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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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虬-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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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须儿嫩得冒水的生命力旺盛的青藤;她之所以不向别的枝干上缠绕攀爬,全是因为碧竹寨里有陈大虬这棵强悍伟岸壮硕挺拔的大树啊!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精明的老婆子心里萌生了那个计划,那个在外人看来有些可耻但她自己觉得十分合宜的计划。尽管这计划有无奈的酸涩,甚至还有些“阴谋”的苦辣,但和冯家的后人有人抚养、冯家的产业有人照料这样的甘甜比起来,这点儿酸涩、这点儿苦辣又算什么呢?
  当然,实施这样一个计划,还有两道“坎儿”横在老婆子的心上。一是把大虬跟莲仙撮合成了夫妻,罗英怎么办?当初是自己害怕莲仙恋着大虬,才急急忙忙地把这个可怜的并不漂亮的女子送到了大虬身边。而往后想要大虬跟莲仙在一搭,把这个苦命的女子怎么处置呢?自己这样做,亏良心不亏呢?
  还有,想让大虬跟莲仙成夫妻,原本是想借大虬的力量保住冯家的家产,可大虬要是和莲仙也生出个裆间带把儿的“主儿家”来,冯家浑浑全全的一份家当,不就要让姓陈的分去半壁江山么? 老婆子你这样煞苦费心绕了这些圈圈套套,值么?
  不过这两道“坎儿”天时妈很快就迈过去了。她是这样给自己开导的:人要会算账;更要有良心。凭天地良心说话,在老掌柜的死后这几年里,天时体弱多病;虽说莲仙也能屋里地里忙活;但说到底也是个妇道人家;没有陈大虬顶天柱子一般撑着;这个家的架子不全败落怕也塌得七歪八斜了。且不说大虬将来跟莲仙会不会有儿子;就是有,那也是大虬的儿子。既然大虬成了你的儿子;大虬的儿子理所当然也就是你的孙子,跟暄璋一样是你的孙子,就是跟暄璋平分了这份家产;也比败了家强得多呀!一旦败了家,你的暄璋不是连一分一文一针一线都没有了吗?比起败得山穷水尽米光面净,能得一半的家业也是你孙子的幸运哪!
  至于罗英,其实也不难办。自打罗英跟大虬成亲以后,村里人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来大虬并不爱罗英。虽说两人从没红过脸拌过嘴,大虬从没当众骂过罗英一个脏字、手指头从没在罗英身上重重地弹过,但是两人的行容举止,却像小池塘的水一样,很平静也很平淡,没有波澜也没有浪花。他们只不过是一对搭伙儿过日子的男女,说不上情也谈不上爱。更何况,成亲好几年了,罗英也没为大虬生出个一男半女来。罗英如果愿意改嫁,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死了媳妇的男人;如果她不愿意改嫁,仍然可以留在陈家,就只当自己给儿子娶了两房媳妇。这方圆村寨里的富裕人家,娶两房三房媳妇的并不罕见。以自己现而今的家道儿,说给儿子娶了两房媳妇,谁都不会大惊小怪的。
  于是,她常有意无意地造出机会,让莲仙跟大虬单独呆一会儿。
  冬日的早晨,暄璋怕冷,天时妈便搂着孙子在被窝里睡觉。暄璋闹着要吃馍馍时,天时妈顺便问媳妇:“天有啥时候了?”
  莲仙看了看外边,说:“日头刚到崖顶。半早晨了。”
  天时妈说:“大虬一大早黑愣愣地就起来扎地去了。做了半天活,肚子怕也饿了。你把刚烙出来的锅盔给大虬送些去。”
  毕莲仙高兴地应道:“对。我这就去。”
  ……
  然而,几次这样的机会“造”过之后,她的“战略计划”似乎并无收效。这“无收效”是从媳妇的脸色和眼神里显现出来的。她让莲仙和大虬单独相处了几回之后,原以为会看到媳妇像鲜花经了雨露之后那种容光焕发,那种神采飞扬,那种走路飘脚飘手的形容神态,然而媳妇跟干儿子单独呆过之后回来,眼睛里却无精打采,流露出来的是失落,失望,甚至是怨尤。渐渐地,天时妈看出媳妇脸色有些憔悴,那桃花似的脸蛋儿隐隐地有了黄叶儿的感觉。那身子也明显地消瘦了。天时妈判断,正气的干儿子可能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拒绝了或者说辜负了媳妇的情意,不敢接受媳妇向他表示的情爱。而这“不敢”的原因,十有*是害怕——他害怕对不住死去的天时,对不住有恩于他的冯家。
  看着媳妇的模样,天时妈决定加快她实施“战略计划”的步伐。不能跟干儿子结为夫妻,媳妇虽然不至于立刻离家另嫁,但就是这一番苦苦相思把她忧累出病来,也是家中的不幸。这样一个祸不单行的家里,再不敢雪上加霜了。小暄璋已经没爸了,他再不能没有妈呀!为了能让媳妇安心守在冯家,她必须尽快让大虬将媳妇拴住。她决定给大虬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让他从心里彻底打消那种“对不住”的负罪感。
  这就是她想约大虬娘一起去上会的主要目的。给大虬“捅破窗户纸”前,她要先给大虬娘说明白。她不仅想把大虬和莲仙撮合成一对儿,甚至还想让大虬拥有两个媳妇、两个老娘和一个儿子,两家人光明正大地合成一家人。尽管她觉得大虬娘应该是很乐意的,但这些话又似乎不能直戳戳地说,最好是在逛会时说笑之间说出来,这样谁都不会因为觉得蹊跷而尴尬。
  她没想到春芽儿到月子了而罗英恰好要去娘家,约大虬娘逛会的计划竟落了空。不过让她高兴的是,大虬明天将陪他们一家三口人去逛会,即便在会上不能把话点明说透,她也一定要用别的法子让大虬悟出她的意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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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香泉镇玉锁传心事  暖窑屋红灯耀柔情(1)
天时妈刚走不大工夫,大虬回家了。
  大虬娘说:“明天你干妈想带上莲仙、璋璋去上会,约我来了,我不得去,我得服侍春芽儿去,英娃也得回娘家给她爸跟兄弟做几天饭去,你就替我娘们陪你干妈逛会去吧。好好叫老婆子散散心。你天时哥死了以后,你干妈心里头苦啊。你一定要叫她开开心,听下了没?”
  大虬连忙应声:“听下了娘。你放心。我一定叫干妈逛得高高兴兴的。我这会儿就去拾掇推车子……”
  猛听到母亲叫他陪干妈跟莲仙逛会的话时,大虬心头由不得扑嗵扑嗵狂跳了几下。娘跟罗英不知道他心头为啥狂跳,可他自己心里明白。
  这些日子,他的心其实一直在矛盾痛苦中不停地挣扎。
  那天他跟春来在竹林说的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他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应当“重然诺守诚信”,“说是钉子便是铁”。既然答应了冯天时,就非挑起这副担子不可。不管这副担子有多么沉重,也一定要挑起来,挑下去,一直到精疲力竭挑不动的时候为止。
  他没读书时,听老人们讲说过《三国》;读了书以后,也一字一句地看过《三国》。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是诸葛亮,自己入根儿就没有诸葛亮那么高的材料,但他仍然觉得冯天时临终时给他的托付,很像是刘备在白帝城托孤。既然像白帝城托孤,自己往后也就该像诸葛亮辅佐后主守江山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每想到这一层,他便想起杜甫《蜀相》中的诗句:“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从心海里涌起的情感,竟也常常英雄一般悲壮与豪迈。
  在大自然的暴风雨中也经历了庵房内肉体和心灵的“狂风暴雨”之后,他内心曾经被激烈的矛盾煎熬过:看到毕莲仙眼中那种幸福满足的光芒时,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救了一个人——一个渴望真男人、真爱情的女人。就像用甘霖雨露救活了一丛绿苗一株花树一棵嫩草,那绿苗那花树那嫩草旱得太久了,眼看着失去光泽失去色彩就要枯萎就要死亡了,那一场大雨让绿苗又重新容光焕发,让花树又重新蓓蕾绽放,让嫩草又重新生机勃发姿态摇曵了,所以那天的所作所为,不仅不是罪恶,反倒像一次功德。可当他看到冯天时那纯朴善良、对他充满了信任的目光时,心里又有一种沉甸甸的负罪感——他把你当成了保皇嫂的关云长、护京娘的赵玄郎,而你却不守信义不顾节操不知羞耻,在他重病之时,跟他的女人越过了男女之大防!这是多大的罪孽啊!佛爷菩萨、阎王判官知道了,谁都饶不了你的罪孽呀!……为了减轻或者消除这种负罪感,他翻山越岭,跨沟趟河,为天时寻医问药。刮风下雨,打雷闪电,落石头降刀子,他全都无所畏惧。在奔波的路上,他甚至跪在人祖庙里向人祖爷爷许过心愿:假如要让冯天时多活十岁二十岁必须减去陈大虬十年二十年的阳寿,他一定没有半点犹豫,绝对慷慨奉送,毫不吝惜!
  然而无情的死神最终还是把冯天时领走了。现在,他只能把赎罪与报答兼而有之的情感,变成对天时一家老小悉心照料的行动。他觉得,唯有如此,心灵方能得到几许安宁。
  天时的母亲和儿子都好说,莲仙怎么办呢?
  面对毕莲仙,陈大虬确实是感到惶惑的……
  不讲三纲五常,不说伦理风化,单就实情而论,他知道,在毕莲仙的心里,陈大虬肯定是她最称心最满意的丈夫。毕莲仙从冯天时身上得不到的幸福和满足,陈大虬能让她得到。陈大虬曾经让毕莲仙体会了做女人的美妙与神奇,而毕莲仙在今后的日子里对这种美妙与神奇的渴望还将会更加迫切,更加强烈…… 。。

第05章  香泉镇玉锁传心事  暖窑屋红灯耀柔情(2)
然而,她毕竟是干哥哥的妻子啊!而这个干哥哥,又恰恰是自己想要报答的人!往后再有那样的事情,究竟是对死去的干哥的安慰呢,还是对干哥在天之灵残忍的欺侮?
  从天时临终时的眼神与口气来判断,他似乎希望大虬和莲仙能常相厮守。……不过,那也仅仅是大虬自己的感觉与猜测,天时并没有把话说出口。到底是不是,恐怕除了冯天时本人之外,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一个人独处时,陈大虬时常抬起头仰望苍穹,仰望苍穹时,便隐隐约约看见冯天时正用乞求的目光向他凝望。天时向他乞求什么呢?大虬仔细地分辨了很久,分辨的结果却似乎只有“把我的老娘当你的老娘,把我的儿子当你的儿子”,而没有“把我的女人当你的女人”这样的内涵。
  每当这时,他总会低下头来微微地叹一口气。
  近些日子,他隐隐地感觉到干妈和莲仙似乎对他有一种新的期待,期待的目标就是让她和莲仙走在一起。莲仙的期待,他从莲仙眼中燃烧的火焰一下子就能捕捉到,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是准确无误的。然而干妈的期待,他却捉摸不定。干妈会让自己跟莲仙成为夫妻吗?即便不成夫妻就是做那不清不白的事情她会愿意吗?那是辱没祖先败坏门风的事情啊!多少人家遇到这样的事情恨不得把那男女火烧油烹碎尸万断,一向把纲常伦理看得很重的干妈会做出那样糊涂那样愚蠢的决定吗?
  他不敢相信干妈的期待和莲仙的期待会是一样的,所以他的心里就一直在苦苦地矛盾着。
  院子里,大虬把推车子掀成半侧楞,一手扶着车头一手转动车轮,借着窗台上油灯的光亮给车轴上膏油。车轮在转动,他的思绪也在转动。随着转动的思绪,他又想起了去年冬天十一月间的那个场景——
  为了来年种棉花,大虬把背洼子天时家那六亩多地留成了“靠茬地”(即不种越冬作物的空白地)。冬日天寒,没有别的活路,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这片土地上。
  天刚麻糊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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