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辉说：“应该快到了吧？”
“我们刚走了二分之一路程。”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一股清新的气息在早已被环境同化的感官里如同在淤泥里净落盛开的花朵般漫然袭来，辰辉脑海里在那瞬间闪过花朵一瓣一瓣剥开的清晰画面，等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正抓着一个人的手。那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透明，肤下紫色蓝色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
是宁末存的手。手是湿的，显然是刚洗过手。辰辉抬起宁末存的手凑近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很好闻的味道。
“皂片。拿去用”宁末存把一只圆筒状的墨绿色小盒子递到辰辉眼前。辰辉接过去。
“现在可以把我的手还给我了。”
“很好闻。”
“要不你也不会抓着我的手不放。你也去洗洗，洗脸皂片一次用两片就够了。动作快点，等会儿用洗手间的人该多了。还有，嗯。”宁末存停顿了一下，手指敲敲辰辉的手掌。辰辉放开了宁末存的手，抬头仰视他，听他后面还要说什么。
“注意把眼睛周围好好洗洗，我看到你的——眼屎了。”
仰着脸听了宁末存最后一句话，辰辉的脸一下子变得彤红。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红过脸了，这猛然间一红就红的过头，他能够感觉到火从身体某处升起漫过脖子攀爬到脸上耳朵上额头上，灼烧得他难受。
宁末存在一旁看着辰辉因为自己一句话瞬间烧得红通通的脸，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湿巾纸，抽出一张铺到辰辉脸上给他擦了两把眼角。辰辉按住纸巾后，宁末存停了手让他自己擦。
辰辉一边低头擦脸一边说：“我的洗漱用的东西在我背包里放着，末存，帮我拿下啊。”
宁末存从货架上取下辰辉的包，拉开拉链。辰辉的背包整理的井然有序，所以不算太大的包里放了许多东西。牙缸牙刷牙膏肥皂毛巾之类的竟然都带着，那小身板也不嫌沉。宁末存给辰辉取来洗漱用具，辰辉拿着，也不看他，直接往厕所的方向去了。
辰辉洗脸时特地用了宁末存给的皂片，洗过后感觉脸上掉了一层东西，毛孔张开，皮肤特别舒服。洗漱完毕，整个人都精神很多。
再回到座位上，辰辉的脸已经不红了。他放好自己的东西，让宁末存帮他看洗干净了没有。宁末存正站在过道上活动身体，停下动作仔仔细细地看，最后没有挑出什么毛病。辰辉捡起之前的话头：“末存，你刚才说我们刚走了一半路程？”
“一半多一点点。你看，这是我们所在位置，这是出发地，这是京城，是不是，一半多出一小点点？”
宁末存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指指划划给辰辉分析他们所处的位置。辰辉感叹科技先进的同时也愁接下来一半的时间怎么度过。
“嗯。末存，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你怎样？”
“刚开始睡不着，睡着后一直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楚梦与现实。嗯，还在一直重复想着那句诗‘庄生晓梦迷蝴蝶’，到底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我家长辈说如果晚上做了梦，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先用喝一大口水吐掉，否则这一天会倒霉。所以啊，我就先去洗漱，但想不到洗完脸，全忘记了，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你，那是每天想得太多。我建议你把事物发展看简单点，找到你自己的规律就行了，否则会早衰。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很爱美的一个人，一天照镜子不下百次，可惜啊，不到四十岁，发际线就后移到这里。”宁末存说着在辰辉头顶画了一圈，辰辉觉得痒痒挠挠的。
“和老袁一样吗？发际线？”
“他的头皮比较特殊，和老袁不太一样。”回答了辰辉的话，然后用嘲讽的语调继续说：“喔，这一片无毛之地锃亮，会自动发光，有段时间他一直不敢照镜子，怕是吓到他自己。后来他剃了光头，哼哼……可笑！那要是不戴帽子，你想想看，那像什么？”
从没听过宁末存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连嘲带讽地说一个人，辰辉很想见见这个人。
“他一定惹恼过你，末存。”辰辉给宁末存这一大段话做总结。
宁末存把辰辉按到座椅上，自己靠在椅背上，有几分怀念，几分地说：“噢，你还很了解他。那的确是个讨厌的人。所以你别像他一样，知道吗？把事物拆开来，找关键的几点来看，看对看准了再拼起来看整体，那样做会简单很多。做题也是同样道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辰辉认真听宁末存后来的分析，点头同意：“嗯。我会试着去做。末存，期末考试，你考的怎么样？”
宁末存说：“除了语文，其他一切都是小意思。”
辰辉侧身，抬眼，眼底波光流转，他轻声叫宁末存的名字。
“末存~”
“嗯。”
“你的语文是外国人教的吧。O（∩_∩）O”辰辉眉眼弯弯，笑得温良。
“真聪明。（^_…）”宁末存朝辰辉挤了下左眼，浓密的睫毛在曦光里闪过一道暗影，眼眸晶亮，仿佛夜色里最璀璨的星辰。
＊＊＊＊＊
小小孩儿抱着怀里的娃娃仰着头问道：“那爸爸去了哪里？”
一条有力的胳膊抱起小小孩儿，凑到小小的耳边：“你抬头看，天上是不是好多星星？”
“嗯。好多好多。诶，它在和我躲迷藏！”
“对啊，它们最喜欢玩躲迷藏了。”
“嗯。我也喜欢玩。”
“爸爸去寻找那颗最会玩躲迷藏的星星了。”
“找它干什么呢？”
“找到它后，所有人就能幸福快乐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那是只有爸爸才能找到的星星哦，所以爸爸是个很伟大的人呢！”
“嗯，爸爸是最厉害的人。那什么时候能找到呢？”
“不知道呐，我们只有耐心地等下去才知道结局。”
“我是爸爸的小孩，我也很厉害哦。是不是可以帮他找呢？”
“等你能够看到那颗最亮星星的时候，也许就可以了。告诉我，你现在能看到吗？”
“能啊，我能看到……一，二，三，四，五……哇，好几颗呢！”
“哈哈，真棒！都会数数了。”
＊＊＊＊＊
“不要在看着我的时候想其他的东西。”宁末存手在辰辉愣怔的眼前晃来晃去，企图拉回辰辉跑到天边的精魂儿。
辰辉眨眼回神，却又低头沉思。良久，他嘴巴翕动，与其说是在和宁末存说话不如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嗯，我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天上最明亮的星星，我其实……”
“什么？”
虽然辰辉说了一大串，宁末存凑近耳朵也听不太清，只听到“很多年”和“星星”几个模糊的字眼。
辰辉扒拉开自己额前的流海儿，突然抬头，差点碰到宁末存的下巴。所幸宁末存反应快，躲了过去。
“有没有人和你讲过，末存，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夜空最明亮的那颗星星。”
容貌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再动听的赞美在宁末存看来都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的思想从不因为这种话有半分波动。但是赞美的话从辰辉嘴里出来，总显得特别好听。因为从他的眼睛流露出的感情那么真诚，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他的所有肢体动作都在极力地向对方阐述着他的话有多么的真实可信，使人不能存在一丁点怀疑。
宁末存笑了，洁白的牙齿，粉红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像夜空最明亮的星星一样的眼睛和浓墨的眉毛都在笑，笑得很好看。
“哦，不少人讲过，但都没有你讲得那么好听。你这小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可喜可贺啊。把你杯子拿过来，我去接水，给你也接一杯。”
“我不渴啊。”
“拿过来。”
“嗯，给。”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之旅（1）
？？？？？？火车终于到站，一行疲惫不堪的旅人匆匆下了火车，又坐上前往目的地的大巴车。
京城除了是全国历史文化经济政｜治中心，它还有两样闻名全国，雾霾和堵车。近段时间，刚好是京城所在区域的多雨季节，雾霾有所削弱，除了天比较阴沉外，空气里的颗粒物浓度倒是让初次见识的人不至于不能呼吸。但是，堵车却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存在的现象，只是大堵和小堵的区别，这又是一个漫长的行程。
终于下了大巴车，一路睡得昏天暗地的余杨，此时相比其他人要精神得多。他搂着无精打采的刘俊吉活动腿脚，把刘俊吉拽得一个趔趄又一个趔趄，自己大发感慨：“啊，终于到地了，脚踏实地，果真喜气洋洋。毛主席诚不欺我。”？
宁末存和辰辉也下了车，看着活蹦乱跳的某人，宁末存问辰辉：“他在说什么？”
“原话是：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右脚向右前方跨出一步，左手掌心朝上与地面平行，手中有粮；左脚向左前方跨出一步，右手拍胸口，心里不慌；握紧拳头架起胳膊，继续向前走两步，脚踏实地；回头呲牙咧嘴，喜气洋洋。
自己的一句话顿时让正常的画风一下子变得逗比起来，宁末存满脸黑线。
“不要学余杨。他的风格不适合你。”
辰辉退回来抓抓头发，意识到自己也逗比了一回，不好意思地说：“娱乐，娱乐。不过原话确实是毛主席说的。”
负责人老师站在人群里拍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同学们，都过来，我说几句话。嗯，想必大家都注意到了，我们已经到达×××大学。我想大家刚经历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很累，肯定不想做其他的事情。接下来呢，我们只做两件事。”他竖起一根手指说：“一，吃饭。”又竖起一根手指继续说：“二，睡觉。”
这个老师确实会办事。鼓掌声非常热烈。
带队老师打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他接过话头继续说：“好，好。大家待会儿排成两队，跟着老师走，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掉队。出门在外，我们就代表着我们整个十一中……balala……”
“他的话真多，我饿了，我想吃饭，我想吃饭……”余杨整个人趴在刘俊吉身上，在刘俊吉耳边碎碎念。
刘俊吉翻了个白眼说：“你就是个饭桶。”
“咔嚓”有人拍照，闪了刘俊吉的眼睛。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他总共睡的不到两个小时，眼睛本来酸痛无比，被闪了一下，眼前顿时出现许多黑色点点，头晕目眩。
余杨改趴为抱，搂着刘俊吉，十分生气地看着闪光灯来源，拍照的人是个女生，余杨认出来就是那个在他们几个推开宾馆房间门说是给他们拍进门照结果相机里的照片全是男生没有女生不让他删丑丑照片的神经质短头发学姐。
“啊，怎么又是你这个学姐，你有没有脑子，你拍照不会把闪光灯给关了啊，不会把声音调静音啊，辐射的我脑仁疼啦，知道不知道。拍照要找好角度啦，不然拍出来会很难看，你知不知道啊。”
余杨是个大嗓门，一开口把带队老师的声音给压下去了。带队老师看了他一眼，继续讲。那女生本来就是个爱脸红的人，被他一说，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她低头看手里的照片，拿给旁边一个长头发女生看，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对照片指指点点。
“好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