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同人)谁辨他乡与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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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幻夜同人)谁辨他乡与故乡-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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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去。
  李琅琊不知什么时候策马跟了上来。乱哄哄的人马里,只有一个素净的身影。李琅琊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在这躁动的大军和文武官员当中,除了八重雪,只有他是静默的,仿佛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戏。八重雪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李琅琊很是陌生。金吾卫上将军看着看着,就被那人全然冷漠而又平静的眼神弄得机伶伶打了个寒战。他定了定神,策马上前几步。
  “你——”
  李琅琊看了看他,态度仍是谦和有礼。
  “雪将军看清楚了?”
  “是你……”八重雪的性格促使他单刀直入地发问,可问了一半却又说不出话来。哗变是需要契机的,教唆这些下层头脑简单的士兵们哗变,总要有个来源。
  李琅琊眼角微微一撩。他也不说话,直到看着那些士兵乱哄哄地把挂着当朝宰相首级的长戟插在马嵬驿的西门外,他才回过眼神望着八重雪。周围喧哗震天,一片嘈杂,秩序早就难以维持,李琅琊的目光冷得像冰。这一瞬间他居然毫不掩饰对杨国忠刻骨的仇恨和自己冷静的得意。然而这中情绪流露在他目光中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收敛了那些情绪。
  他亦不否认,亦不承认,只是淡淡道:“雪将军之心果然可比七窍。只是公道自在人心,该发生的合该发生,琅琊多言一句如何,少言一句又能如何?”
  八重雪嘴角一颤。他重新打量李琅琊。眼前的青年与当年完全不同了,除了那份贵气与清冷出尘之姿别无二致,其余皆变。八重雪看着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孔,修眉凤眼,浓黑如墨。八重雪突然不合时宜地感到怅然若失,变了,都变了。他们都不可避免地变了。李琅琊当年还有几分呆气,可如今呢?八重雪忽然觉得,只要李琅琊愿意,日后怕是能权倾朝野也未可知。
  八重雪隐隐觉得,事情还没有完。
  金吾卫上将军的感觉素来准确,事情的确是不曾结束,李琅琊要做的事情,也不曾结束。

  第 59 章

  (五十九)
  士兵们仍旧没有平静下来,他们很快包围了驿站,李隆基听到喧哗声,于是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左右侍卫哪敢不说,只能道杨国忠谋反,犯了众怒,如今已经被斩杀。李隆基大惊之下很快镇定下来,走出驿站,慰劳士兵想劝他们撤走,可没有人愿意听命。
  士兵们手中举着的刀枪在晃动,还有杂乱的马蹄声,让事情陷入一种奇怪的境地。
  陈玄礼策马而来,来到皇帝面前,纳头下拜。
  “杨国忠谋反,贵妃不当再侍奉陛下,臣请陛下为国割爱。”
  李隆基看着外面的情状,他仿佛一下子彻底苍老了。一缕风挽起帝王散下的白发,凄凉不已地飘动着。叱咤风云一世的帝王,到头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风仍然在吹着。
  细微的马蹄声传来。有人回头望去,一个年轻的官员坐在马上,缓缓排开人潮往这边走,有人看出那是御史台的左丞。那个年轻人的动作十分自然,就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他策马走到十数丈开外,翻身下马。
  李隆基的眼里突然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他凝视着自己的侄子走到面前。
  李琅琊仿佛没有看见其他的人。他走到皇帝面前,跪下。
  “现在众怒难犯,安危顷刻,陛下,请决断罢!”李琅琊说罢这一句,连连磕头。他磕得力道十分之大,额角很快破裂擦伤。李琅琊抬起头,几缕血迹蜿蜒着从他白皙的额头上流下来,一会儿就流了满面,他也不去擦,只是直直地、近乎无礼地凝视着皇帝。李隆基看着他,一时间居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年轻人虽然跪在那里,但眼中的眼神,是□裸的蔑视和胸有成竹。
  他做足礼节,不过是为了给皇帝一个面子。
  李隆基深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子,李琅琊虽然跪着,但脊背挺得笔直。
  “贵妃一直身处禁宫,哪里知道杨国忠谋反的事情……”李隆基道。他的语气教李琅琊心头突然起了一阵恍惚,很多年以前,他记得叔皇是多么宠爱自己,可如今叔侄之间暗地里早就反目成仇。李隆基的那种无奈在某种程度上牵动了他,那语气里至深的悲伤与无奈,让李琅琊的身体暗暗颤抖起来。
  “贵妃确实无罪。但杨国忠谋反,贵妃仍在陛下左右侍奉,让将士们无法安心。陛下,请慎重考虑……”李琅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士们安心,陛下自身安全可保。”
  李隆基不再说话。他盯住了李琅琊。帝王虽然落魄,但到底积威难挡,李琅琊阅历究竟是较浅,被皇帝这么一盯,顿时全身都绷紧了,颈间额头汗如雨下。但他不住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撑下去,礼节要足,态度要强硬。他此刻已经分不清自己对皇帝的感情是敬爱还是愤恨,但他却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
  李隆基逼问的眼神慢慢软化下去,他的锐气终于被一点点销钝,被这无情的形势和正在成长的后来人给压了下去。他的神色慢慢显出无奈,然后就是悲痛。杨妃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怎么能舍得将她交出去,让她白绫三尺上结束红颜一命?可是他能怎么办?
  凄凉的风又起来了,它们吹干了李琅琊白皙面孔上的血迹,也吹起了李隆基的白发。
  “陛下,请速速决断!难道——难道千里江山,还有潼关二十万将士们的性命,还比不上陛下一个爱妃么?”李琅琊说罢低头,没有人看到,他的眼角眉梢此刻稍稍扬起,带着几分不忍,但还有一种微微的恶意与冷漠。
  一边跪着的陈玄礼倒抽一口凉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琅琊,这小子是不是疯了,居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到底是他胆子太大,还是胸有成竹,抑或是……已经不在意生死?即使眼下兵变,可那到底是能够杀伐决断的君王啊!
  出乎他意料地,皇帝并没有发怒。
  李隆基的唇角在发颤,他转过身。颤颤地开口。
  “高力士……去……把……把……把贵妃带到佛堂……”
  “——吾皇万岁万万岁!”李琅琊朗声高调,倒头便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顿时,狂呼万岁的声音从队伍的前面升起,宛若千钧巨浪,一层层向后退开波及。
  “——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李琅琊?”崔乾佑皱眉看着文书送来的报告。他转而去拿放在几上的那张明黄色绢帛,那是一张诏书。长安城内已经大乱,探子居然连贴在延平门外的讨叛诏书都这么轻轻松松地揭了回来。崔乾佑仔细看那上面的字迹,清秀,冷硬,还带了点隐隐的冷漠。崔乾佑也不是胸无点墨的粗人,他知道这字体眼下并不受人赞誉,时下文人偏爱字体浑圆厚重,而不是冷硬,文人大多纷纷效仿,这写字的人倒也特别。
  “是那小子亲笔?”
  “是是!”下属点头哈腰,“不过——誊抄却也不一定,可起草者正是此人。”
  “御史台左丞……”崔乾佑沉吟着,轻轻扣了扣窗棂,“走,去看看那两个小子。”
  正当他要起身的时候,门被一把推开了。
  “将……将军!”传令兵累得只剩了一口气,跌跌撞撞走到崔乾佑面前跪了下去,“探……探子说……李……李隆基弃了长安城逃跑了!”
  “什么?!”崔乾佑一下站起来,“情况属实?”
  “属实!绝对属实!消息正在发往洛阳报告吾皇知晓!”
  崔乾佑几乎想要大笑出声了,他本来以为至少在长安城还有一场恶战,这下可好,李隆基那个老东西居然丢下满城百姓自己跑了!这可好,倒省了他许多事情。可是他想想又皱起眉来,“正统”的李姓皇帝跑了,总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算了,咱们先下去看看。”
  过道依然阴湿。崔乾佑大步走过去,他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只能在潼关做短暂停留就要去长安城。所以他其实不能和他们久耗。对皇甫端华的执念之深连崔乾佑自己都觉得可笑,这小子其实不算什么,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得尽快结束这事。
  皇甫端华依旧躺在地上。行刑之时已经换了鞭子,会造成极痛的皮肉伤,却不会伤筋动骨。那个年轻人正半卧半靠在肮脏不堪的墙壁上,仿佛连最后的一丝力气也丧失了。崔乾佑抬抬下巴,手下心领神会取来冷水,两下把二人泼醒。颜钧较先醒来,他努力聚起目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崔将军,你又来了——”他的声音很是微弱。
  “二位将军想可曾想好?”
  颜钧转过头,似乎连答话都懒得答了。连日的伤痛和阴冷,已经让他全身上下的骨节都在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一定在发热,因为全身一阵阵冷得厉害。可他从没改变过想法。
  崔乾佑转而去看皇甫端华。
  那人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灯火下,他的睫毛上凝结着小小的血珠。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皇甫端华抬起头,这一下看似简单,在他却痛苦之极,脖子后面的筋脉牵动整个后背,一下一下地抽痛。他终于仰起了头,却只是冷冷地打量崔乾佑,一言不发。
  “……真是……李隆基都跑了,你们还在这死硬什么?”
  皇帝跑了?
  颜钧昏昏沉沉,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当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的时候,他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你……想骗谁……”
  “我就知道你们又是不信。”崔乾佑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你们忠心的那个皇帝啊,啧!”他确实懒得多说,也确实对这两个青年将军生出一些同情。战乱一起,君王带头逃跑,岂不是教人心寒?
  “我不信。”颜钧低声道。他其实很想大吼,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皇甫端华没有说话,不说不信,也不说信。但他却宁愿相信崔乾佑没有说谎。崔乾佑眼里对长安朝廷□裸的蔑视已经到达极致,那不是能装出来的。
  端华突然感觉到很疲倦。
  无限的疲倦。
  他只想一觉睡去,那样便什么都可以忘却。
  崔乾佑把手伸到怀里,掏出一卷东西。
  “皇甫将军,还能认字么?”
  端华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是李琅琊的字没错。确实是李琅琊的字。
  天底下谁的字他都有可能认错,李琅琊的字却不可能。
  至德元年……北寇……守将失德……军备废弛……哥舒翰用兵不智……先失洛阳,后败潼关……实乃罪不可赦……前左金吾卫中郎将……今潼关……将军皇甫端华……
  那些字迹在他眼前晃动,让他觉得宛若梦境。他努力想要聚起最后的一点力气看清它。
  ……今不兹国体为重,君父为先……投敌叛国,败坏纲常……虽百死不足以平天下耻……
  他闭上了眼睛,因为已然看不清那些字迹,他真的很疲倦了。
  “还不信?”崔乾佑的声音渐渐模糊,“好罢,白白浪费老子这么多工夫。来人——先把墙上那个放下来,拖出去斩了!”
  心绪已经乱到了极致,他几乎无法思考。似乎是永无止境的用刑,带着腥味的凉水不断扑面而来……还有半昏半梦间那将近二十万的冤魂,他几乎时时刻刻都能看见那些弟兄们淌着鲜血的脸和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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