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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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虬-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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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是跟大虬他爹私奔出来的。”
  天时妈瞪大了眼睛,十分专注地听着。
  大虬娘继续说:“大虬他爹老家在河北,祖祖辈辈都是本本份份的庄稼人。可是本份庄稼人却难得过上个安宁清静日子。官府里三天催粮五天逼款,把多少人家弄得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大虬他爷爷四十左右的时候,实在受不下去了,就联络了几百户穷人抗粮抗款,结果跟催粮的官家就打了起来,打死了一个,打伤了十几个。官府就说他们是谋反的乱党,派兵来把村子围了,杀了有二百多人。大虬的爷爷奶奶都被杀了,狠心的官兵连大虬他爹七岁的妹妹跟四岁的弟弟都没放过。大虬他爹那天刚好到他舅家去了,老天保佑总算逃了一条活命。舅家人怕他后头也遭毒手,就让他往外地逃。他就一路要饭,一路给人打零工,逃到了山东,到了我的老家,十七岁时在我村上给一户财东扛长工,一扛就是五六年。”
  大虬娘沉浸在了深情的回忆中,眼里头闪射着亮晶晶的光芒。
  “大虬他爹到俺村上时,我十二岁。五六年里,俺俩人就认得了,慢慢也熟欢了。他那人,嫂子你是知道的,模样长得不孬,心眼还特别好。我是个苦命人,六岁上亲娘过世了。后娘到家大约半年光景,她就要我下地干活了。草割欠了,柴砍少了,不是骂就是打。大虬他爹可怜我,就时常给我帮忙,帮我割草,把草筐子装得满满的;替我砍柴,把柴捆子捆得大大的。还总是帮我把草筐子、柴捆子背到村口再让我往回拿。一来二去,我就爱上他了。谁知道我十七岁的时候,我爹听后娘的话,要把我嫁给邻村的一个大财东家去做小。那老财主快六十了,下身得了烂病,前头有三房女人,还要再娶个小的。我不愿意,可我爹贪人家给的财礼多,打着骂着非要我嫁给那糟老头子不可。没办法,我私下里跟大虬他爹一商量,趁着那天夜里刮大风,两个人就悄悄地跑了。从山东到河南,一路给人打零工干杂活,三年多时间才到了陕西……唉,说起那一路上,真是遭了不少的罪啊。那三年多时间里,我生过两个孩儿呢,一个男娃,一个女娃,可惜都没成人。有了病,没钱治,硬扛,最后都没扛过去,都死在我怀里了。到了碧竹寨落住脚了,这才有了大虬跟春芽儿。想起那些事,我时常问自己,吃那些苦受那些罪到底值不值?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值。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个屋里过日子,就是吃糠咽菜,心里也是甜的。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是值得的。嫂子你说对不对?”
  大虬娘这样问,只是自己跟自己说说而已,其实并没指望天时妈回答。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问了声“对不对”之后,居然听到天时妈响亮地回答:“对!”
  大虬娘先是吓了一跳,当她确知那个“对”字就是天时妈的嘴里发出的声音时,喜得声调都发颤了:“嫂子,你能说话了?”
  天时妈又回答:“对。”
  大虬娘搂着天时妈,满面泪水,连声喊着:“谢谢天爷爷!嫂子你又能说话了呀!”

第07章  心毒计狠族叔捣鬼  义正辞严大舅安神(4)
当大虬娘把这喜幸的消息说给大虬、莲仙跟罗英时,几个人全都高兴得泪花蓬蓬。
  几个给天时妈看病的老中医也都纳罕,都说“真是奇事”。都说“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这老婆就能下地走路说不定还能恢复成正常人了呢。”
  村里跟大虬、天时、莲仙要好的人听了这消息,也都跟他们一样高兴。
  这时候冯成海来了。成海进门的时候,莲仙正在院子里晾晒刚洗过的给婆婆垫的褯子。
  一进门成海就问:“璋娃妈,你婆婆这两天好些了么?”
  毕莲仙说:“好得多了。”
  成海又问:“咋样个‘好得多了’?”
  莲仙说:“我妈能说话了。”
  冯成海十分惊诧。他见过许多中风不语的病人,往往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拖上半年八个月,至多拖一年两年就一命呜呼蹬腿归西。这死老婆子怎么又会说话了呢?天喜两次碰壁之后,成海是多么盼着这个老婆子快点死呀!老婆子一死,没出五服的冯家门里自己就是唯一的长辈,对付毕莲仙这一个小寡妇就容易多了。可这老婆子要是病好了,不死了,自己的计划恐怕就又得变成泡影。于是急忙又问:“她能说来回话了?啥话都能说了?”
  莲仙说:“来回话一时半会儿倒还说不了。不过她心里明白得很,啥话只要说到她心上了,她就说‘对’。”
  冯成海心里又松泛了些。光会说个“对”字,离正常人还早得很呢。而且这种病不能着急生气,一着急生气病情立即就会加重。于是他用夸张的惊喜声调说:“好好好,你妈能说‘对’了这就好得很么。能说一个字就能说俩字,能说俩字就能说一串串字。好好好,叫我赶紧看看我大嫂子去。”
  莲仙实在不愿冯成海进去,但是又没办法拦住他。
  冯成海就走过堂屋走进窑屋走到炕头前问:“大嫂子,你觉着好得多了么?”
  天时妈本来是睁着眼的,看见冯成海,就把眼睛闭上了。
  坐在天时妈身旁的大虬娘问候成海:“他三叔你来了?”
  冯成海睄了大虬娘一眼,并不搭理她,只对天时妈说:“大嫂子,我听璋娃妈说你能说话了。能说话了就是好事么。你肯定死不了咧。刚把你拉回来时璋娃妈还哭呢。我说你嫑哭,你妈命大,死不了。你妈命也好,亲儿子死了干儿子立即就把缺补上了。媳妇儿子都有,你妈她啥都不缺。大嫂子你说对不对?”
  天时妈的脸色变了。她目下只会说个“对”字,可是对于冯成海说的这些话,她却不能用“对”字来回答。
  冯成海又说:“大嫂子,你一定要好起来,美美地享一享福呢。你看这宽房大屋的,要是没人住,不是太可惜了么?”
  天时妈说不出话,就只能一个劲儿地咳嗽。一边咳一边抬起右手朝外指,意思是让冯成海出去。
  莲仙忙说:“三大,你到外头屋里坐吧,我得给我妈翻个身,把身底下垫的换一下。屋里病人的病气重,不要把你老人家冲着了。我给你泡一壶好茶,你消消停停在外头喝吧。”
  冯成海知道这是逐客令,便冷冷地说:“不用了。好茶留着等你婆婆好了以后再慢慢喝。或者——留着你跟大虬慢慢品吧。”
  把冯成海送出门,毕莲仙“咣当”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回到窑屋,愤愤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就没安好心!”
  大虬娘望着莲仙,忧心忡忡地提醒她:“冯成海心术不正,心眼子又多,日后,你们得多防着他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07章  心毒计狠族叔捣鬼  义正辞严大舅安神(5)
大虬娘虑得一点不错,冯成海确实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天时妈气死的,即便气不死,也得让她的病情加重,至少不能叫她很快好起来。所以,天时妈和毕莲仙的冷淡并不能挡住他的脚步——他来得更勤了,几乎是见天儿来一趟,来了就说些顶得人心窝子疼的话,直到把天时妈气得脸上变色他才往外走。
  莲仙烦死了,但却无法把他挡在门外。
  挡在门外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大门关上。可是,家里有了病人,远远近近的亲戚隔三岔五要来探望不说,本村的乡党朋友天天都有人进出啊。大天白日把门关上,敲门开门的麻烦都搁到一边儿,日子长了,不仅会让人猜疑屋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名堂,而且也会让来看望的亲戚邻里寒心。可是不把门关上,那冯成海是推开门就端往进走,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怎样才能把这“粘人皮”巧妙地拦在门外呢?
  大虬说:“明天香泉镇逢集,我去买一条好狗来。”
  莲仙先是一愣,但马上便明白了大虬意图,忙说:“对对对。买一条好狗把住门,这是个好主意。听见狗咬,咱就出去看,是亲戚朋友,咱把狗喝住让客人进来。若是那‘粘人皮’,咱就到门外头去搭话,反正不能让他再到咱妈跟前来。”
  第二天早晨,草草吃了些东西,大虬便直奔香泉镇。
  狗市上的狗,说多不是很多,说少呢却也不少。有白狗,有黑狗,也有黑白相间的花狗。可大虬从东往西转了足有一个时辰,却没有一条中意的。品种良好的,全都是小狗崽,一时半会儿承担不了守卫门户的任务。而那些大狗呢,有的是馋而又懒,有的是笨而无灵,有的甚至搭眼一看就是分不清亲疏远近看不来好歹高低的“混眼子”狗。
  现在家里急需的是一个既威武凶猛同时又极有灵性、能和主人心灵相通的狗。生人只要来过一次,它就能从主人的脸色和眼神上看出并记住来访者是主人欢迎的还是厌恶的,往后就以主人的态度对待来者。是朋友亲戚,它会一声不响地摇着尾巴表示欢迎,是主人讨厌或要防范的家伙,它会以愤怒的吼叫令来者胆寒止步。可今天的狗市上,这样的好狗一个也没有。怎么办呢?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决断的时候,一只黄狗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这颜色让他忽然想到了天时二姨家那条大黄狗。那条狗真是一条难得的好狗,高大威猛有灵性,对主人十分忠诚,跟大虬和莲仙也非常熟悉。在一时买不到可心中意的好狗时,能不能把二姨家的大黄狗先借用一段时间呢?
  想到这儿,大虬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转身向二姨家里走去。
  二姨见大虬走得匆忙,以为姐姐有了不测,忙问:“大虬,得是你干妈不好了……”
  大虬笑笑说:“我干妈好着呢。腿脚比前些日子灵活多了,得时半下还能说出几个字来呢。你放心,再过几个月,我干妈说不定还能到香泉镇来上会呢。”
  “那你今天来……”
  大虬就把这些天冯家父子不断骚扰的前前后后,简要地给二姨学说了一遍,并说明了要借她家大黄狗以防成海父子的用意。
  两家几十年的过节情由,姐姐早给妹妹说过,所以二姨对成海一家的憎恶,丝毫不亚于天时妈。如今姐姐遭难,成海父子居然乘人之危骚扰添乱,二姨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赶到碧竹寨去痛骂他们一顿。一听大虬想借大黄,便毫不犹豫地说:“能成能成。只管叫大黄跟你去就是了。这大黄懂人言,有眼色,遇见恶人,下口也狠。你拉去,保证把成海爷父们镇住。”

第07章  心毒计狠族叔捣鬼  义正辞严大舅安神(6)
知道大虬还没吃饭,就叫大媳妇赶忙给大虬擀黏面。
  趁二姨和儿媳做饭的空儿,大虬便到大门口去看大黄。大黄狗看见大虬朝自己走来,高兴得一边嘴里发出呜呜的欢快的鸣叫,一边把尾巴摇得像挥舞的旗子一样。大虬亲切地摸了摸大黄的头,又在它的下巴上轻轻地挠了一挠,大黄逾发兴奋,伸出舌头来舔大虬的手。大虬说:“大黄,你得跟我去帮一段时间忙,你愿意不?”
  大黄把头点了两下,仿佛在说:愿意。愿意。
  吃罢饭准备上路时,突然起了风。已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了,风中竟还带着深深的寒意。大虬抬头仰望,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布满了乌云,看样子还要下雨。
  二姨叫媳妇提过一个布兜,又拿来一把伞,递给大虬说:“这里头是我给你妈买的鸡蛋糕、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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