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虬- 第1节

楔子　　老翁辞世村寨传奇　　省长上坟众人瞩目（1）
滋川县境内，有个村子叫碧竹寨。
　　1992年夏天，阴历六月初九，碧竹寨死了一个人——一个八十三岁的老男人。
　　这个人的死亡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有人难过，有人惋惜，更多的人则是惊奇。
　　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死人的数量辄以万计，碧竹寨死一个已经八十三岁的老汉，有什么好惊奇的呢？
　　一位伟人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惋惜与惊奇。人们之所以惊奇，一是老汉的生平经历颇具传奇色彩，二是老汉死的时间与方式，很有些出人意外。
　　老汉有个外号，叫“刀客”。
　　在中国人的观念里，　“刀客”一般都和杀戮血腥有关。
　　这老汉确实杀过人。碧竹寨的老辈人都知道：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曾经杀过两个军官——一个排长，一个连长。
　　照常理，欠债的应该还钱，杀人的就该偿命，可是他杀了人之后不但没有偿命，反而有了三大收获：一是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住到一起时再无所顾忌；二是有些人对他从此心生恐惧，只要想起被他所杀的那两个人的面目，自己身上的肉就有发紧发颤的感觉；三是赢得了更多的同龄人乃至后生们对他的仰慕与敬重。
　　他活着的时候，其经历给人们提供了许多茶余饭后谈论的生动材料，没想到他死的时候，竟然还留下了一个更加与众不同的传奇故事。
　　以老汉的体质而论，虽然平日里偶尔也会有个头疼脑热，但身体的“大零件”——五脏六腑躯干腿脚——都还是相当结实的，说他“八十多的人看起来比六十岁的人还年轻”绝不是夸张之词。以老汉的胸怀性格而论，虽然也有生闷气发怒火的时候，但总体看他是十分乐观非常坚强的，平生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只要天不杀咱，咱就绝对不死！”根据他的生理与心理状态，一位医道颇深的医生曾下过这样的断语：没有意外伤害的话，老汉活到21世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然而，在距21世纪还有八年的时候，老汉死了。
　　他没有得病，肯定不是病死的；被他杀死的两个军官都没有后人，所以也不存在其子孙为先祖复仇而杀死他的可能；同时，也没有遇到任何意外的天灾人祸。
　　好端端的，老汉怎么就死了呢？
　　老汉是被一个年轻媳妇在一个墓坑里发现的。
　　关于发现老汉的经过，方园几十里流传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第一种版本——
　　那天吃过晌午饭工夫不大，很多人都躺在家中的凉席上“下晌”（歇凉）呢，有个勤快的媳妇想多干点活，就右手牵着两只羊，左臂挎着个准备盛青草的竹笼（读lǒng），从碧竹寨后头的竹林边上顺着一段上坡路来到了一个叫背洼地的地方。这地方有大约十余亩土地，由于不能灌溉，所以土地承包者在收了麦子以后就没有“安”玉米高梁之类的秋庄稼，为的是让土地歇够了劲，下一年更好地长麦子。偏巧麦收后连着下了几场好雨，“歇着”的白地里一下子竟长满了青草。于是这片草地就成了养羊户放羊和割草的好地方。
　　妇女把羊“縻”在一块青草极为茂盛的地方，然后从竹笼里拿出镰刀准备割草。她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草地，正想着从哪里下镰才能割得又多又好，突然，她的目光被眼前的几只蝴蝶吸引住了。碧绿的草地上空，飞翔着三只体形奇大色彩特别艳丽的蝴蝶，个头最大的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翅膀中间点缀着几个黄亮亮的斑点。另外两只体形略小一些，翅膀都是金红色的，金红的翼面被几道流畅优美的黑色线条勾勒成十分对称的美丽图案。三只蝴蝶显得十分悠闲快乐，它们一会儿向高处飞，一会儿又向低处飞，累了时，就在青草梢上或野花瓣上小憩片刻，接着又继续翩翩起舞。其中一只花蝴蝶向远处飞时，那黑蝴蝶就振起翅膀向前追赶，而另一只花的则在黑的身后恋恋不舍地紧紧跟随。一对儿蝴蝶缠缠绵绵的景象这媳妇见得多了，而像这么大的三只蝴蝶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情形，她还是头一回看到。媳妇知道，当两只蝴蝶你不离我我不离你缠绵嬉戏时，其中必是一公一母。而三只蝴蝶呢？凭她的感觉，那只黑蝴蝶无疑是公的，而两只花蝴蝶则是它的伴侣。妇女看得如痴如醉，而那三只蝴蝶又仿佛故意跟她逗趣似的，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一次，那只黑蝴蝶居然大胆地落到了妇女的胳膊上。当这妇女伸手要捉它的时候，它又敏捷地飞走了。媳妇觉得这几只罕见的蝴蝶太可爱了，就产生了捕捉它们的念头。而蝴蝶对即将来临的危险似乎全无所知，依旧坦坦然然地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起起落落，媳妇脱下身上的短袖衫，抡起来就朝一只花蝴蝶扑去。当她以为蝴蝶已被扑住的时候，一抬头，三只小精灵仍然在她眼前不远不近地飞舞着。媳妇心里发狠要和蝴蝶较劲了：不信把你们逮不住！于是又抡起衣服向前扑去……就这么，媳妇往前扑着，蝴蝶向前飞着，三扑两扑，媳妇来到了地头上。　txt小说上传分享

楔子　　老翁辞世村寨传奇　　省长上坟众人瞩目（2）
地头上是一溜儿排开的十几棵洋槐树，洋槐树里头，是一排十几棵柏树，柏树再往里，就是一丈多不到两丈高的土崖，土崖下是傍崖而修的两座坟墓。这扑蝴蝶的媳妇嫁到碧竹寨不到十年，她听人说过这两座坟墓里各埋了一个女人，而这两个女人都曾经跟外号叫“刀客”的老汉有过关系。一来，两个女人都已死了将近三十年，二来呢，媳妇是新时代的女性，觉得两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发生过关系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所以对他们从前的*经历基本没有了解的兴趣。偶尔听老人们谈论时，她也全都当成了耳旁风。每当从这片土地边儿上走过时，她只当那两个坟墓是两个长满了荒草的土堆而已。惟有一回，她拉着羊想让羊去吃坟头上的青草时，恰好碰到了刀客老汉在那儿转悠。当老汉觉察到她的意图时，竟然说：“女子你不要叫羊过来，我把这坟上的草拔下来给你的羊吃。”另外，这媳妇还知道，这些洋槐树和柏树，都是十年前刚刚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时，刀客老汉在地头上栽下的。
　　眼下，她的注意力全在这几只美丽的蝴蝶身上，其它的全没想到。看到蝴蝶飞进枝叶繁茂的槐树丛，她就追进槐树丛。追进槐树丛之后，便看见了那一排柏树，看见柏树的时候，她又几乎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柏树前边的两个坟堆上，落满了成千上万只小蝴蝶，而那两只硕大的红蝴蝶，则一个坟头上落着一只。那只黑蝴蝶落在中间的一堆新土上，新土显然是掘地挖坑堆在那儿的。这媳妇往前又走了几步之后，就看到了一个墓坑，再伸头向墓坑里看时，只见一个浑身*的男人，平展展地躺在墓坑里……
　　媳妇一声尖叫，扭头就往回跑，连自己的羊也顾不上拉了，拼了命地往村子里跑。跑着跑着，看见前面坡上又上来了个女人，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快！快！不得了！背洼地那儿死了个人！快！快叫人来——”
　　第二个版本——
　　这个版本的开头和第一个版本大致相同，只是在中间有了差异——
　　媳妇把羊“縻”在一块青草长得非常旺盛的地方之后，就从竹笼里拿出镰刀准备割草。当她抬起头四处打量的时候，目光突然被眼前的几只野鸡吸引住了。碧绿的草地上，有三只野鸡在草丛里啄食。其中一只体格硕大，拖着长长的尾巴，色彩斑斓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着十分绚丽的光彩。另外两只尾巴较短，灰褐色的羽毛间布满了珍珠似的斑点。媳妇一看就知道是一雄两雌。奇怪的是这三只野鸡见来了人竟然并不飞走，而是依然大模大样地自己啄食，全不把来人放在眼里。这媳妇想，要是能抓住一只回去，那就是一顿可口的野味，全家人都可大饱一回口福。怎么抓呢？媳妇小时候跟伙伴们玩扔石头，她不但扔得最远，而且准头最好，十回里保险有九回能砸住目标。后来，无论是赶猪还是放羊，她常常能要砸哪头就砸哪头，绝对不出差错。村里有小伙子和她开玩笑说：奥运会要是有扔石头这个项目，你保险能给咱村拿个金牌回来。所以，此刻，这媳妇就打算发挥自己的特长，用石头去砸野鸡。不料她从地上东摸索西摸索刚捡起两块石头，那三只野鸡已经扑楞楞飞起来了。飞嘛，它们又没有飞走，只是飞得远了一些。由于距离远了准头就会差些，所以媳妇就捏着石头往前赶去。当她走到可以扔石头的地方时，那三只野鸡又飞到前头去了。就这么野鸡飞着，媳妇追着，三飞两追，就追到槐树丛里了。媳妇穿过槐树丛就看到了那一排柏树，看到柏树时，她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柏树前头没有野鸡，而那两个坟头上却各落着一只鸿雁。媳妇知道，这大热的天，根本就不是鸿雁在这里落脚的季节，坟头上怎么会有鸿雁呢？当她揉揉眼睛打算细看的时候，两只鸿雁已搧动翅膀箭一般地向天空飞了上去。媳妇看清了，确实就是鸿雁，那脖子伸得长长的，叫声朗脆明亮而凄清。媳妇正在惊愕的时候，扑喽喽一阵响，从前边那堆新土后边又飞出了一只鸿雁，随着一声尖锐脆亮的鸣叫，它也飞向天空去追赶那两只雁去了。出于好奇，媳妇又往前走了两步。走了两步之后她就看见了那个墓坑，再伸头向墓坑里看时，只见一个浑身*的男人，平展展地躺在墓坑里……

楔子　　老翁辞世村寨传奇　　省长上坟众人瞩目（3）
这个原本颇有胆量的媳妇一声尖叫，扭头就往回跑，自己的羊也顾不上拉了，割草的笼也顾不上提了，拼了命地往村子里跑。跑着跑着，看见前面坡上又上来了个女人，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快！快！不得了！背洼地那儿死了个人！快！快叫人来——”
　　此外还有几个不同的版本，但是多数人认为比较可信的是这样一个版本，即第三版本——
　　它的开头和前两个版本也基本相同，也是在中间产生了一些变化：
　　那媳妇在一块青草长得又高又密的地方把羊“縻”好，然后从竹笼里拿出镰刀准备割草。当她抬起头四处打量的时候，她的目光被前面的那一片洋槐树吸引住了，准确地说，是被挂在一棵洋槐树上的一件衣服吸引住了。衣服是白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不用近前，媳妇老远搭眼就知道那是一件真丝白绸衫子。谁把这么好的一件白绸衫子挂在了槐树上呢？他疑心那槐树丛后边有人，就大声喊道：“谁在槐树后边呢？树后头有人吗？”她一连喊了十几声，空旷的田野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回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么好一件白绸衫挂在这里的树上。说是有人来这里解手时把衣服忘了，这背洼地原本就很僻背，随随便便找个地方一蹲就能解决“内急”的问题，根本用不着郑重其事地跑到槐树丛后头去。说是有坏男人动了坏心思躲在槐树丛后头，故意挂一件衣服来引诱爱贪便宜的女人吧，可是有几个女人会没事跑到这个僻背的地方来呢？若不是担心自家承包的荒沟里那片白杨树被前天晚上的大风刮断，自己昨天也不会到这背洼地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