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佛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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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佛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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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起来。夹了块冰放进杯里。
  “特芮知道;”他说;“她可以告诉你们;不过让我对你们说这个。如果我可以转世投胎到一个不同的年代,你们知道吗?我想投胎成一名骑士。因为穿着那身盔甲你会感到很安全。在枪和火药发明之前,做一名骑士是很不错的。”
  “梅尔想骑着马,拿着根长矛,”特芮说。
  “走哪儿都带着一个女人的头巾,”劳拉说。
  “或一个女人,”梅尔说。
  “真不害臊,”劳拉说。
  特芮说,“假如你转世成一个农奴。那年头农奴的日子可不好过。”
  “农奴的日子从来就没好过过,”梅尔说。“但我猜就连骑士也是别人的扑人○1。难道不是这样?另一方面讲每个人都是别人的扑人。不是那样吗,特芮?我喜欢武士,除了女士外,还因为那一身盔甲,要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受到伤害。那会儿没有汽车,知道吧? 不会有喝醉的年青人来撞你的屁股。”
  “仆人,”特芮说。
  “什么?”梅尔说。
  “仆人,”特芮说。“他们叫仆人,不是扑人。”
  “仆人,扑人,”梅尔说,“有他妈的什么差别?你反正知道我的意思。行了吧,”梅尔说。“我没文化,我知道我的那点玩意儿。我是心脏外科医生,没错,但我只是个修理工。我在里面乱整一气,把东西修修好。他妈的,”梅尔说。
  “没见你这么谦虚过,”特芮说。
  “他只不过是个谦虚的江湖郎中,”我说。“不过梅尔;他们有时会闷死在盔甲里。如果里面太热而他们又累又乏的话;他们甚至要得心脏病。我读到过他们有时会从马背上掉下来;爬不起来了;因为那副盔甲使得他们累的站都站不起来。他们有时被自己的马踩在脚下。”
  “那太可怕了,”梅尔说。“那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尼基○2。我猜他们只好躺在那儿等着,直到有人过来把他们做成羊肉串。”
  “其他的扑人,”特芮说。
  “正是,”梅尔说。“一些仆人会过来把这个狗杂种刺死,以爱的名义,或他妈的那些他们在那时为之而战东西。”
  “和我们现在为之而战的东西一样,”特芮说。
  劳拉说,“什么都没变。”
  劳拉的脸色还是红红的。她的眼睛发亮。她把杯子送到嘴边。
  梅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仔细地看着标签,像是在琢磨一长串数字。他然后慢慢地把酒瓶放在桌上,又慢慢地去拿奎宁水。
  “那对老夫妇怎样了?”劳拉说。“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劳拉点不着烟,她的火柴老是熄掉。
  屋内的光线和刚才不一样了;变得越来越暗淡了。但窗外的树叶子还在闪闪发亮。我凝视着它们在窗子玻璃和贴着佛米卡贴面的台子上留下的图案。当然;它们和先前留下的不一样了。
  “那对老夫妇怎样了?”我说。
  “更老但更聪明了,”特芮说。梅尔瞪了她一眼。
  特芮说,“继续你的故事,宝贝,我只是开个玩笑。后来怎样了?”
  “特芮,有的时候,”梅尔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6)
“梅尔,别这样,”特芮说。“别总这么严肃,甜心。连个笑话都受不了?”
  “哪儿好笑?”梅尔说。
  他握着杯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妻子。
  “后来呢?”劳拉说。
  梅尔把目光定在劳拉身上。他说,“劳拉,假如我没有特芮,假如我不是这么爱她,假如尼克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爱上你的。我会把你掠走,亲爱的,”他说。
  “讲你的故事,”特芮说。“然后我们就去那个新地方,可以吗?”
  “可以,”梅尔说。“我说到哪儿了?”他说。他盯着桌子看了会儿,又开始了。
  “我每天都顺便过去看看他俩;有时一天两次;如果恰好我在那儿有别的事情。石膏和绷带;从头到脚;两个都这样。你们知道,就像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他们就是那副样子;跟电影里的一模一样。只在眼睛、鼻子、嘴那儿留了几个小洞。她还必须把两条腿吊起来。她丈夫抑郁了好一阵子。即使在得知他妻子会活下来后;他的情绪仍旧很低落。但不是因为这场事故,我是说;事故只是一方面;但不是所有的。我贴近他嘴那儿的小洞,他说不,不是这场事故让他伤心;而是因为他从眼洞里看不到她;他说那才是是他悲伤的原因。你们能想像得到吗?我告诉你们;这个男人的心碎了;因为他不能转动他那该死的头来看他那该死的老婆。”
  梅尔看了看大家,想要说什么,又摇了摇头。
  “我是说,看不见那个狗日的女人,这简直要了那个老狗屁的命。”
  我们都看着梅尔。
  “你们明白我说的吗?”他说。
  也许这时候我们都有点醉了。我很难把注意力集中起来。阳光从房间里消退,从它进来的那个窗子退了出去。尽管这样,没有人站起身来,去打开头顶的灯。
  “听着,”梅尔说。“我们喝完这狗日的杜松子酒。剩下的刚够每人一杯。然后我们去吃饭。我们去那个新地方。”
  “他有点沮丧,“特芮说。“梅尔,你为什么不吃片药?”
  梅尔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吃过了。”
  “谁都有需要药片的时候”我说。
  “有些人生来就需要它们,”特芮说。
  她在用她的手指来刮桌子上的东西,稍后,她停了下来。
  “我觉得我想给我的孩子打个电话,”梅尔说。“你们都不介意吧?我去给我的孩子打电话。”他说。
  特芮说,“要是玛乔里接电话怎么办?你俩听我们说过玛乔里的事吧?亲爱的;你知道你不愿意跟玛乔里说话;那只会使你更加难受。”
  “我不想和玛乔里说话,”梅尔说。“但我想和我的孩子说话。”
  “梅尔没有一天不唠叨这件事,他希望她再嫁人;要不就死掉;”特芮说;“不说别的;”她说;“她在让我们破产。梅尔说她不结婚是为了故意刁难他。她有个男朋友跟她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所以;梅尔也在养着她的男朋友。”
  “她对蜜蜂过敏,”梅尔说。“如果我不祈祷她再婚,就祈祷她被一群狗日的蜜蜂扎死。”
  “真可耻,”劳拉说。
  “呲呲呲呲呲呲呲——”;梅尔用手指作蜜蜂状在特芮的喉咙上比划着。然后双手垂下来,一直垂到身子两旁。
  “她很邪恶,”梅尔说。“有时我真想装扮成一个养蜂人去找她。你知道吗?戴着那种像头盔一样的帽子;有可以放下来遮住脸的挡板;大手套和防护服。我去敲门;把一窝蜜蜂都放到她屋子里去。当然,我得首先确保孩子们都不在家。”
  他把一条腿跷到另一条腿上,看上去他费了很大的劲。然后,他把两只脚都放在地板上,身体前倾,手肘支在桌子上,用双手托住下巴。
  “要不我还是不给孩子们打电话了;这恐怕不是个什么好主意。也许咱们直接去吃饭,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我说。“吃或者不吃,或者接着喝。我可以现在就出去,向落日走去。”
  “那是什么意思,亲爱的?”劳拉说。
  “就是我说的意思,”我说。“就是说我可以这样继续下去,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可要吃点东西;”劳拉说;“我想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饿过。有什么可以垫垫的?”
  “我去拿点奶酪和饼干,”特芮说。
  但特芮只是坐在那儿,没有起身去拿任何东西。
  梅尔把他的酒杯倒扣过来,酒洒在了桌子上。
  “酒没了,”梅尔说。
  特芮说,“现在干吗呢?”
  我能听见我的心跳。我能听见所有人的心跳。我能听见我们坐在那儿发出的噪音,直到房间全都黑下来了,也没有人动一下。
  ○1这里梅尔想说“骑士也是别人的仆人”。“仆人”对应的英文为“Vassals”,梅尔把它说成了“vessels”。可以看出来这是个拼写错误(a变成了e),有点像中文里的“白字”。Vessels的中文翻译为“容器、船”,在这里如照字面翻,就没有念白字的味道了。所以可以把“vessels”译成“扑”。在后面的对话里,特芮还会用这个“白字“来讥笑梅尔。
  ○2尼克(Nick)和尼基(Nicky)都是“尼古拉斯(Nicolas)的昵称。尼基更亲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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