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文晓的刑罚算是轻的，只是把她绑起来。现在海阳将受的重刑，就是残忍的用那几根牙齿把人钉在架子上那种。
人被架起来，无法承力，全身受力的地方全在被钉起来的伤处。会疼痛得难以承受。
说起来，鲛人内部的惩罚，确实是很严格的。
或许说，被惩罚的人罪不至死。但是如果有人阻止了刑罚的进行，阻止的那人将承受的惩罚比受罚的人还要厉害。
这就是为什么海阳发现了韩悦躲起来想救文晓的时候，犹豫着没有立刻把她揪出来的原因。
那是他唯一的亲生妹妹，他怎么舍得妹妹受那样重的刑罚？
这些全都由他来承受好了。
只是不知道……她们逃过了没有。
海阳黯淡着墨绿眸子，看着族人举起尖细的牙齿抵在他手臂上，仍没有一点反应。
大族长冷眼看着海摩把尖细的牙齿一寸寸慢慢的扎进海阳的手臂，没有催促他。
“海阳，那个人类女孩的刑，还有海言救走人的刑罚，以及你自己掩护她们的刑罚……你都做好承受了吗？”大族长看着海阳忍着痛仍一声不吭，淡淡问。
海阳的目光从自己手臂上起来，与大族长对视。眼神里仍满是坚定。
大族长眼神突然变得阴冷，他拿过一根牙齿，像海阳之前抵着文晓喉咙那样，用牙齿抵着海阳的喉咙，轻言细语：“瞧瞧……多么脆弱的喉咙呢。只要我的手往前用一下力……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海阳听到这话，眼神反倒亮了下。
“不过你以为我会这么做吗？”大族长微笑，把牙齿拿开，狠狠一下就扎进了海阳另一只手臂上。
“呃——”
海阳又闷哼一声，垂下了眼帘。
再说韩悦这边。
被吸入海沟的时候韩悦就放开了对文晓血脉的压制。
只是刚才那短短几十秒，文晓就喝了大量的水，并且明显缺氧。加上之前失血过多。整个人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海沟里水流湍急，来回各有方向，被水流卷着，一不小心就会猛烈的撞到哪里。更别说或许会有来自大鱼的威胁了。
在这样情况下，文晓手腕处半凝结的伤又开始被水压压迫着渗出血。
而且这样的情况……想找到一处相对平静些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啊。
韩悦无奈，只得寻了一个长满海草的地方，先是观察了周围有没有大鱼的出没，等确定了。才敢把自己两人都勉强固定起来。
没有药，没有绷带，没有血袋。文晓的伤只能被水草简单的缠起来，不让继续流血而已。
因为有了一半的鲛人体质，文晓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只是昏迷着。
但是这样昏迷下去……也不妙啊。是该找个时间把她送回岸上医治了……
韩悦用眼神一遍遍描绘着文晓的脸。
文晓一张小脸上惨白惨白没有血色。无意识的闭着眼，她被水草固定着，身体随水流晃动。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嘴唇饱满，本来是漂亮的红润颜色，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没有一点血色。
韩悦眼神定定的看着文晓。移不开目光。
她像是魇住了似的，缓慢的低下头。
接近，接近。
……贴住了……好软。
韩悦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脑袋里一片空白茫然，没去想自己的行为，而是轻轻探出舌尖，一点点描摹着文晓的唇形。
时间像是静止了。
韩悦呆呆的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她看着文晓，仍是没回过神来。
她像是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行为是怎么一样。又看着文晓发呆了一会，才像灵魂出窍一样飘忽着去找食物了。
文晓……温宣……千夏……孙雅茱……
孙雅茱……千夏……温宣……温宣……
韩悦一路上脑海里只反反复复的响着这四个名字。她反复咀嚼着名字，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痛苦。
等韩悦再回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几把不知名的水草和一尾鱼。
韩悦一怔——文晓已经醒了。正安静的飘在水里。怔怔发呆。
韩悦垂了垂眼眸，把她眼中的神情统统隐藏了起来，表情变得平静。
“你醒了啊。正好我带回来了食物。吃完我们休息一阵，就赶紧去上面看看。”韩悦表情很冷淡的说，“你的伤势不能拖了。我们要冒险去看看能从海沟里出去不能，然后回岸上给你医治。希望那些人已经回去了吧。”
文晓觉得她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只是道了谢。
“等你医治好……”韩悦顿了下，觉得喉咙里堵得厉害，所以她清了下嗓子，“等你医治好，你就回岸上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没想到文晓反应却很激烈：
“为什么？！”她猛地问，声音都激动地有些颤抖。
韩悦转过脸，冷淡道：“你不适合留在海里生活。你是人，我是鲛人。人鲛有别。我们不是一个种族，根本不适合在一起。我害你受伤，是我的错。而且救了你后，我也没办法保证我能照顾你。所以你就算是为了我考虑……你回去吧……”
她要守护好文晓。
但是文晓在海里，在她身边，只会不断受到伤害。
那还不如放她回去……
文晓喃喃的重复：“人鲛有别……人鲛有别……”
她看向韩悦，眼神痛苦而有些陌生。
“也好。”
文晓直直凝视着韩悦，把韩悦都看得表情有些不自在了，才移开目光，淡淡的回了一句。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无话可说了。从此后你我就陌路吧。”
文晓背过身，也不去看韩悦了。
她默默无言。心底难过得不是滋味。
韩悦……每一次你都救我，却从来看不到我的心意。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着我？
这一次我们是一对，我以为这样会比以往好些，但你却提出了……陌路……
韩悦，你……
呵……你提出了陌路。好，我同意。你说的话我会去照做。
但是韩悦，我不会放过你。
以后我也会缠着你。直到你明白我的心意。
……直到你也爱上我。
☆、第19章 鲛人有珠之哥哥的计谋
多年难得一见的处罚就这样草草结束。鲛人们也都回到城市里各司其职。
但是岩洞里，对另一个鲛人的处罚却没有停止。
“海摩，看着他。”大族长淡淡吩咐。
他扫了那叫海摩的鲛人一眼，刚才目光里的失望严格都淡去了。转过身，就离去了。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海阳。
海阳仍垂着眸子，遍体鳞伤的被架在架子上，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岩洞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只剩下那一个叫海摩的鲛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海阳。
一时间岩洞里陷入了沉寂。
海阳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身上的伤口在持续流血。只要稍有凝固，就被会毫不留情的再次划开。一刀叠一刀，伤上再加伤。
痛，痛入骨髓。这么的折磨，要一直耗到他的血流尽，他的生命耗完……但是海阳不后悔。
如果他没有帮海言掩护，会这么痛的人就是他妹妹了！
海阳黯淡着墨绿眼眸，侧了侧脸，向洞外看去。眼神里带着期盼。
小言她……她们会幸福的活下去吧。
然而洞外飞快的掠进来一道黑影。海阳一惊。
随着一声闷响，海阳转过脸，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海摩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海摩身后站的人……
“小言？你怎么又回来了？！”
韩悦扔掉了手里的石头，轻舒了口气：“哥我怎么会抛下你？”
她上前几步，查看海阳的伤口，有些为难的咬住了嘴唇。
她实在是无法忍受心里的煎熬了。
确实，韩悦一直在说服自己，他们都只是ncp，她只要管好文晓的事，别人的都不招惹就好了。何况韩悦一直急切的想完成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任务，赶紧回现实呢？
她干什么还要在送走文晓后拐回来救海阳？
实在是……是这个哥哥，是为了掩护她们才受牵连的。
她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她即使是去下一个世界了，她以后也会心中一直煎熬内疚，为什么没有救海阳的！
她韩悦……不想也不能做这知恩不报，没有良心的人！
韩悦小心的把海阳从架子上扶下来。即使牵扯到伤口，墨绿发的男子也忍着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海阳分得清轻重。他现在这样子根本没办法自己移动。再顾忌什么，就怕两人走不了了。
他把身上大部分重量都靠在韩悦身上，忍痛忍得脸色苍白。艰难的往外游。
或许是大族长没想到吧。海言这个逃走的女孩还有胆子溜回来救人。
所以才只留下了海摩一个。亏得他还没有防备。所以韩悦得手的很轻松。
兄妹俩默默无言的一路急走，一直到过了鲛人城市的这片水域，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海阳却突然疑惑的问：“文晓呢？”
韩悦僵住了。
海阳脸上变得苍白，他重复问：“……文晓呢？”
韩悦垂下眸子，不敢和哥哥对视。她低低嗫嚅：“我把她……送回岸上了。她跟着我……不安全。”
海阳刚才还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气的涨红。他定定看着自己这个妹妹，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韩悦仍偏着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和海阳对视。
海阳闭了闭眼，脸上闪过痛苦。他身形晃了一下，就一头向下面载去了。身体失去支撑，就像个破布娃娃。
“哥——？！”韩悦吓坏了。
——该不会是海阳被她气的昏过去了吧？！
韩悦赶紧追下去，赶在海阳撞在什么东西前抱住了他。
“哥！哥？”韩悦揪着心，焦急的喊。
海阳闭着眼，墨绿发丝在水中四散开来，加上他身上遍体鳞伤。看起来别有一番凄美感。
韩悦唤了好几声，海阳才睁开眼睛。
他眼睛微微睁开又合上，再次努力睁开。就这样了好几次，好像能醒过来是很困难的事情。
“小言……看来我也活不了了。”他仍努力的睁开眼睛，墨绿的瞳孔里一片茫然，找不准焦距。
“……哥，你别——”韩悦只觉得难过堵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出口的却全是破碎的音节。
“你爱她……哪能不抓紧呢？哥现在只剩最后的心愿……你和文晓好好的……过日子。”海阳握住韩悦的手腕，微微用力。
他的双手早被钉在架子上时就洞穿了。现在还能勉强用，实在是奇迹。他这一握，手上再次迸裂，暗红的血丝飘出，融入海水不见踪迹。
海阳眸光黯淡，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容，有期盼也有不甘执念。
韩悦有些心疼的看着他手上流血的地方，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我知道……哥，我知道。我一会就去接文晓。我们好好过……”
海阳又闭了闭眼睛：“……现在去。我还能撑住。”
韩悦不肯，但是无奈海阳太固执。
他这个状态经不起再气，韩悦只得找个地方先安置下他，然后飞快的向与文晓分手的地方游去。
韩悦走后不久——
躺在几丛珊瑚旁闭目残喘的海阳却缓缓睁开眼睛。
他微微坐起身，左右打量一遍。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虚弱得要挂掉的模样。
他想着妹妹确实是去找文晓了，这才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