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正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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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正结)-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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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我改叫她“饺子”,这个外号她倒是欣然接受了。并喜滋滋地说:“饺子是有内涵的东西。”

    她一向具有这种自说自话沾沾自喜的本领,从这点来说,我不得不服。

    “快说啊,怎么不说话,你到底在哪里?”她开始不耐烦。

第三部分 第27节:左  耳(27)

    “厕所。”我说。

    “怎么时间这么长?”

    “大便。”我说。

    “蟑螂!”她尖叫着,“我不管,我要你立刻出现!”

    我挂了电话,关了机。

    南山离市区大约有二十多公里的路,车子开了半天后,在一条狭窄的路旁停了下来。司机说:“只能开到这里了,前面车子会不好掉头了。”

    我付账下车。这里还是我第一次来,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一面顺着山路往上走,一面思索着应该怎么找到我想去的地方。天遂人愿,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发现山上走下来一个人,她打了一把红色的小花伞,背着一个蓝色的小背包。我想,我应该认得她,而她,也应该认得我。

    她抬头看见我,眼神里果然有了慌乱的成分,她低着头疾步往下,想装做没有看见我。我站在原地不动,在她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她。

    她抬起更加慌乱的眼睛看我,并不说话。

    “带我去。”我说。

    她试图想挣脱我。

    “你今天不带我去,别想下山。”我威胁她。

    “那你先放手。”她轻声说。

    我放开她,她再次看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眼睛里的雾更浓了一些,然后,她转身朝着山上走去。我跟着她向上爬,很快我就累得有些吃不消,但前面娇小的她却显得轻松自如,身形轻巧。大约十分钟后,我的眼前忽然变得开阔。这里是一整片的墓地,在烈日下静静地排开来,显得更加的沉默和安宁。她带着我在一条小路上绕着前行,没过多久,她停了下来。

    我知道目的地到了。

    不知道为何,我的心里有一些慌张。我看到眼前的墓地上有一束新鲜的野花,应该是黄色的小野菊,或者是别的什么花,不张扬地开着。这么热的天,花瓣上居然还有细小的水珠,估计是她不久前才放上去的。

    我走近,看到墓碑上的那张照片。黑白照片,年轻的,美丽的,久违的脸,无所畏惧的眼神。我的心像忽然被谁一把揪了出来,扔到半空中,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去向。

    我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低下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它们迅疾地地落到草地上,很快被阳光蒸发掉。

    “她很安静,你不应该来打扰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我身边的打着红伞的女孩说。

    “你是谁?”我问她。

    “我是谁不重要。”她冷冷地说。

    “你是她的好朋友吗?”我疑惑地说,“我看着你眼熟,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了。”

    她用更加冷静的口吻答道:“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在学校,经常看到你。其实,我们见过很多次。”

    我想起来了!

    往事在瞬间闪现,我的心里莫名的一激灵。

    “你谋杀了她。”她说,“她不会原谅你。你哭也没有用。”

    说完,她打着伞转身离开。我从地上站起来,跑上前拉住她:“她死前你一定在的,你告诉我,她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听说你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她问我。

    我点点头。

    “恭喜你。”她说。

    我不耐烦地吼她:“别给我整这些,给我想要的答案!”

    她好像并不怕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她什么也没说,至少,我不知道她说过些什么。”

    “请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把语调放软,试图哄她。

    “或许你应该去问问黑人。”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也许是黄昏快要来了,炙烈的阳光终于变得晦暗,山顶上猛地吹起一阵阵的凉风。我坐在吧啦的墓前,看着远方的云从头顶上慢慢地飘移过去。我没有想到的是,暴雨会来。好像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天已经完全地变掉,风越吹越猛,豆大的雨点砸到我的身上,我无处可躲,我也不想躲,就让雨下得更猛烈些吧,下吧,冲垮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我并不企盼什么样的救赎,此时此刻,我只是想这么做,想陪着她。我怀念我站在她家窗下的那个飘雪的冬夜,怀念她温暖的双足靠近我时的温暖,就让我地暴风雨中咨意地怀念一回,谁也不要来打扰。

第三部分 第28节:左  耳(28)

    谁也不许来打扰。

    2

    我回到市区的时候,是夜里十点钟。雨后的气温依然很高,我被雨淋过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全干了。

    因为打不到车,我走了很久的路。我想起那个和我一样去看吧啦的女生,她也许是经常来,不知道她是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看她那柔弱的样子,要是也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一定会累得趴下吧。

    我没想到,蒋同学在我家不远处的路灯下等我。

    她起初是蹲在那里,见了我,她站起身来,靠在身后的路灯上,憔悴地看着我。她已经回家换了一条新裙子,而且我发现她换了发型,暗红色的头发凌乱的,可笑地卷曲在她的头上。

    我走近她。

    “我十八岁了。”她说。

    “生日快乐。”我说。

    “我烫了头发。”她说。

    “不好看。”我说。

    她的脸部忽然强烈地抽动起来,然后她哭了出来。她并没有扑入我的怀抱,我有一刻试图想伸出手去拥抱她,但是我最终没有这么做。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我很耐心地等着她哭完。

    可是她没完没了。

    我维持我的性子等。

    还好周围一直没有人经过,不过经过也没有什么,我早是这个小城的新闻人物,在我的身上,发生什么大家都不会再好奇。

    终于,我拍拍她说:“好啦,哭多了会变老的,你的新发型已经让你显得够老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不是喜欢吗,我知道你喜欢的!”

    “你胡说什么!”

    “你忘不了她,我知道你忘不了她!”蒋皎抓着她的头发哭着喊,“如果是这样,你就干脆把我忘了吧,张漾,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好的。”我说。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开始在后悔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过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以不变应万变。

    她恨恨地看我一眼,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我往前跑。前方,一辆摩托车正疾驰而来。看她的样子,根本也不知道要闪躲,我的脑子里轰轰作响,赶紧追上去,一把把她拉到了路边。

    摩托车急停下来。离我们只差一毫米。

    “有病!”摩托车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骂完,重新发动车子走了。

    蒋皎同学狂乱的卷发轻拂着我的面颊,痒得我有些吃不消。我想推开她一点点儿,但是她抱我抱得特别紧。

    她呜咽着:“蟑螂,你别不要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一刀两断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我错了,我错了。”她认错比眨眼睛还要快。

    “好吧。”我轻轻推开她,“我今天很累,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送我回家好吗?”她说,“前面有段路很黑的,你也知道,我怕。”

    我真的很累,并且饿得眼冒金星。不过我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往家走。她的手牵着我的,紧紧地,不肯放松。我们走了几步,她又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腰间。转到前面的一个巷子的时候,我感到她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下周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真讨厌这里,我们离开后,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蟑螂你说好不好?”

    我忘了说,蒋同学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学理工。她其实是想去上海读书的,但因为我喜欢北京,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所北京的学校。

    “好的。”我说。

    “我以后都不再闹了。”她说,“我会乖。”

    这样的保证,我听过一千次了。

    走过小巷的时候,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一些些。这条路白天和夜里完全不同,我们好像已经有很多夜里不曾经过它了。路的那边有个破旧的小房子,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冬夜,我赶到那里,蒋皎被黑人他们几个小混混用布条堵住了嘴,抵在墙角,无声的呜咽和绝望的眼神。

    黑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对着我说:“臭小子,你自己选,是我们哥们儿几个当着你的面做了你的女人,还是你自己拿着这把刀自行了断!”

第三部分 第29节:左  耳(29)

    那一天,是吧啦下葬的日子。天空飘着春天的最后一场细雪。

    我对黑人说:“你们放了蒋皎,不关她的事!”

    “关不关她的事我说了算。”黑人说,“你先抽自己十个耳光,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了她,你说呢?”

    我说:“十个?那么多?”

    “你他妈别废话那么多!”他上前一脚踢到我的膝盖上,我疼得单腿跪了下去。

    黑人用刀尖在我的脸上比划着说:“这张脸长得是不错,能骗小姑娘,确实能骗。不过我倒想问问高材生,你有没有想过骗过之后的后果呢?”

    就在这时候,警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黑人吓得收回刀:“你做了什么?”

    我努力站起身来,冷静地说:“我报了警。”

    “你别忘了,你的手机在我手里!”黑人说,“我要是不高兴,就交到吧啦表哥的手里。”

    “那又怎么样呢,”我说,“它说明不了什么。”

    黑人拿着刀朝我扑过来。我一反手就夺下了他的刀。这个大而无用的东西,空长了一身横肉。我把刀架在黑人的脖子上,逼他们放了蒋皎。

    “不许放。”黑人红着眼睛喊。“大不了大家同归与尽!”

    “你们有大好的前程,犯不着。”我对那帮技校的小孩说,“在警察没来以前,走先!”

    四五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关键的时候选择了自己,立马作鸟兽散。有一个在离开前,还匆匆忙忙地替蒋皎松了绑。自由后的蒋皎蹲在墙角,半天起不来。

    我放开黑人:“你也快走吧。”

    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笔账没完,我迟早跟你们算!”黑人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逃跑了。

    我走过去扶起蒋皎,她苍白着脸问我:“你真的报了警?”

    “用得着吗?”我说。

    不过,我还是很谢谢那辆经过的警车。

    那一次,蒋皎被吓得不轻,我陪了她三天三夜,她才有勇气重新走进学校的大门。

    当然现在,这里已经安全了。蒋同学的父亲的钱是最有用的东西,黑人并没有被怎么样,他离开了这里,并且听说,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不回来也好。

    短短半年,很多的东西都完全地改变了。消失了,不见了。最痛苦的是,消失了的东西,它就永远地不见了,永远地不会再回来,却偏还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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