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决定姑且听听矮人的想法好了。
穿戴齐整的矮人小跑两步靠近莱戈拉斯，神神秘秘的，用非常非常小的声音说道。
“我听说埃尔隆德领主和你的父亲瑟兰迪尔王……”后面的声音非常含混，就算以精灵的耳力都听不清。
这让莱戈拉斯忍不住皱眉：“你说什么？”
吉姆利含含糊糊地重复了一次。
此时速来不合的精灵和矮人之间的交流已经引起了护戒队其他人的注意。
“我还以为说话干脆利落是你们矮人所剩不多的优点呢，葛罗音之子吉姆利，如果在此地都不能高声言语，我想我无法给予你想要的答案。”莱戈拉斯以为矮人是在耍什么小把戏，眉头一皱，承袭于精灵王血脉的、对于矮人的嘲讽流利地自嘴间说出。
要知道矮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激将法的种族了，吉姆利瞪圆了双眼，新得到的斧头用力拄在地上，大声嚷嚷道：“我听说埃尔隆德领主和瑟兰迪尔王是一——嗷唔嗯呢嗯嗯，甘道夫你干什么？”
用力怒视忽然敲打他的灰袍法师，矮人显得非常不解和恼火。
“你们这些没脑子又固执的家伙！你想知道的问题在离开瑞文戴尔后我会给你答案，现在请闭上嘴吧，埃尔隆德领主就要出来送行了。”灰袍大声地说，将吉姆利领到一边。
莱戈拉斯依然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他周围其他护戒队的成员——除了阿拉贡以外——也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倒是一直在旁围观的林谷双子坏笑着跳到他和阿拉贡的身边，小声地说了什么，密林的绿叶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而之后这位精灵王子更为迷惑不解地看向甘道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断吉姆利的问题。
——他的父亲和埃尔隆德大人彼此心意相通、互相爱慕，他从未觉得这是一件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阿拉贡则是微微扶额，在心里感谢了一下老朋友的出手相助。
——如果真的被矮人吉姆利在瑞文戴尔嚷嚷开，他们大概只能被瑟兰迪尔王用冰冷傲慢的语调送行……养父略薄的脸面身为曾经跟在他身边十八年的养子的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
实际上送行的时候瑟兰迪尔并没有出现，就算埃尔隆德认为他应该去送一送莱戈拉斯，并数次劝说，这位精灵王还是沉稳地坐在精灵领主的书房内，一边无趣地翻着埃尔隆德的珍藏，一边喝着林谷的新酿。
“没有必要。”瑟兰迪尔用简短的语言打发了半精灵最新一次的提议。
孩子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教会了莱戈拉斯他所能教会的一切，如果这些不足以让他的绿叶王子应付接下来的旅途，即使送行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种宣告离别的场面不适合瑟兰迪尔，他坚信他的孩子会平安归来——用来欢迎的盛大的星光夜宴才是密林之王的作风。
这些他不会跟埃尔隆德说，因为他知道对方能懂得。
倒是那位依然在挣扎之中的未来人皇，瑟兰迪尔知道埃尔隆德在护戒队启程前和他的养子谈过，至于结果如何，光看精灵领主依然不展的愁眉就能知道大概。
“在他们离开之后，我也将启程回密林。不过我可以帮你重铸纳希尔之剑后再走。”瑟兰迪尔晃动着杯中宝石般亮泽的深红液体，看似不经意地说，“如果你需要的话。”
精灵王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在告诉精灵领主他已经什么都知道。
那斩下过至尊魔戒的日与月的碎片至今依然放在瑞文戴尔，瑟兰迪尔知道埃尔隆德总有一天必然会尝试重铸这柄剑，但中土大陆最优秀的工匠在第一纪所创造出的这柄圣剑拥有与普通武具截然不同的性质与力量。
曾属于努曼诺尔开国之君，半精灵的双生兄弟埃洛斯的神圣宝剑也只有人皇的血脉能够驾驭。
——如果你需要的话。
——如果人皇的血脉需要的话。
埃尔隆德沉默。
当凯勒布理鹏大人西渡之前，他曾经询问过关于纳希尔圣剑的问题。
精灵中最好的工匠曾经这么回答他。
——修复这柄剑并不需要如同它的铸造者一般高超的工艺。但只有在它真正被需要的时候，这柄剑才能被重铸。没有血脉的身躯无法支配古老的力量，没有觉悟的灵魂无法举起日与月的圣辉。当二者兼备，埃尔隆德，此剑定会再放光芒。
精灵领主对瑟兰迪尔说：“伊姆拉崔的精灵们足以修复这柄剑，但有能力持有并使用它的人拒绝了这力量，再优秀的精灵工匠也无法修复不被期待的造物。”
“然而你们却依然要将希望寄放于不期望这股力量的人类。”瑟兰迪尔不是怀疑埃尔隆德的判断，只是人皇的表现并没有给这位对并非自己庇护下的对象都分外苛刻的精灵王留下足够的信心。
“你也参与了那天和甘道夫的讨论——我们别无选择。”
※※※
九名队员。
除去灰袍甘道夫之外，埃尔隆德一一扫过那些年轻的面庞。
能够抵抗魔戒诱惑的持戒者，瑟兰迪尔的爱子，埃洛斯的后裔，都灵家系的血脉，刚铎的战士……最后加上受命于梵拉的迈雅，以及总是充满神奇的三位霍比特人。
护戒队只是一切的开始，他们在相同的□□出发，却肩负着彼此不同的使命，未来的道路上他们终将分散、分离，精灵领主只希望他们能够在最后的终点重新相聚。
埃尔隆德的目光在迪耐瑟之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停留在他的人类养子身上。
——他将他的孩子送离此地，而无论成功或失败，他的孩子不会再度归来。
——不论是成为地里的尘埃也好，还是成就伟大的伊力萨王也好，瑞文戴尔永远是他的家，也永远不再是他能够回来的地方。
送别的话语由埃尔隆德口中说出，便像是带了一股奇异的威力。维雅的风环绕着护戒队的成员，为他们赋予守护和勇气的力量。
由持戒者起始，九名成员一一踏上向着摩多而去的道路。
埃尔隆德看着在护戒队的最后和同样出来送行的阿尔温点头道别的阿拉贡，一股莫名的伤感击中了他的心。
在漫长的时光里已经经历过不少分别的埃尔隆德再一次感到命运的无可奈何，尤其是在他看到阿尔温望向阿拉贡的眼神的时候。
他知道女儿已经将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暮星项链给了阿拉贡，这意味着无论阿拉贡是活着成为人皇或是死在黑暗之中，他都将同时失去两个孩子……
待到护戒队完全离开，精灵领主回身抬头，瑟兰迪尔高高地站在他的书房外，对他遥遥举杯示意。
埃尔隆德知道他在说——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累困毙………………TAT
☆、Chapter 40
如瑟兰迪尔所说，护戒队踏上命运的旅途之后，他也很快动身离开了瑞文戴尔。
即使这位金发的精灵王心中如何不愿留下埃尔隆德独自面对来自黑暗的各种艰难讯息，但幽暗密林的西尔凡们也无法在这个重要的时刻离开他们的王。
密林之王离去的时候并未告知埃尔隆德，他甚至没有提前道别。
但当他骑着大角鹿踏着清晨的微风离开林谷狭窄的石桥时，紫衣束冠的伊姆拉崔之主早已站在另一头等候。
晨露沾湿了他漆黑如夜长发，山间薄雾为他披上一层朦胧清雅的外衣，埃尔隆德站在路边仰头看着欲独自离去的精灵王，眼中藏着些许笑意。
“我知道你不喜道别，瑟兰迪尔。”精灵领主轻声说，“所以我并不为道别而来。”
瑟兰迪尔挑眉。
“难道你要随我回密林？”
他当然知道埃尔隆德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瑞文戴尔，故意说出这个问题也不过是因为他现下有些摸不透精灵领主的真意。
“我来，是因为突然想起有一件东西忘了给你。”
埃尔隆德从怀中拿出一柄匕首，风格特异的古朴花纹和精美的雕工吸引了瑟兰迪尔的目光。
“多瑞亚斯……”精灵王喃喃地说，那仿佛来自故地的短刃唤醒了他心中一直被刻意遗忘的角落，辛达的血脉正在他心中唱着留恋的曲调，“……这是？”
林顿的诺多们不会打造这种风格的短刃，来自费诺兄弟的匕首埃尔隆德必然不会送给自己——
“这是来自明霓国斯的一柄无名之刃。”埃尔隆德将短刃递给翻身下鹿的瑟兰迪尔，“它曾经被母亲送给父亲，又被父亲送给了我和埃洛斯。当埃洛斯选择成为人类的时候，我让他带走了这把短刃，但是当他死去的时候，他派人将短刃送回给了我。”
“……你从未用过。”
瑟兰迪尔摩挲着熟悉的纹路，肯定地说。
如果诺多的传令官有这么一把匕首，他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诺多们也不可能完全不提起。
虽然埃尔隆德说它是无名之刃，但那精美的工艺和其中蕴含的力量都足以媲美兽咬剑、敌击剑这些精灵武器，它说不定比看上去的更加古老。
埃尔隆德摇头。
“对于我来说，使用它会令我想起太多。”
这是父母的遗留之物，也是双生兄弟的遗物。
精灵领主一直将它珍藏起来，从未想过要使用它。
“而且我很少使用短刃，它更适合留在你的手里。”
精灵王皱眉。
据他所知，埃尔隆德身边并没有留下多少他的亲人们的东西，即使是声名远播的大航海家埃兰迪尔，留给埃尔隆德的也只是每个夜晚高挂于天际的一颗星辰。
至于他的兄弟埃洛斯，大概就只有纳希尔圣剑的碎片和麻烦的后裔阿拉贡。
“我不能收下它，埃尔隆德。”
瑟兰迪尔将匕首放回到精灵领主手中。
巨绿林的一切连同整个王国一并被欧瑞费尔王留给了他的王子，即使在艰难的北迁之中瑟兰迪尔也没有丢弃那些具有纪念价值的他父亲的遗物。
所以他明白有时候一个具有念想的纪念物品拥有多么大的抚慰力量。
他不能带走埃尔隆德仅剩不多的家人遗留物。
除了爱，他什么也不想从埃尔隆德那里带走。
精灵领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渐渐升起的朝阳，金色的光辉打在他的脸上，抵消了因为即将出口的话而泛起的微薄红晕，也映照着那双灰湛的眼中星光璀璨。
“瑟兰迪尔。”他重新面向瑟兰迪尔，郑重地仿佛站在瑞文戴尔光辉明亮的主厅，接待着来自密林的精灵王者，“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父亲的匕首。”
向来思维敏捷的密林之王先是对埃尔隆德强调的内容疑惑不解，接着一道灵光自他脑中闪过，瑟兰迪尔像是突然醒悟一般瞪着面前的半精灵。
“你是说……”
埃尔隆德没有犹豫，他干脆地点头：“就如你所想，这是我父母的定情之物。失去多瑞亚斯和所有亲人的我的母亲唯一留下的属于自己的纪念，送给同样失去了贡多林和父母的我的父亲，以此表明自己的心意。”
精灵领主在枫红遍野秋意盎然的山间认真地说。
“瑟兰迪尔，我在说我爱你，如同我的父母之间的爱情，白鸟的传说至今依然在被传唱，我希望我们不必有那样的坎坷，情感却如同天边的星辰一般恒久流长。”
他再次递出那把匕首。
“我送出我的心和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