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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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1936-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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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言自明,此人就是菊剑。武伯英笑了一下,挽了一下吴卫华,朝东拐向中山路,朝中山门方向走去。边走边频频侧头,看那所谓的菊剑。吴卫华虽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菊剑是何许人,但也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急急赶上武伯英。见李廷芳既不是监视自己也不是监视吴卫华,与二人无碍,就放下了刚才那个插曲,聊起了其他话题。
  远远看见中山门的箭楼,武伯英给她解释中山门名字的由来,不外乎纪念国父孙中山先生。吴卫华似乎有心事,心不在焉听着,并无片言响应,只剩下武伯英喋喋不休。
  正说话间,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人跑了过来,越过二人朝东跑去。武伯英认得他正是刚才那个“菊剑”,却已来不及反应,让他跑了过去。回头看,只见李廷芳把手从车里伸出来对天鸣了两枪,那两个手下火急火燎拉开车门,钻进汽车,车门还没关上就发动了机器,朝东追来。看来那两个手下没截住菊剑,让他挣脱了。
  此时天尚未黑透,一些店铺还开着门。菊剑惊恐地朝后看了两眼,觉得距离所产生的黑暗足以掩盖自己,艺高人胆大,猛地停下脚步,钻入路边一家纸货店铺。而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武伯英和吴卫华的眼睛。此举果然骗过了李廷芳,他们驾着汽车,大声鸣着汽笛,横冲直撞,朝中山门方向追去。
  武伯英和吴卫华停了下来,在铺子门口站了片刻。武伯英盯着靠墙而立的一个巨大花圈,边缘上有朵纸花颤巍巍抖动,应该是背后躲藏之人哈气所致。须臾之后,果然见菊剑从大花圈后钻了出来,左右观察,镇定了一下情绪,准备反方向朝西逃走。他突然瞄见了武伯英和吴卫华,神情一愣,狠狠看了吴卫华一眼,随即低头,硬着头皮,穿过二人,小跑着逃去。
  武伯英看着他的背影,伸手从腰上拔出手枪,缓缓举起。他边抬枪边瞄准菊剑的双腿,枪管定在了膝盖之间,只待击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卫华突然伸手,把枪口抬了上去。武伯英赶紧放松食指,才不至于打出流弹伤及无辜,非常惊讶问:“为什么?”
  吴卫华咬了咬嘴唇,幽幽道:“因为他是我哥哥。”
  武伯英听见这句,什么都明白了,连忙把枪收回腰间,看着菊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李廷芳追到中山门,没有结果,会反身回来。于是挽起吴卫华的胳膊,急急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进了招待所公寓,吴卫华将武伯英请进卧房,关上门转身解释道:“他是我的大哥哥,我们年龄相差很大,是不是?”不等武伯英回答,继续道,“我们是同父异母兄妹,父亲贵为二品顶戴,一妻四妾,有七个儿子,九个女儿,我是他最小的妾生的最小的女儿。”这回忆似乎带着些许心酸,“辛亥年朝廷倒了,他的官也倒了,到天津租界当了寓公,又买了个小妾,然后怀了我。”语气里有些凄凉,“最后租界也待不下去了,一大家人就又颠沛流离去了日本,我母亲在那边患病去世了,她是这个家里最可怜的人。父亲老来得女,视我如同掌上明珠,可是家里其他人,都拿我当草芥。除了这个大哥哥,对我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一视同仁。”轻叹一声,“所以你不能杀他,他不是间谍,他和你一样,是个读书人。我想他来西安,被土肥原冠以菊剑的代号,也是受了胁迫的。土肥原一定拿我家里人的性命为筹码,逼迫他来的,他不得不来送死。”

《潜伏·1936》 第十三章(4)
武伯英明白了一切,在敷皮木椅上坐了下来:“他已经入了罗网,迟早都要送命。”
  “这更印证了我的话,他不是个间谍。如果真是间谍,他会轻易被军特处得知行踪吗?他会冒着天大的危险来招待所看我吗?”
  武伯英锁眉不语。
  吴卫华继续说:“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一定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来看我。没想到,我们兄妹俩,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和听到猎枪声的野兔一样,充满了惊恐。”
  武伯英长长吐了口气,劝慰道:“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他的,但是军特处那边,我做不了主。”
  吴卫华思考了一下,转身坐到床头,下决心道:“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值得我牵挂的人。但如果他真给日本人卖命,我反日,他亲日,那就是分道扬镳,背道而驰,水火不容。不等你们动手,我也会大义灭亲,杀了他。”
  武伯英看着她,听着她用的那些成语,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弟弟曾经深爱的女人,身上有种可怕的东西。这东西既展现着非同一般的引人魅力,也展现着夺人心魄的可怕魔力,让人想要亲近又唯恐避之不及。
  因为蒋介石突然要来西安,督促西北剿匪总部队进攻陕北,所以本次西安情报界通气会,齐北将之扩大化。党调处这边扩大到胡汉良和武伯英,武是无冕的副处长。军特处那边扩大到各个警察分局的局长,因为会议核心议题是委员长来西安视察时的安全保卫工作,需要这些分局长去做具体事情。
  西安局势的复杂,也反映到了本次会议的桌面之上,相互指责,互相推诿。因为胡汉良和李廷芳两个火爆脾气,还夹杂了一些互相谩骂。武伯英一直不语,他知道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齐北也不发一言,冷冷看着。党调处来的三个人,两个不说话,胡汉良自然要据理力争,与李廷芳争执得不可开交。军特处的特派员张毅见齐北沉默,只好挺身而出两下说合,忙前忙后,既要顾及两家的面子,又要安排议题,摁下葫芦起了瓢,总算把迎接委员长的各项事情安排了下去。
  齐北最后总结陈辞:“委员长的安全保卫,里三层外三层,完全轮不到我们,实际我们的任务就是各守其职,维护地方治安,委员长在西安期间,不能出什么乱子。委座的卫队肯定随行,负责贴身保卫。接着是嫡系胡宗南的卫队,负责把守门户。再外围是张学良,负责把守进出道路。最外面一层是杨虎城,我们捞不到保卫的。古来大方之家,嘉宾远来,有擦拭座椅虚位以待的;有焙茗沏茶礼敬有嘉的;有杀鸡宰鹅款待珍馐的,我们需要干什么,不过就是洒扫庭院罢了。”
  大家听得频频点头,觉得有理。
  齐北继续分析道:“委座此来,我想目的有两个。一是督战陕北,二是视察陪都。日本人的野心,不止侵占东三省。万一战祸再起,南京的位置和地势,易攻难守,朝不保夕。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委座的眼光很长远,他选了三个陪都的地点。首选西安,因为古时在世界上都属强盛的朝代,周、秦、汉、唐,皆定都于秦岭之北渭水之南,此为中兴之相。但是因为共产党到了陕北,恶人在邻,所以西安的陪都价值大打折扣,此消彼长,于是重庆的价值上升了。而洛阳虽在备选之列,但没有潼关和川东之险可守,难以阻滞日军机械化部队开进,估计将来也是弃之不用。”

《潜伏·1936》 第十三章(5)
就连胡汉良和李廷芳也听得入神,忘了怒目相向,被齐北所折服。
  “再说督战,督谁?自然是张、杨。”齐北说着翻开面前的一份报告,拿起来读道,“昨日,张府举行跳舞会,东北军来西安开会之高级将领参加。舞会间隙,张向两位新任师长引见刘鼎。说,你们要向刘先生好好学习,如果能达到他的一半,我就满意了。”他放下报告,“对刘鼎的态度,就代表了他对共产党的态度,诸君说,这个战好督吗?”不等众人表态,又接着道,“战和之事,他们高层决定,我们干什么,就是对付刘鼎。他那个牙医诊所隐藏的大功率电台,为陕北起了不小作用,连东南亚都能收到信号。这件事由我们党调处来干,借着委员长来西安,进行无线电管制,先将他的电台端了。名正言顺,也不怕张怪罪。”
  李廷芳插嘴道:“我们各分局长维护治安外,我想全力追查菊剑,也给委员长的到来,献上一份厚礼。”
  “联席会议,情报共享,你们却有私心。我想也好,你们去办吧。但是谁承想,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你们却要扔进水里,难道要淹死它?已经打草惊蛇,再想抓住他,就难上加难了。”齐北冷冷批评,“搜捕菊剑,还是我们党调处来干吧。日谍刺探的情报,肯定要靠电台汇报,土肥原的指示,肯定要靠电台传达。我们搞无线电是内行,只有从无形的电波入手,才能再次牵出此人。”
  李廷芳虽不满意,却因为齐北句句在理,无可反驳。
  散会之后,齐北叫武伯英坐上自己的车,本来武伯英和胡汉良同车而来,李廷芳看见,可能想主动与胡汉良和好,涎着脸钻进了胡汉良车里,只留张毅坐车回去。
  车子发动,齐北侧头看看武伯英,冷眼沉默片刻后道:“对李直,我已经网开了一面,但是他没有逃走。我一直在想原因,为何他不逃命。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他在等委员长来,想得到第一手的情报。”
  武伯英看着窗外,没有言语,看来李直这条命难保了。
  与此同时,胡汉良和李廷芳在车里也开始了密谈。胡汉良余怒未消:“妈的,老李,我说一句,你有三句等着我。”
  “老胡,你他妈的,我说三句,你反十句。”
  胡汉良气鼓鼓地不再言语,李廷芳看着他神秘一笑:“正因为咱俩是朋友,我才这么对你。”
  “有你他妈这样的朋友吗?净驳我的面子。”
  “哼,你他妈现在还有面子吗?你都被架空了,要面子有个鸟用。这都是摆在桌面上,给他们看的,让他们觉得咱们不和,才好办事。”
  “办什么事?”
  李廷芳了解他,不急着回答,先用激将法:“看看张毅,虽说也是特派员,但西安军特处还是马局长说了算,他连个屁都不敢乱放。再看看齐北,你老兄反倒被当成个了个——屁!”
  胡汉良果然中计,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马局长,马局长,现在不是你李局长当事吗?”
  “我可没本事和齐北抗衡。我们这边,还是马局长说了算。要不然西安军特处,早被齐北挤下了桌面。”李廷芳更加神秘,压低了嗓子,“马局长回西安,是迟早的事。再说齐北对你,也真不仗义。我给你交个底,马局长想把齐北逼下台,然后他才好回西安。现在就看你老兄的态度了。你到底对齐北是个什么想法,我给你交了底,你得给我也交个底。”
  胡汉良没正面回答,不露声色笑道:“孙刘联合,共拒曹操。”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潜伏·1936》 第十三章(6)
“笑个什么,说真的。不是你我联合,是你和马局长联合。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胡汉良收住笑,认真道:“齐北这个人,很不简单,恐怕不是容易整的。”
  “这你放心,马局长都计划好了。只是由我们军特处操作,有背后插刀之嫌。你来操作,最好不过。你是最好的人选,就看你敢不敢干。如果你愿意继续受人摆布,那就算了,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胡汉良咬咬牙:“妈的,我现在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武伯英推测不出齐北何时对李直动手,而李直已经铁了心,誓不逃遁,所以不好再对他明言。武伯英侥幸认为,齐北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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