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同人)谁辨他乡与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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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幻夜同人)谁辨他乡与故乡-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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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仪然沉默了。
  李琅琊居然笑了起来,不过声音很低。他轻轻地拍打着殿前的栏杆,目光投向空阔的殿前场地。即使在夜色下,赵仪然也依旧瞧见了他眼睛下面浓重的青色阴影,不过这些衬得那双细长的凤眼更加深刻如潭。李琅琊嘴角的笑容变得很深很深。
  “当初,朝廷因文误武。你我身为文官,恐怕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我今日不过是一时冲动,就说了实话。”他笑笑,语气中间居然带着点释然,可也带着点因为释然而发展出来的全然无所谓的意思,“我突然觉得这人活一世真是可笑——想我如今落得孤身一人,竟然还仍旧有心愿未了。”
  赵仪然听过了李琅琊太多隐晦的语气,这是他头一次听见他如此坦白地说话。这种坦白让他不安。他知道李琅琊未了的是什么心愿,他不想点破,因为他觉得,李琅琊也许就是靠着这样的心愿才能支撑下去。
  “是我,是我害了他。”李琅琊低沉的嗓音在夜风里越发地微渺,“……不,也许不能这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我终于能想通一点这些年的事情了。所有结果皆非人本意,天不遂人愿,人倒来苦苦自责,何必……何必啊!”
  他想起了这些年来纷纭凌乱的往事,他还记得长安闻惊变的惶恐,记得成亲时的无奈,还记得马嵬坡兵变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悲凉和残酷,还记得朝堂上几度风雨几度秋,记得在愧疚和无尽思念中间度过的日日夜夜。他想起了叔皇李隆基,当时他还那么年轻,对李隆基的决定他只感叹帝王昏庸官场黑暗,可现在想来,李隆基当时的种种决定又何尝不是无奈而又悲凉?他也记得那些碌碌为帝王家却不得善终的臣子们,他想起房琯,想起第五琦,他记得自己和赵仪然为了皇甫端华而不顾一切冒犯天威,还有李亨活着的时候,机关算尽却又在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这年轻的帝王机关算尽却又含恨而去,李琅琊现在才能恍惚理解到无奈——所有人的无奈,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是自己太自私了,多年来他总以为自己最难,最难,可是在这乱世烽烟中,谁没有不为人知的痛苦呢?
  ——可笑!可叹!这么多的往事汹涌而来,在他现在看来,竟然也就是那轻飘飘的一缕烟尘。轻得一弹指就散尽了。
  赵仪然凝视着夜色中友人沉思的侧脸。
  “那这以后……”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月筝。”李琅琊叹息着,“可是,到了这个份上,我最念的人,仍然是……无法,无法啊!”他笑起来,摇着头,“人哪……终究还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的……”
  “你……”
  “升州……”
  李琅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个地方,他离开之后再回头看,就发现自己几乎不敢再回去,在那里,他失去了人生最后的希望。战争和人世间的坎坷创伤,谁能够再抚平呢?那里江风和煦,十里春光,可那里毕竟不是家乡。长安啊……长安城!长安城,只有这长安城才是家乡,只有家乡才能承载最多的东西,无论是痛楚,还是欢欣。与皇甫端华的少年时光,那些感情已经深深地扎进心底,即使战火疮痍,不能枝繁叶茂,却仍旧根基深厚。可是这长安城呢,带着这么多痛楚的回忆,他又如何在这里再呆下去呢?
  岁月滔滔,故人零落。如今一路行来,只剩下他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辨他乡与故乡了。
  李琅琊将手搁在栏杆上,他向黑暗中望去,宫墙月下巍峨,长安城一片夜色寂寥。
  “皇甫端华……端华……”他以为自己说出了声,可他不知道自己没有。赵仪然站在旁边,只看见李琅琊抬起了一只手伸向黑暗中的空虚,他看见他嘴角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夜风挽起他垂落的长发,然后飘动不止。赵仪然看见他鬓角上若隐若现的银丝在月下闪烁不定。
  遥远的夜色里传来了梆子声,一声一声,似是要在无尽的岁月里敲下深重的谶戳。
  宝应元年四月,唐肃宗驾崩。十月,李辅国拥新帝即位,新帝继而大赦天下,朝廷为抚恤战后情状,朝廷开始一一彻查,为战时蒙冤诸人平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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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1 章

  (终章)
  江上渡头,霁月高悬。这正是宝应二年的秋夜。东方的天际仍然是清冷的深青色,还没有一丝鱼肚白从那面浮起。万顷的江面在月色下泛着点点银波,江畔的芦苇在月夜下流泻着舒缓的银色冷光。那些苇子尖儿,细腻的一丝丝飘摇不止,在月色中几乎要与江水融为一体。
  有人推开了江畔客栈的窗户。冰凉的深秋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进去,那人敛起眼角,微微瑟缩了一下。然后他走到窗前,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万顷银波的江面和夜色中萧瑟的渡头。渡头边的一只只系舟显着黑色的影子,随着江水的荡漾微微摇晃。
  在当年乱世,人人辗转飘摇,恐怕还没有这江边系舟来得稳当。
  站在窗边的人寂落地微笑着。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清晨第一缕耀目的阳光剖开了云朵的缝隙落到江面,再刺痛了他的眼,他才惊醒一般转了个身,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了。进来的是个穿着浅色衣衫的年轻侍女。她行了一礼,才道:“殿……公子,这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咱们要启程么?”
  李琅琊皱了皱眉,用手挡了一下眼睛,似乎还在被刺痛眼睛的痛楚里。
  “叫他们先等着,何时启程回去,我自有吩咐。”
  侍女清荷答应了一声,将门掩上退下。李琅琊疲倦地看了门口一眼,转身坐到榻上。他带着浅浅的倦然和无所谓的神气凝视着椽子,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合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确实是很久了,李琅琊醒来的时候,窗外江上已经是霞光满天。他简单洗漱了一刻,出了客栈就往江边走去。傍晚的江畔,已经带出一丝丝的凉意。李琅琊信步走着,抬起眼睛去看天边的晚霞。傍晚时分的渡口已经渐渐萧瑟寥落下来。那些晚霞色泽绚烂又宛如香梦,堆叠在天际载沉载浮——人生一梦也仿佛如此,沉沉浮浮,谁能说的清楚?江边的栈桥上原本湿滑的青苔也随着秋日而变得萧瑟枯黄,江水再是浸润也恢复不了旧日的青翠。李琅琊浅浅地苦笑,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唐的万里江山从一片葱茏变成如今的衰草萋萋,在这中间他失去了所爱之人,妻儿,被称之为家乡的地方,甚至失去了一生的基准——这江山几度春秋谁来左右?一年复一年,岁月如滔滔流水,他看着春秋轮转星月交替,可到底这江山几时才能真正回春?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李琅琊缓步走上栈桥,低声吟道。不过转瞬他觉得可笑,动如参商,这至少说明,有情人彼此之间还活着。可自己此时情状——端华,皇甫端华,他还能有幸活着么?
  不是没有过希望——或者说,不是没有过奢望。毕竟那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毕竟如今江山渐而平定,毕竟新皇大赦天下,他曾经想过,也许到了这个时候,那人就会回来。他还清清楚楚地能回忆起那人鲜丽的发色和明快的笑容,甚至仿佛合上眼睛一伸手便能触到那粗硬的发梢。可是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一次又一次地从沉香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孑然一身,没有什么比当时的孤独更加真切。
  李琅琊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水晶的小小镜片。他低头看着它,然后笑了笑,这样东西原是他为官之后多年不用的,这种稀奇的玩意儿,也仅仅只能说明少年人的好奇与张扬。可如今,故人尽数离去,他竟然也只能靠着年少时的物件,来打发时间,或者说,去祭奠年少的岁月。
  “殿下……不,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启程么?”有下人找到了他,走上来询问。
  李琅琊犹豫了一下。“也罢,就明日启程。”下人答应着去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就一拖再拖。到底是舍不得离开升州,还是不忍再见那座满是回忆的城池?
  “殿下!殿下啊!”清荷脆生生的声音从栈桥那头传来。李琅琊只好转过身,清荷跑上前来,手里拿着斗篷道:“殿下,您还是随奴婢回去罢,江上风大。”
  李琅琊又转头望了一眼江水。然后他问清荷是否还记得长安城是什么样子。
  “奴婢……不记得了。”小姑娘摇摇头,“当初出长安的时候,奴婢还是个实在的小孩子呢!”她说着抿了抿嘴,勉强抿出一点笑容来,“……殿下,咱们回去罢?”李琅琊微微翘起了嘴角,准备转身离去。
  霞光满天,铺满了栈桥和千里的江水。江滩边上的芦苇丛茂密的杆子,就像柔软的箭簇一般密密匝匝,被风吹得一忽儿倒过来,一忽儿倒过去。李琅琊将目光投向那江滩上大片茂密的芦苇,竟然看得有些发怔。一年又一年,这芦苇还是茂密地生长,一根根青红的箭簇在秋日的霞光中已经泛起了枯黄和银白,不过仍然残留着鲜丽的色泽。那时候江南好风,山明水丽,洁白的水禽飞来落去,他和那个年轻人就是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江滩上走着,那个年轻的武官步伐轻快,眼底里轻快得连一缕愁云都托不住。他记得那人总是快步走在自己前面,明知道自己跟不上却又频频回头嬉笑,直到自己火起,才笑嘻嘻地又跑回头赔罪。而那时候,自己最终也只是一笑置之。因为在那样太平的盛世中,他们的矛盾从来不会比这种小事更深。虽然那人总是爱走在他前头,可是最后都会回过身来拉自己一把。可是后来就变了,在纷飞的战火中,或者是为了忠义,或者是为了与生俱来的骄傲,或者仅仅是为了生存,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寡言,不回头,不呼唤,直到在一个路口,他们走上了烽烟弥漫和深黑险峻的两条道路。等到被荆棘刺得满身创伤的时候,再回头,再四下寻找,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彼此了。思念从来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流逝,李琅琊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那些伤痛太深刻,反而加重了思念,想起一回就痛一回,却无药可医。
  李琅琊垂下眼睛,用手掩住了脸。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彼此是如何离心的,可那些战报还历历在目,连传令官的呼喊都犹在耳畔。
  ……
  “启奏陛下,潼关失守!长安门户洞开!”
  “前金吾卫中郎将,今潼关副职守将皇甫端华,通敌谋反,其罪当诛!令及三军,令及三军!”
  “臣等恳请陛下,速速移驾!”
  ……
  李琅琊合上了眼睛,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必然还能忆起那人当年一声声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琅琊!”
  他没有回头。
  “……琅琊!”
  渡头上的人已经几乎散尽,李琅琊突然顿住了动作,他不敢转身,只是合上了眼睛。他明白那又是错觉,他怕回头仍旧只看到一江秋水向东滚滚而去。他只是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对他来说天地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宁静悠远——栈桥发出被踩踏的细微响声,江水哗哗流淌的声音,江上水禽来回的鸣叫……他站定了,全然不管侍女清荷诧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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