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劫眉(前传+五部)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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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劫眉(前传+五部)完整版-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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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大概是我那婆娘洗得不彻底,真是对不起姑娘了。”钟春髻微微一笑,她尝出汤中无毒,也不计较这区区一碗粉汤,“掌柜的尚有婴孩在家,难怪准备不足。”掌柜尴尬的道,“不是不是,我和婆娘都已四五十岁的人了,那是客栈里唐公子请我家婆娘帮忙熬的。”钟春髻有些诧异,“唐公子?”掌柜的道,“从京城来的唐公子,带着一个四五个月大的孩子,和我们这些粗人不同,人家是读书人,呵呵,看起来和你姑娘倒也相配。”他和钟春髻说了几句话,便觉和她熟了,乡下人也没什么忌讳,想到什么顺口便说了出来。钟春髻知他无意冒犯,也只是微微一笑,吃了那碗粉汤,付了茶钱饭钱,问道:“村里客栈路在何方?”  

“村里只有一条路。”掌柜的笑道,“你走过去就看见了。”钟春髻拍了拍自己的马,牵着梅花儿,果然走不过二十来丈就看见村中唯一一间客栈,叫做“仙客来”。  

如此破旧不堪的一间小客栈,也有如此风雅的名字。她走进门内,客栈里只有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女子,“店家,我要住店。”那中年女子只蹲在地上洗菜,头也不抬。钟春髻眉头微蹙,“店家?”  

“她是个傻的,难道你也是傻的?”房内突地有熟悉的声音道,“怎么走到哪里都遇见你这小丫头?”钟春髻蓦地倒退几步,只见房内门帘一撩,大步走出来一个人,白衣倜傥,赫然正是池云。“你……”她实是吃了一惊,脸色有些白,“你怎会在此?”难道池云走得比她骑马还快?  

“老子爱在何处便在何处,”池云瞪了她一眼,“你又为何在这里?”钟春髻定了定神,“我和江城有约,在小燕湖相候。”池云道,“他不会来了。”  

“‘信雁’江城从来言而有信,绝不会无故失约。”她定下神来,上下打量池云,暗暗猜测他为何会在此处?但见他身上斑斑点点,却是些米汤的痕迹,心里好笑:莫非他就是茶铺掌柜说的“唐公子”?  

“‘信雁’江城自然不会无故失约,他早就被施庭鹤砍成他妈的四段,踢进小燕湖去了。”池云凉凉的道,“江城和你相约,定是有事要向雪线子那老不死求助,此事如果和施庭鹤有关,他自然要杀人灭口,有甚稀奇?”钟春髻又是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江城死了?”池云不耐的道,“死得不能再死了,尸身都已喂鱼了。”钟春髻变色道,“他说有要事要见我师父,我……我还不知究竟是何等大事。”池云冷笑一声,“多半也是关于猩鬼九心丸的事,反正我已替他杀了施庭鹤,他也不必介意了。”钟春髻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看你行事也不是无知之辈,空自落得诺大名声,说话怎么忒的凉薄?”池云两眼一翻,“小姑娘说话没大没小,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他袖子一拂就要回房,钟春髻追上前去,“且慢,你可是看见施庭鹤杀江城了……”一句话没说完,她突地瞧见房内情形,一下怔住。  

这简陋破旧的客房之中,只有一床一椅,有人坐在床上,床边尚睡着一名婴儿。那半坐在床上的是个少年公子,年不过二十一二,肤色白皙,生得秀雅温和,如非左眉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可算翩翩佳公子,可惜刀痕断眉,不免有福薄之相。只见他闭着眼睛,双手叠放在被上,眉头微蹙,似乎身上有何处不适。床榻上睡着一名婴儿,不过四五个月大,倒是生得白白胖胖,玲珑可爱,睡得十分满足的模样。房内的情形,一是病人、一是婴孩,她情不自禁的噤声,退了一步,这病人是谁?婴孩又是谁?  

 房中那微有病容的少年公子缓缓睁开眼睛,“来者是客,池云看茶。”池云怒道,“你怎可叫我给这小丫头倒茶?”那少年公子心平气和的道,“来者是客。”池云五指紧握成拳,咬牙切齿,憋了半曰,硬生生应了句“是!”,转身到厨房里倒茶去。钟春髻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这池云猖狂成性,世上竟然有人将他差来唤去,当作奴仆一般,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却不知这人究竟是谁?  

“我姓唐,”床上那病人微笑道,“池云说话一贯妄自尊大,刻薄恶毒,想必是让姑娘恼了。”钟春髻忍不住问,“不知唐公子是池云的……”那唐公子自怀里取出一物,略略一抖,钟春髻瞧得清楚,“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啼笑皆非,原来那是一张卖身契,池云在八岁那年既已卖给了唐家做书童。这京城唐家大大有名,乃是当朝国丈府,国丈唐为谦,官居户部,位列三公,其女唐妘,受封妘妃。既然这位少爷姓唐,自然是唐为谦三年多前收的义子唐俪辞唐国舅了。虽然此时池云早已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独来独往,但遇见他这旧曰少爷,却仍是书童身份,无怪唐俪辞会遣他上茶,不过……不过池云这等身份脾气,绝世武功,为何却又要听唐俪辞指使?她心里奇怪,只是不便乱猜,但见唐俪辞虽然微笑,眉宇之间总带些微痛楚之色,不禁问道:“公子何处不适?”  

唐俪辞又复闭上眼睛,池云已端茶回来,一壶凉水泡茶梗“咚”的一声掷在钟春髻面前,池云冷冷的道,“喝!”她为之愕然,唐俪辞微笑道,“池云沏茶之术,天下无双,姑娘不妨一试,茶能解忧,就算池云给姑娘赔不是了。”池云两眼望天,冷笑不语。钟春髻骑虎难下,只得勉强喝了一口,苦笑道,“唐公子说的是,我尚有要事,这就告辞,打搅二位了。”喝下凉水茶梗,满口怪味,她匆匆走入另一间客房,关起了门。  

“你倒是会做好人。”池云冷冷的道。唐俪辞闭目微笑,“毕竟人家姑娘喝了你泡的好茶,难道还不气消?”池云嘿了一声,“分明是你惹火老子。”顿了一顿,他又道,“施庭鹤杀了江城,如果江城前来小燕湖是为了和小丫头接上线,要找雪线子那老不死,那么猩鬼九心丸之事,至少‘雁门’知道。”  

“要查猩鬼九心丸之事,与其追去雁门,不如跟着钟春髻。”唐俪辞眉间微蹙,“只不过……只不过……”他双手放在被上,原是按着腰腹之间,此刻双手微微用力抓紧被褥,“嗯……”池云大步走了过来,“三年多来,你那腹痛的毛病还是没见好,京城的大夫可谓狗屁不通。”唐俪辞微微一笑,“三年多前我说你非池中之物,你自非池中之物,三年多前我说这毛病好不了,它便是好不了。”池云冷笑,“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说你自己言出必中,绝不会错?”唐俪辞道,“当然。”池云为之气结,“要不是老子看你病倒在床上爬不起来,早就去了雁门,怎会在这里受你的气!”唐俪辞仍是微微一笑,“你决定了要去雁门?”  

“老子一个失算,施庭鹤他妈的把江城砍成了四块。”池云冷冷的道,“猩鬼九心丸好玩得很,不陪它玩到底,岂非剥了老子池云的面子?”唐俪辞道,“你要去尽管去,我尚有我的事。”池云怀疑的看着他,“老子实在怀疑,你是故意装病恶整老子。”唐俪辞轻咳一声,“这个,我若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了。”池云再度气结,“老子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在道上撞见你这头白毛狐狸精!伺候你半年,没被你气死,那是老子命大!”一道白影弹身而出,拂袖而去。  

唐俪辞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被上,神色安然。他身边的婴孩早已被池云大喊大叫吵醒,然而一双眼睛乌溜滚圆,双手牢牢抓着唐俪辞的长发,不住拉扯,玩得专心致志,并不哭闹。窗外阳光淡淡,春意盎然,房内光线黯淡,仅有几丝微光透入,隐约照出,唐俪辞乃是一头光滑柔顺的灰发。  

钟春髻奔入隔壁客房,心头之气却已消了。池云这厮虽然言语恶毒,却也并无恶意,何况其人和自己萍水相逢,也不必将他的可恶之处太放在心上。关上房门,她自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浅呷了一口,说不出的心烦意乱,江城被施庭鹤所杀,施庭鹤被池云所杀,一连串的杀孽,似乎都与施庭鹤服食的那毒药有关,只是……她明知这是江湖大祸将起的征兆,心中却无法全神在意,隐隐约约在想,若是他入得江湖,也许……也许形势又会不同。  

喝了几口凉水,她轻轻吁出一口气,突听隔壁有婴孩咯咯笑声,微微一怔,那唐俪辞贵为国丈义子,为何会携带一名婴儿江湖漫行?这世上不和常理之事,实是数不胜数。  

 “仙客来”客栈之外,两名穿着草鞋布衣的汉子走进客栈,拍了拍那有些痴呆的中年女子,住进了客栈中剩余的最后一间客房。其中一人道,“草无芳,池云那厮已经去远了,和你我猜的一样,他放弃姓钟的丫头,反扑雁门。”另一人道,“哈哈,既然如此,你就下毒毒死那丫头,你我好带着她的人头,回去复命。”说话之间,门外那中年女子已无声无息的歪在一旁,宛若睡着一般。  

钟春髻定下神来,摊开纸笔细细给雪线子写了封信,只是雪线子脾气行径只有比池云更加古怪,就算她这徒弟,也很难说这封信能顺利传到雪线子手上。她在心中写明池云所说猩鬼九心丸之事,请师父出手相助,如师父见信应允,请一月之后到雁门相会。写是如此写,但雪线子看是不看,理是不理,她却没有半点把握。笔下写的虽是请师父出山,不知不觉,总是把师父当成了“他”,若能请得月旦出山,那就好了,心底明知是落花流水一场空,却忍不住幻想。  

窗外有人走了过来,轻轻敲了敲她的窗户,“姑娘,小生有事请教。”钟春髻闻声抬头,只见窗外一位褐色衣裳的年轻人面带微笑,轻轻推开了她的窗棂。她惊觉不对,按手拔剑,手中剑堪堪拔出一半,鼻中嗅到一阵淡雅馥郁的花香,脑中一晕,左手抓起桌上的砚台对窗外掷了出去。  

“啪”的一声,砚台落地,墨汁溅了一地,花无言负手悠悠踏进钟春髻的房内,手背在她娇若春花的脸颊上蹭了蹭,“可惜啊可惜,一朵鲜花……”窗外另一人淡淡的道,“你若下不了手,换我来。”花无言自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对草无芳道,“屏息。”窗外草无芳一闪而去,花无言拔开瓶塞,那瓶中涌起一层极淡极淡的绿色烟雾,顿时房内花草枯死,桌椅发出“呲”的一声轻响,焦黑了一大片。钟春髻雪白的脸上瞬间青紫,随着绿色烟雾弥漫,窗外的花木也渐渐发黄。  

“哇——”突地隔壁响起一声响亮的婴啼之声,有孩子放声大哭。花无言“诶”了一声,收回瓶子,只听门外草无芳喝了一声,“哗”的一声一片水雾蓦地破窗而入,屋内弥漫的绿色烟雾顿时淡去,那水雾堪堪落地,便成一种古怪的绿水,流到何处,何处便成焦黑。花无言脸上变色,能使清水冲破窗棂而入,那是什么样的功力?何况是谁一眼看破他这“梦中醉”虽不能以清水解之,却能以清水溶去?  

屋外草无芳只见一人自隔壁房中走出,来人布衣布鞋,长发未梳,就似刚刚起床——他只瞧到这里,至于此人究竟是如何拾起园中蓄水的水缸、如何泼水、又如何欺到自己身边拍了自己一下,他全然没有瞧见。身上着了来人一拍,半身麻痹,竟而无法出手攻敌,也无法避开,甚至口舌麻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房内花无言一声轻笑,“解药给你,手下留人。”只见一个白色小瓶自房内掷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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