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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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巴-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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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不是办法的办法。白玛支珍仿佛看见那只绒巴提议的公鸡,在她射出的箭的追逐下占领了阿都拉草场。绒巴以为这语言快于想法的话是冥冥中菩萨的旨意,认为话已出岂有收回的余地,他看见老益西在揩额头上的汗珠。
  经过长久的马拉松式的讨论,闹哄哄的局面逐渐平静下来,双方一致同意绒巴的建议。如此一来,一场血腥的草场纠纷在绒巴的裁定下由此结束,谁输谁赢就看菩萨对谁笑了。
  绒巴开始以轻松的心情惦记鲁尼的那支枪,这是他出行以来心情最好的一个下午。已经是三十二岁的他却长一副“娃娃脸”,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父亲把他送到成都去念中学的日子是他最快活的日子,同眼下的心情一样轻松愉快。他是土司送孩子去汉地上学的第一人,开了土司时代的先河。绒巴对内地的气候非常适应,特别是集麻、辣、鲜、香于一身的各种川菜令他像“瘾君子”那样如痴如醉,他曾对这些美味佳肴的迷恋,一度发展到产生不想回康定的念头,心想要是能当上一个川菜厨子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玩的事,产生这个想法时他刚好二十岁。父亲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他的这一想法,胡子和头发都气得竖了起来,他只觉得父亲不是在同他说话,而简直是对着他咆哮,他吼道:“你是尊贵的土司之子,是偏安一隅的康巴之王,只要你小子好好读书,厨子,老子可以给你配一百个!”随后他就听不清父亲在吼什么了,只见父亲变形的脸上嘴唇不停地在翻动,他被父亲的暴跳如雷吓懵了。 。。

6  领地巡视(14)
就在绒巴吞下一小根可口的羊排的同时,大地也愉快地回收天边最后的一抹红云。四周被深蓝色所覆盖,不远处的溪流发出微微的震颤声轻柔悦耳,如银的月光慢慢地升到那片茂密的白桦林的树梢后面,又是一个无风的初秋之夜。鲁尼对酸奶情有独钟,说他外公的牧场也有类似的奶酪,他愉快地一口一口地吞下这口感爽滑的奶制品。绒巴品着一种叫“邛叉”(是将青稞酒加热后放入酥油和糖的饮品)的热酒,他记不起是从何处听说喝了“邛叉”有壮阳的功效,他曾在女人身上验证过这一传闻的正确性,自感效果不错。篝火的火苗随风抖动,他望见一张张因火光抖动而变形的脸,像梦中的鬼怪,问益西:“我走后双方对各自伤亡人员抚恤是如何处置的呢?”
  益西说:“双方已交我处收取的调解费各一千平银子,将牧民的损失补偿分为三个等级,一等损失分给耕牛一头,茶叶十六包;二等损失分给耕牛一头,茶叶十二包;三等分给绵羊四头,茶叶六包。那些被烧房屋的补偿都一律按这种等级补偿。械斗中被双方抢去的财物相互交换;对于在械斗中死亡的家属抚恤,则以免除内外差役作为抚恤。另外两座寺庙承诺为各自死亡的亡灵念三天经,作为超度。”
  这话让鲁尼听了后感到很是厌恶,大声用英语说了一句:“噢,上帝,不可思议。”说完便离开篝火,在场的人对这种举动大为不解,益西看了看各位做了一个嘲笑鲁尼的鬼脸,并向他去的方向努力努力嘴,说:“这里酥油里没有他,糌粑里没有他,他在发什么神经。”
  鲁尼径自来到溪边,望着被月光照亮的跳动的流水,他俯下身用双手捧起溪水浇在脸上用以平息无名的怒气。怒气在为械斗中无辜死亡的牧民得不到合理的补偿而鸣不平,良知在问,人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有草贵吗?这些亡灵的“转世”何时才能真正地成为这片草原的主人?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是的,就如刚才益西说的那样:这里酥油没有他,糌粑没有他。对这里发生的事不敢妄加评论,但他知道,地球上男人和女人是上帝创造的,人与人平等的,民族是人为地赋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想到这里,鲁尼有些自嘲,作为一个学者,文化是什么,文化就是不同区域的人对生对死的不同理解,也许,他认为管得太多了。
  在听着益西滔滔不绝地讲述谚语的妙用时,一连串的酒嗝使绒巴意识到自己喝多了,在篝火离帐篷不远的距离内他的双脚不听使唤地“盘”着走,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每当喝到这种“半人半兽”的状态时,绒巴就非常快活。当他看清陪他进帐篷的护卫洛扎和鲁巴后,他就神秘兮兮地对他俩怪笑,太熟悉主人习惯的两位互相对视了一下,会心地领会了主子的意图,就等他传递他发明的那个“绝世之传”的手语。果然绒巴伸出右手,握成拳头将拇指插入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随从*地笑着走出帐篷。“邛叉的劲真大。”绒巴一头躺在虎皮褥子上,一只手顺着皮虎的毛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柔滑。听母亲格央宗说; 儿时他在奶妈喂奶的时候,就喜欢一边抚摸虎皮毛,一边吃奶。后来换第二个奶妈时她不知道他的这个嗜好,只要摸不着虎皮毛,他说什么也不吃奶,吓得奶妈不知如何是好,一只奶的奶水都吓得退了回去,母亲告诉了奶妈他的嗜好后,这一嗜好便得以延续。如今他把这个嗜好作了发扬光大,把那种快乐进行了延伸,延伸到抚摸*女人俯卧在床上时那柔美的长发。
  酒让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帐篷外传来狗的狂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只见昌旺的管家龇牙咧嘴地笑着进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把脸要埋进肚子里的女人,一股女人特有的印度香水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半闭着眼睛假睡,用余光打量起进来的女人。昌旺的管家俯在床边说:“你们就好好地请睡了。”说完他扯了扯女人的水袖就退了下去。
  “过来,别像雪猪一样,躲在洞口做出一副想晒太阳的样子。”绒巴拉住女人的水袖往床边拽。女人被他的这句形象的比喻说得笑不露齿,顺势坐在床上。他用手指抬起女人的下巴,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眼里,他命令女人解开发辫,女人在抬手解发辫的同时,他看见了女人硕大的胸脯,顿时他兴奋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去抚摸女人的长发。女人脱掉衬衣后,死活不肯躺下,瞧着女人麦麸色的腰和*,“酒劲”立马控制了大脑,他一个秃鹫扑食将女人仰面朝天,女人拼命地抓住捏热(羊毛被)一角捂住胸部双腿紧闭。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开始生气了,大声问女人:“难道你吃了熊胆,敢不从命?”这时,女人用嘴努了努亮着的油灯,“哦!”绒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火速吹灭了灯,黑暗里她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羔羊,在酒劲的作用下绒公子很快在第一回合中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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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驮脚娃(马帮)的家园——锅庄(1)
跨入锅庄的石门坎,郑云龙和玉珍方如梦初醒,出现在眼前一楼一底的锅庄其实就是汉地的四合院子。门框两侧有被日晒雨淋而字迹依稀可见的汉式对联,上联写着:和气远招成倍利;下联写着:公平广进八方财。横联被门楣上挂着的一个白生生的牛头骷髅所取代,煞是吓人的骷髅是崇拜物?是辟邪物?他俩不得而知。
  胡子拉碴的毛二哥围着一个从胸到膝盖长的牛皮围腰,走起路来膝盖碰到牛皮围腰发出砣砣跎的响声,黢黑多垢的围腰胸前已磨出白花花的底皮,显然是留有长期被岁月磨蹭过的痕迹。同毛二哥一样装束的二三十个男女,停下手里的活透过苍蝇成群的空间神秘兮兮地打量着他俩。穿过粪迹满地的院子,成群的苍蝇像赶集一样四处游汤,空气里弥漫的浓浓的腐草味、牛皮味迎面而来,他俩在黛青色石板铺彻的小四合院见到了穿藏装说汉话的女主人。
  漂亮的女主人将黑发同红色丝线合辫在一起,头帕一样盘缠在头盖圈,耳垂下坠着一幅镂金耳环,耳环在说话时候摇摆不停。她身着棕色的毛哔叽长袍,腰间系着绿色绸带,绸带下挂着的精制小藏刀和几把黄铜做的钥匙,脚上穿的翘鼻花纹藏靴,那洗得净白的土布衬衣翻卷在外套的袖口处高高绾起,显得干练而简约。瞅着女主人的这身打扮,郑云龙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语言来描绘她,感觉像穿古装的戏中人。玉珍也一样对她充满了好奇,“这衣服像旗袍又不像旗袍,像总督府里大清官员们的太太,但头饰又不像。”他细声对玉珍说。
  女主人正同一个藏人在算账,脚下放着两只雕有张牙舞爪龙的茶碗,茶面浮起一层黄黄的油,显然是因算账忘了喝它。无意间女主人用余光瞟住了两位新来的人。毛二哥借此插话介绍,女主人点点头,突然那双大眼睛间的眉头皱了皱,像是想盘问,开口直接对玉珍说:“看看你的模样,白净的皮肤不像干粗活的,是为情私奔的吧?”玉珍心里一震,“好凶险的女人,像城隍庙墙根下会看命的算命匠。”郑云龙也从她的眼光中领略了女主人的精明。俩人埋头不语,“不过这些事我不管,既然来了就好好地干活,不要像刚撵走的那一对,搞大了肚子还想赖着不走,我这儿不是基督徒的福音堂,这里的规矩毛二哥会告诉你们。”
  毛二哥替他俩向阿佳连声致谢后就带着他俩退到大四合院里。与毛二哥同样装束的藏汉男女正用粗针粗线缝牛皮包,两位新来的出现让所有的甲注娃(缝茶工)停下活来一直注视他俩,眼神里充满着好奇。突然,一位中年妇女用带藏腔的汉话惊异地说:“啊波波,牛奶一样白的脸蛋(指玉珍)。”她的话引来满院子人的笑声。当郑云龙的眼神同她的眼神相遇时,中年妇女怯生生将头躲在一个长发蓬松的男人背后,不停地吐舌头。长发男人拿着滴血的毛笔憨厚地看着郑云龙笑,他正在用蘸有猪血的笔在牛皮包上写发货的地址。他身旁边七八竖地堆满了发往查木多、理塘、甘孜等地的茶包,茶包码得高出人头两三米,留有只有侧着身子才能挤过的窄窄的通道,毛二哥说:“缝茶包就是把从内地运来的茶包的蔑筐去掉,用牛皮来包装,他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很简单,这是专门割皮的小刀,在缝茶包前,先把带毛的牛皮用水泡软和,缝的时候用小刀把牛皮割成小拇指那么宽的线,然后穿在五寸的缝针的圆孔里。”毛二哥盘腿席地而坐为他们示范着;“包装有两种,这种是花包……”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7  驮脚娃(马帮)的家园——锅庄(2)
不到半天的工夫,他俩便掌握了要领,毛二哥找来缝针、小刀和牛皮围腰就让他俩学做起来。拿起缝针和小刀,玉珍用浮肿的眼睛盯住云龙,像在征求意见,“干吧,先借房子躲雨。”他说完便毛手毛脚地干起来。“哎哟”一股钻心的疼痛使郑云龙大叫起来,他被长长的缝针刺穿了拇指,血从小洞中涌出。众人围将过来,“扎破了吧,”白阿佳的声音像刀一般劈开人群,“我就知道你俩不像干粗活的,去拿点白酒来,撒上一些墨鱼骨的粉,几天就好了。”
  多年之后,如遇无战事的日子,郑云龙就会从徽商送的紫砂壶里倒出十三泡台,静静地一边品茶一边拿着青海回族大军阀马步芳送他的云匕,用刀刃轻轻去刮被缝针扎伤的旧伤,呢喃些使勤务兵听起来像梦游者的话,“唉,那是用血换来的到康定的第一个疼痛而不受惊吓的夜晚……”铭心刻骨的爱常使郑云龙想起了初来乍到的夜晚,躺在冰凉的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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