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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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虬-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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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不是他干大跑前跑后地张罗,保不住……你这会儿都没命了呢。”
  大虬是天时的干兄弟,自然就是冯暄璋的干大。
  大虬却有些责怪地说毕莲仙:“嫂子你咋能说那样的话呢!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哥的命大。他的病本来就该好,再加上人家新医院的大夫也用心。跟我没有啥大关系。”
  听了这些话,冯天时眼里顿时泪如泉涌,两行温热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潸潸而下,一滴一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他拉住大虬的手,抚摸着,轻轻地摇晃着,说:“兄弟,你这是第三回救我的命了。这是我冯天时几辈子都报不完的恩德呀!今生今世……”
  大虬也抚着天时的手,恳切地说:“天时哥,自家弟兄,不说那些外道话。你要好好将养。你把身子将养好了,就是一家人的福分。”
  天时却摇头,无限伤感地说:“我这身子,怕是没啥指望了。”
  一句话说得毕莲仙心中酸楚,忙把脸扭向窗外时,病房的青砖地上已留下了眼泪滴出的水印儿。
  陈大虬宽慰天时说:“贵贱不敢胡思乱想。好好治病。这是县里的新医院,用的都是洋药,大夫的本事也大,保险能治好。不为旁人,单为了咱家暄璋,咋说你也要把病看好。”
  几个时辰过去,打了两回针,吃了几片药,晌午饭罢的时候,冯天时的精神明显好多了,不但能吃一点软食品,也能下床往后院“送水火”了。只是身子还是酸困,烧也没退下去。医生说:“看样子还得在医院再住上几天。”
  莲仙、大虬都连忙说:“住住住,不管花多花少,咱都住院,一定要把人治好。”
  既住院,就得有人陪护。毕莲仙说:“我陪吧。”
  大虬却说:“暄璋还正吃奶,这大半天不知哭闹叫唤成啥样了呢。你回去,我来陪我哥。”
  送人的马车把人送到就已经走了,毕莲仙此刻要回家就得步行。天色已是午后,而县城距碧竹寨还有毛四十里路程。秋庄稼渐渐长高了,路上还要过两片树林子,林子里常有狐狸野猪出没,偶尔还能见到黄狼。毕莲仙虽已为人之母,但究竟也不过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女人。她一个人往回走,实在叫人不放心。
  医生见他们为难,便说:“目下看,病人没有啥大危险。医院有护士,你们俩人都可以回去。”
  天时也说:“你俩都回吧。”
  让莲仙留下,暄璋这一夜不知会哭成什么样,老母亲怕也急得坐卧不安;可是让莲仙一人往回走,别说天时不放心,大虬也不放心啊!
  形势明摆着:只能是大虬和莲仙一起往回走。
  出县城西门时,天上的太阳还亮得刺眼,热得灼人,可是走出大约十六七里的时候,突然起风了。风头刚来时,还凉丝丝的十分爽快,然而没有半袋烟的工夫,风越刮越大了,大得叫人害怕。官路上灰尘飞扬,两旁的白杨树、柳树都被刮得摇头晃脑东倒西歪。黄尘迷得人睁不开眼,再抬头看天,不知何时从西边涌上来的黑云早已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一团团黑云白云,全像脱了缰的野马,翻腾着跳跃着撕扯着纠缠着,发了疯似的向东飞驰。路旁的包谷地里,被风刮断时的玉米苗咯吧咯吧惨叫着,官路旁被风吹折时的杨柳树枝也咔嚓咔嚓地响得心惊肉跳。他们知道雷雨马上就要来临,可四下一望,前无村后无店,想找个避雨的地方都找不着。正思量该向何处投奔,突然一道刺眼的电光划破云层,紧跟着震耳欲聋的雷霆就在他们的头上炸响了。巨大的声响简直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震得粉碎。毕莲仙头皮一阵发麻,“妈呀”一声尖叫,猛扑过来就紧紧地抱住了陈大虬的胳膊。陈大虬对毕莲仙刚说了一句“别怕”,一股狂风灌进嘴里,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这股强风折断了头顶的柳树,树梢带着撕心裂肺的咔嚓声,跌跌撞撞地栽进了玉米地,而恰在这当口儿,狂风裹着瓢泼大雨也兜头浇了下来。陈大虬拉着毕莲仙拼命往前跑,可是越跑雨越大。随着狂风舞动的雨柱象鞭子一样抽得人浑身生疼。地里的包谷苗子根本不能遮雨,路边的大柳树挡不住雨不说,就是能挡雨也不敢往树底下躲。去年柳家堡一个小伙就是在树底下躲雨时被雷殛死的。

第02章  赴县城真情救人命  回竹寨暴雨搭鹊桥(4)
电光一道接一道地闪,每一道都亮得惊心动魄。炸雷一声比一声响,几乎就在他们的头皮上滚动。凶猛的雨水早已让“瓢泼”、“倾盆”等形容词黯然失色,那简直就是天上落下的旷古未有的巨大瀑布。官路上黄汤横流,路两旁一片汪洋。毕莲仙实在跑不动了。再找不到一个躲雨的地方,就是不被雷电殛死,也得被这暴雨淋死了。他们在心里呼喊着:天哪!这可咋办哪?
  正在慌急之间,陈大虬忽然隐隐望见官路北边十几丈远的地方有一片菜地,地里有一个低矮的青瓦小房子。他知道那是主人为了看菜而搭建的“庵子”。象茫茫大海里的落水者望见了一艘救生船一样,他们欣喜若狂了。一边不住地喊着“救命的天老爷呀!”一边拼命往庵子那里跑。跑了十几步,毕莲仙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了。陈大虬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索性蹲下身子让毕莲仙趴在自己背上,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着向庵子奔去。
  到了。终于跑到了!
  陈大虬把毕莲仙放下来,去敲庵子的门。门是虚掩着的,喊了一声,却无人答应。推门一看,里头也没人。
  不管有人没人,能躲雨就成。
  落水的人终于爬上救命的船了。惊魂甫定的两个人在心里又把天地谢了几十遍。两个人的胸脯都剧烈地起伏着,鼻子和嘴争着喘气。毕莲仙仍一手抓着大虬的胳膊,把头靠在大虬的胸前唿哧个不停。她听见大虬的胸腔里也跟拉风箱一样呼呼地响,心脏咚咚地跳得如同有人在他肚子里砸夯。
  好容易喘息平静了,他们开始打量这屋子。显然,这家主人是个很勤劳也很讲究的人。一般人家看菜园的庵子,都是找几根椽子绑成一个三角架,在架上斜搭些木棍板条,然后苫上专门绑扎加工的麦草,再在半空中架一块床板,也就将就能用了。这个庵子却造得特别,虽然低矮,四周的墙却是用胡基(土坯)垒的,房顶是青色的小瓦,有门有窗户,靠墙还盘着一个不大的土炕。炕上铺着苇席,炕头上有一块青石枕头和一床粗布薄被。地上放着几个南瓜和茄子,门背后挂着割韭菜的镰刀。
  主人也许是临时有了急事,匆忙间忘了锁门吧?结果这庵子竟成了毕莲仙和陈大虬的避风港湾和救生帆船。
  雨似乎比刚才小了一点,但依然没停。
  庆幸逃离了淋漓之苦之后不久,很快他们又觉出了新的不适。这不适来自身上的衣裳。衣裳早已成了水串串,裹在身上就象绳子缠着一般。毕莲仙想把湿衣服脱下来拧干,陈大虬也想把衣服脱下来拧干。
  如果是两个男人或是两个女人,或者虽是一男一女但他们却是夫妻,那么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绝无羞涩地把自己脱个精光,把湿淋淋的衣服拧干,再把身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擦一遍,除去那种潮腻粘滑的不舒服。然而,陈大虬毕莲仙是一男一女却偏又并非夫妻。
  夏天的衣服都很单薄,毕莲仙上身穿的是浅粉色绸衫,下身是淡蓝色绸裤。陈大虬上身是白洋布衫,下身是黑粗布裤子。衫裤被雨水浇淋之后,不管是绸子还是粗布,全都紧紧地巴在了身上,而身上平日被衣物遮掩得似有若无的那些曲线棱角、峰峦丘壑,此刻便都山显水露地凸现出来了。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鬼使神差,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们都向对方看了一眼。也就在那一瞬间,天和地也深情地对望了一眼——强烈而锐利的一道电光,在他们对望的一霎那,把天和地照耀得澄澈通明。几十年后,他们一直都说不清,究竟那电光是从天地之间闪出的,还是从他们两人的心灵中迸发的。紧接着,他们就感到了轰轰的震撼,不知道雷是在天地间滚动,还是在他们的心里滚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02章  赴县城真情救人命  回竹寨暴雨搭鹊桥(5)
毕莲仙看陈大虬时,胸膛里止不住潮水汹涌,浪花激荡:多雄伟、多英武、多俊美,多令人心醉神迷的男人呀!刚才在他背上,真是一次幸福的体验。闹洞房那一晚,他的模样身影就象用烙铁烙在了心中一样,怎样擦抹都擦抹不掉。磕浑头时,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她也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他那骨节坚硬的大手,他那勇武有力的胳膊,毕莲仙终生难忘。隔着厚厚的夹袍,毕莲仙也感到了他那腰背上的肌肉,既雄猛劲健,又柔韧温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耳朵嘴唇下巴,甚至手背上的汗毛,无一不透着男子汉迷人的气息。这本该是毕莲仙的男人呀!毕莲仙应该拥有这样的男人呀!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做毕莲仙的丈夫呀!毕莲仙多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让他紧紧地抱着自己而自己也紧紧地抱着他呀!可惜,那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媳妇“耍”完了,那梦也就做到头了。三月初九毕莲仙过门,腊月二十六,陈大虬也成婚了。娶的是黑虎岭上马家嘴村的一个女子。毕莲仙真羡慕那女子,羡慕得要死。那女子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虽说眉毛眼窝耳朵鼻子都还将就,但是脸黑嘴大,一笼统的身子简直找不着哪是屁股哪是腰。可是就这个“找不着腰”的女人,人家能搂着那个让毕莲仙心醉神迷的男人钻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他干大。”翻腾的热浪终于从胸膛冲出了喉咙,毕莲仙含情脉脉地叫了陈大虬一声。“看衣裳都成水串串了,粘在身上难受的。咱把衣裳脱下来,拧一下,得成?”
  听着毕莲仙的声音,陈大虬心头不由得颤了一下。为什么要颤呢?他说不清。也许是因为毕莲仙那清晰显露出来的丰满乳峰吧?也许是那线条毕现的细腰圆臀吧?或者也许是那令人心旌飘摇心猿意马神难守舍神魂颠倒的声调和眼神吧?这一颤,究竟是准备冒险的冲动呢,还是面对诱惑而不敢领受的惧怯?他统统说不清。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湿衣服粘在身上确实不舒服,他也想把衣服脱下来拧一拧。所以听了毕莲仙的话,他连忙说:“能成能成。嫂子你先拧,我先立到外头去。你拧……”
  “立到外头做啥呀?那么大的雨。”
  “那——”
  “那啥呢?你把身子转过去,把眼闭上不就成了?”
  “那我就……拧过身子,把眼闭上。”说着,他当真转过身子,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他知道自己必须把眼睛闭上,不闭不行。不闭上眼,他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感受,也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举动。他害怕不闭眼自己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冲击与诱惑。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乱了,就在看毕莲仙那一眼的时候已经乱了,乱得八方举烽火,四处起狼烟。就象狂风中漫天飘舞的麦草,就象挨了枪打的马蜂窝……
  闹洞房时,本来只是帮干哥哥一个忙,为了不让热闹事显得太冷清。耍媳妇原本也就是耍一耍,没想到这一耍竟耍出了麻烦——毕莲仙当真爱上他了。冯天时毕莲仙婚后,大虬因经常到冯家去干活,也曾和毕莲仙开玩笑:“嫂子,你恁亮的眼睛那天咋愣是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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