪癖,听说过好多,像海
明威??
邹静之:海明威是站着写作的。
鲁豫:对,就是说人人都有自己特别特殊的地方,邹静之写作的时候什么
样?
邹静之的写作方式堪称独特,十几年来,他一直坚持用一种习惯进行剧本创作。
邹静之:我一般写作就是坐在我那个矮椅子上,别人看就觉得特别奇怪,因为坐得特别矮。我呢,俩胳膊架着,争取颈椎、脸和纸是平行的,就这么写。而且我经常是坐累了或是有时候写着写着写上瘾了,我就右腿单膝跪着,半蹲着。就是那个劲儿上来了,突然写得特激奋了。所以现在我不管搬多少次家了,那个小矮凳子不能丢啊!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小板凳上,产生了四部《康熙微服私访记》、将近三部的《铁齿铜牙纪晓岚》和《五月槐花香》等那些深受观众喜爱的电视剧。
鲁豫:你为什么自己虐待自己呢?
邹静之:没有,我觉得特别舒服。有一次张国立二哥来。说静之你怎么坐地
上写作?我说不是,我一直这样写,而且一直朝西,方位感特别重要。
鲁豫:这有什么讲究吗?
邹静之:没有,我一朝东写不出来。鲁豫:那朝南朝北呢?
邹静之:朝北好一点,我都试验过的。我认识很多人都有这种特别怪的毛病。
鲁豫:对,作家难免有一两个这样那样的毛病,没有这样的毛病就不是作家了。
邹静之:因为他写不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赖别人了,找各种各样的辙。我们家我是常委,就是常受委屈,所以我一般可以管我太太,而我太太能管住我女儿,我女儿能管我,就是转圈的。但是我是常委,所以没法发火,你今天要是状态不好没写出来只能说是因为方向错了,没有朝西。
鲁豫:你写完东西太太是第一个读者吧?
邹静之:对对。她不光是读,她还帮我输入,就相当于秘书。因为我不会打字,所以我一直拿笔写,有的时候我就看她打字的那个状态,比如说她给我打着打着困了,我一想,完了!这戏没吸引住一个要睡觉的人!然后我就赶紧去看那是第几集的第几场,是不是不好。
沉浮·鲁豫有约:邹静之(6)
鲁豫:她可能是真困了呢?
邹静之:没有,她经常是有的时候打累了就不打了,拿着本儿到一边看去了,因为她非得看这底下到底怎么回事了。往往这时候我就特自得,觉得这戏能把一个要睡着的人给弄醒了,我就特别特别放心。
喜欢看电视剧的人都知道几个词,一个是“铁三角”,就是张国立、王刚、
张铁林,还有“黄金组合”,就是邹静之与“铁三角”的组合。据说只要是“黄金组合”的戏,到哪儿都特别好卖。且不说大陆,连港台和东南亚都是如此。邹静之与张国立相识于电视剧《琉璃厂传奇》,跟王刚和张铁林则相识于《铁齿铜牙纪晓岚》。
张国立:他是我一个非常好的良师益友,我张国立能有今天,跟邹静之对我这么多年的帮助和互动也有关系。王刚:他真的是一个我非常欣赏的剧作家,也是非常非常好的一个朋友,而且这样一个毫无功利色彩的朋友我觉得在时下真是很难得!
随着电视剧一部接一部的成功,四个人一次接一次的合作,邹静之与铁三角之间的感情和默契也大大加深。
张国立:这人很厚道!做人要厚道嘛,他很厚道。那会儿一块儿合作电视
剧,大家熟了以后有些演员就开始给他提意见,说:“邹老师,您写戏怎么写那
么多夜戏啊?我们那导演精力又充沛,晚上我们拍到一两点,早上六点钟又得起
来接着拍,我们不够睡呀,邹老师。”他们就是在说我“精力充沛”。结果你知道
么,一说完静之就觉得特别对不住大家,之后他再筹备写戏的时候他就来跟大家
说“这回夜戏少,这回夜戏少”。
鲁豫:你说过一句话吧?说只有你写不出来的,没有他们仨演不出来的?
邹静之:对,非常对,他们仨是艺术家,人非常聪明而且又敬业,尤其张国
立。我跟张国立十年合作了十部(戏),他刚才说那话,其实应该说,没有张国
立哪儿来的我呀?
鲁豫:朋友就得这样,互相表扬,互相吹捧。
邹静之:不是,我是真心话。因为一个编剧跟导演、主要演员合作整整十
年,我觉得这在中国是纪录。而且我有一次去看他们演戏,我自己都乐,真是演
得特别好。所以很多编剧就说“静之,你运气好。从开始就碰见张国立了,他也是一个认真的人,之后又碰上王刚、铁林,都是认真的演员,而且台缘也好,观众也爱看,所以你出来了”。我承认,确实是这样,有的编剧确实运气不是特别好。
现在的邹静之在创作方面百花齐放,以前写电影电视剧,现在写舞台剧、儿童剧,最近又将主攻电影了,现在两部大戏在手,邹静之逐渐开始了多种文学形式的创作。给人艺写的话剧《我爱桃花》在人艺演至百场,为人所津津乐道;与此同时,由邹静之编剧、郭文景作曲的歌剧《夜宴》自1998 年英国首演之后, 在欧洲其他很多国家引起轰动;就连他编剧的儿童剧《Hi,可爱》也是好评如潮。如今,他又分别跟两位国际大导演张艺谋和吴宇森合作,担任了两部重量级华语电影《千里走单骑》和《赤壁》的编剧工作。
鲁豫:能跟张艺谋、吴宇森这样两个导演合作也是很多人希望的事情吧?
邹静之:我觉得还是他们选择了我。其实在《千里走单骑》之前也有别的编剧被他们选择,包括《赤壁》也是有别的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