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祖母侄儿弓中正(也写忠正,又名士杰,生于一九三五年农历十二月初三。本章后面单列一篇,专门讲述他老人家的生平,以及他老人家留给我的印象)记忆,这个倚门,乃我家祖上所有。后因生计,变卖到此。
这应该是真的。 。。
祖父:读书为上品自高
祖父:读书为上品自高
祖父,字联珍,生于一九零四年农历三月十二,属龙,那年是清朝光绪三十年。他老人家卒于一九八零年农历五月十三,当时我正在忻县城参加高考,回到家,祖父已经走了。那年,他老人家七十有七。又说,七十七是喜寿。理由是,人们把七十七连起来草写,所组成的汉字,恰好是一个喜字。
祖父十一岁时,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祖父的父亲走了!家中留下孤儿寡母五六口人,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简直就是在生死线上作垂死挣扎,人多嘴就多,粮食不够吃,只好想其它生存的办法,想来想去,唯有走北路这条路。所谓的北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走西口,也就是去内蒙“打工”。当时祖父年龄尚幼,只有祖父的两位哥哥,他们先后出了北路,寻求另外一种活法。结果是我大爷爷(张人和,二十世祖,郭氏)早年病故,我二爷爷(张成和,二十世祖)一去没有任何音信,至今没有下落,不知生死。那个吃人的年代呀,现在想起来都叫人心寒胆战。
祖父母亲,虽说是位妇道人家,但她老人家明是非,晓大义,知书达理。全家五六口人的嘴,都爬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尽管日子过得有今天没明天,更不知道后天的饭菜,该怎么做?就这样一个世道,就这样一个处境,就这样一个条件,并没有压倒她老人家热爱生活的骨气,她老人家就认准一个理儿:
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
读书。读书。她老人家这样对祖父说。就这么一个世道,就这么一个处境,就这么一个条件,你不好好读书,行吗?可怜的祖父,晚上在油灯下念四书五经,还得念出声音来,让他母亲听,听有没有念对?看有没有念错?就这么严厉,就这么不近人情。
白天下地干活,回到家还要担水劈柴。春天耕地拉肥下种,夏天锄田薅苗追肥,最忙得还是秋天,眼看着庄稼熟了,别人家都往家里收割,再遇上村里还有几个不争气的人,半夜到你家地里,背上几口袋谷穗,就叫你有苦不能说,说了人们也不相信。“我家还愁得收割不回来呢,谁有心思收割你家的?”拿了人家的东西,还有一大堆让人相信的理由。
到了冬天,人们不那么累了,可家里的事情,就像地里的活儿一样,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不是担水,就是砍柴,你不做就没人替你做。过去读书人都用毛笔写字,祖父因为家穷,买不起纸和笔,他老人家就想出一个办法,找一根树枝,把前面削成毛笔那个形状,然后就在院子里写,院子写满后,用扫帚扫去再写。冬寒夏暑,从不间断,这是祖父练习硬笔的方法。
硬笔字练习得差不多了,再写毛笔字。他老人家又想出一个非常简朴的办法,就是用人家扔掉的烂毛笔,再找几块方砖,把粘土放进一个小铁桶内,倒上水,把它搅拌均匀,之后用那枝烂毛笔,沾上粘土糊糊,在方砖上写字,写满一块,再写另一块,另一块也写满了,那一块也就干了,然后用扫帚扫去粘土,再写。春天是这样,夏天是这样,秋天是这样,冬天也是这样。到后来,祖父的毛笔字写得出神入化,力透纸背。因为祖父毛笔字写的好,就有人请他老人家把“字”写在石碑上,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在我村附近地区,就有好几块碑文出自祖父之手,我知道得就有,同族伯父张安祥祖父的碑文,祖父外父的碑文,还有坡头村有个庙的碑文,等等。
祖父有如此成就,全凭他老人家母亲的严格管教。
祖父母亲本姓王,娘家世居忻州城西门坡,是忻州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又是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尤其是祖父舅舅王敦武老先生,他老人家年长祖父十二岁,是忻县中学校的高材生,在忻州城里很有名气,满腹经纶,*倜傥,为人豪爽,热情大方,在忻州城上层社会,更是无人不晓,无人不敬。据父亲讲,祖父小时候,经常随母住在姥姥家,他舅父家中经常是高朋满座,来往无白丁。祖父又是一位追求真理、胸怀远大抱负、求知欲望极强的年青人,对他老人家来说,就好比久旱逢甘雨那么渴望,他乡遇故知那么欣喜,洞房花烛夜那么激情。在这样的环境下,耳闻目睹,耳濡目染,祖父自然是受益非浅的。
我没有赶上那个社会,但有幸认识祖父母亲的侄儿,也就是王冲宇老人,他比祖父小十二岁,我叫他老人家有根爷爷。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就是有根爷爷在我们张家取名为:张有根,在他家叫王冲宇。就和有根爷爷的外甥闺女一样,在她家叫吕艳芳(和二妹同岁,属鸡),在姥爷家叫王黄英。人长得像彭丽媛那么漂亮,歌唱得也像彭丽媛那样好听。
我在忻州商校读书那阵,因商校在忻州城西南方向的西门坡上,有根爷爷家住在忻州纺织厂宿舍,相距不远,步行也就是十分钟左右。遇上星期天,我就跑到他家,听他老人家讲过去的事儿。那时他已退休在家,他老人家的举止言谈,他老人家的风度,他老人家的气质,就可以想象到他父亲(王敦武老先生)当年的风采。
祖父十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在县城做工了,相当于现在的外出打工。那时没有打工这个名词,但意思差不多,现在是出外挣钱,过去还有学手艺的意思在内。他老人家在一家铺子里学徒,结果是没干几个月,他就病了,只好回家休养。这时,距离我村二十多华里的田庄村“招聘”教书先生,依祖父在家学过的那几本书,应聘是富足有余的。于是,开始了他老人家近半个世纪的乡村教育生涯。自己喜欢,又有基础,教起书来,得心应手,何况他老人家性情温和,说话和气,待人接物,礼字当先,他的名声很快在附近村庄传开。
那年,祖父十八岁。
人们奔走相告,互相传说着:田庄村那位教书先生,真好!村里人不会用太多的形容词,所有的赞美之词,就两个字:真好!
这时,田庄村弓家沟有位弓老先生,他老人家知道后,经过多方面观察,觉得祖父这人就是不错。于是,托人把他二闺女许配给了祖父。弓老先生所托之人,名叫弓官有(取其音,其父名叫弓如清,父亲称如清姥爷,享年七十有四)。据祖母之侄弓中正记忆,官有老人与祖父是朋友,年龄比祖父小一岁,享年五十有七。依此推算,祖父生于一九零四年,官有老人应生于一九零五年。虽说老人双目失明,却是周围十几个村庄有名的能人,笙胡笛管,无不精通。并打得一手好算盘,也会捉称。捉称为方言,意思与计量有关。
以前,我将老人归类为民间艺人。据祖母之侄弓中正讲,过去的音乐,那是秀才们从事的极其高雅的一种活动,类似于如今的“文学沙龙”,或“诗歌笔会”;与现在的“八音会”,其根本是两个层次的概念。
老先生这位二闺女,也就是我的祖母,她老人家姓弓名讳海棠。
听父亲说,祖父比祖母大十岁。又听父亲说,当时祖父已经二十五岁了。照此推理,当时祖母只有十五岁;他们成亲的时间,大约是在一九二九年左右。按理说,祖父那么大了,娶个媳妇实在不容易,应该高兴才对!可对于一个穷人家来说,添一个人,无疑又添了一双筷子,也就是又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原本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这时就更加紧张了。家中只有二三亩旱地,遇个好年景,还能打几袋粮食,要是老天爷发了怒,就不给你下雨,你也没有办法。新粮没进仓,旧粮已经吃完了,只好东借西挪,要不就是祖母带上父亲和大姑回娘家住,一住就是好多天。名义上是回娘家走亲戚,其实是家里没粮吃了,到娘家混口饭吃。那个年代,有人没饭吃,被活活饿死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发生在你身旁,让你感到死个人是那么容易,不复杂,也不稀奇,就别说生老病死了。
这时候,祖父特别辛苦,省吃俭用,拼命挣钱,然后置田买地,先后买下二十多亩地。这时,家中的生活才多少有些好转,祖父在田庄村教了七八年的书,积累了许多教学经验,也结识了许多有文化的朋友。
后来,祖父又来到下社村(在我村西面,也在庄磨村附近)教书,下社村有赵全红、赵全恭兄弟俩,他俩都是解放前的大学生。赵全红是学政法的,还考取了县长一个职务,但是,他老人家看不惯官场上那种尔虞我诈的高级游戏,也就没有赴任,而是隐居乡里,为村民做些善事。据父亲讲,他老人家还是我大姑父(名讳邢联壁,本村人。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四日出生,二零零四年农历九月二十七下世)的姑父。小时候,我见过他老人家的三儿子,小名叫三忠。他弟弟赵全恭学得是采矿,整天在家里研究煤炭之类的东西。兄弟俩家境富裕,爱结交读书人,共同的志向和爱好,使他们三人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
祖父业余时间爱好音乐,笙、管、琴、胡都在研究水平之上,他老人家在下社教书期间,组建了一个音乐会。乐谱与佛乐差不多,在我们那个范围,这个音乐会很有名声,每当村里人有白事宴,就请音乐会前来超度亡魂,吹拉弹唱,甚为庄严,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程序:读祭文,给亡者送去神圣的安慰。
记得祖父走的那年,他老人家的学生们知道后,还自愿前来给他们的老师,送上最后的祝福。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历史:跟祖父开了一个笑不起来的玩笑
历史:跟祖父开了一个笑不起来的玩笑
使我不由地再次想起祖父,那是最近几天的事情。想起祖父的音容笑貌,想起祖父的慈善,想起祖父的温和,想起祖父渊博的学识,想起祖父那几年遭受到非人的待遇……每当想起这些,在我心里产生出来的复杂感情,是一般词语所不能形容的,我为出生在这个家族感到骄傲和自豪。同时,我又为那个年代感到一种悲哀。也就是说,为祖父生活在那个年代悲哀。兵荒马乱时期,可说是乱世出英雄的年代,对于一位弱不禁风雨的一介书生来说,那是多么悲壮的事情啊!
村里人常说,修路架桥,教书育人,乃行善积德的好事。祖父的遭遇,使我对此产生怀疑。像祖父这样一心为他人着想的好人,怎么会成为反革命四类分子呢?或许是那个社会出了什么毛病?或许是老天爷有意磨练祖父的性格?
记得在一九九零年时,我携妻提子,去河北承德避暑山庄,参加一个全国诗歌创作笔会,顺便在北京停留了几天:一是看看首都,算是弥补妻子的新婚蜜月之旅;二是看望本村的一位老人。他老人家名叫邢相禹,与祖父同辈,好像俩位前辈小时候还相处得可以,又好像他俩还有点远亲关系。相禹爷爷和我说得一席话儿,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老人家说起祖父来,一是尊敬,二是佩服。当说到祖父那几年的事情时,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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