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提灯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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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提灯卷-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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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彦也不见外,直接躺在里间的屏风旁睡了。不一会儿,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白姬盯着韦彦的附近看了两眼,取了一串桃木手珠,戴在了韦彦的手腕上。

  元曜小声问道:“丹阳没事吧?”
  白姬笑道:“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他,但那东西没有进缥缈阁。”
  离奴化作黑猫,过来蹭白姬的手,“主人,你也给离奴一吊钱吧!我买想些香鱼干去送给玳瑁。”
  元曜奇道,“离奴老弟心仪的姑娘叫玳瑁?”

  黑猫冲过来,狠狠挠了小书生一爪子,吼道:“玳瑁是我妹妹!”
  白姬抚摸黑猫的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怕,玳瑁又不会见你。即使见了,你们也又会吵起来。”
  黑猫眼神一黯,“离奴明白。不过,爹临死前交代过,让我好好照顾妹妹。虽然这些年来,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一见面就吵架。但偶尔,也想去看看它。”
  “平康坊百鬼伏聚,饿鬼肆虐,自己小心一些。”白姬神色凝重。
  “嗯。”黑猫应道。
  元曜捂着脸,疑惑地道:“听起来,平康坊好像很可怕似的。”
  白姬笑眯眯地道,“越可怕的地方,越有趣呀。”
  元曜心中发悚。
  申时时分,韦彦、元曜、离奴乘坐马车去平康坊。下街鼓响起的时候,马车才驶入平康坊。平康坊,又称为“平康里”,位于长安最繁华热闹的东北部,当时的歌舞艺妓几乎全都集中在这里,酒楼、旗亭、戏场,青楼,赌坊遍布。青楼无昼夜,入夜闭坊之后,平康坊中仍是灯火通明,春意盎然,俨然一处‘盛世不夜天’。
  离奴一进平康坊,就带着香鱼干向韦彦告辞,自去找他妹妹去了。离奴低声叮嘱元曜,“书呆子,如果有穿红鞋的女人、男人向你搭讪,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跟着他们走,知道了吗?”
  “为什么?”元曜不解。
  “那是饿鬼道中的非人在猎食,食人五脏,勾人生魂。不要给主人和爷找麻烦。”
  “哦,知道了。”元曜道。
  离奴挥手,“书呆子,明天上午在这儿见。”
  “好。”元曜答道。
  离奴离去后,元曜和韦彦又走了一条街,来到了一座规模很大的青楼前。元曜抬头望去,青楼的名字叫做“长相思”。
  韦彦对元曜笑道:“轩之这是第一次来吧?这长相思中,有几名色艺俱佳,精通琴棋书画的绝色美人儿,她们最爱欢结交文人雅士,可以引为红颜知己。”
  《千妖百鬼系列:缥缈·提灯卷》 第73节
  元曜道:“如果小生还可以参加科考,踏入仕途,也许会需要来平康坊投红纸,行“贽见之礼”(1)。如今,小生也不需要了,来此只当是做开眼之游,免得辜负了白姬的一吊钱。”
  唐朝社会,科举中的新进之士,少年学子中的佼佼者,会常常游走在章台青楼之中,投递红笺,结交当红的艺妓,然后通过名妓的引介提携,觐见和结交豪门巨族,高官权要。文人骚客更常常醉卧温柔乡中,让歌舞艺妓传播自己的诗作,增加才名和声望。这是唐朝社会的一种不成文的习俗和规则。
  “欸,轩之还在怪我卖了你么?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韦彦叹了一口气,举袖抹泪,又信誓旦旦,“等我将来凑齐一万两黄金,一定为轩之赎身。”
  元曜摆手,“罢了,罢了,回想起来,都是小生自己的过失,丹阳无需自责。好了,今夜是来为丹阳散心解闷的,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了。”
  “轩之真好。”韦彦笑道,他拉了元曜的手,一起走进长相思。
  天色已经黑了,长相思中纱灯耀夜,玉烛煌煌。十二曲阑中,有妙音歌女浅斟低唱,丝竹迭奏,王孙公子觥筹交错,笑语不绝。舞榭歌台上,有高鼻雪肤的胡姬踏歌而舞,身姿曼妙,风情万种,达官贵人醉卧软榻,笑赞不绝。
  长相思的老鸨花姨看见韦彦,笑着迎上来,“哎哟,韦公子来了?真是贵客临门,今晚长相思真是蓬荜生辉。”
  韦彦笑了,取了两锭金子塞进花姨手中,“今晚我还带了一位朋友来,他喜欢雅静,找一间最好的雅室,上最醇的美酒,琴师要阿纤,舞娘要夜来。我这位朋友是个读书人,喜欢吟诗作赋,也请雅君姑娘来作陪吧。”
  花姨看见金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双月牙,她望了一眼元曜,笑赞道:“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俊逸不凡,腹有诗书气自华,好一个优雅得体的读书人!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这还是元曜生平第一次听见别人这样称赞他,虽然明知道这位花姨和白姬一样,都是见了利就嘴里跑马车的商人,她的话只能信两分,去掉虚华的水分,就是“这位公子真是一个读书人。”。但是,元曜还是很受用那些虚华的称赞,觉得很顺耳,很舒心。他向花姨作了一揖,笑道:“多谢这位大妈称赞。小生姓元,名曜,字轩之。”
  “大妈……”年过半百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嘴角抽搐,一脸黑线。
  “噗。”韦彦忍不住笑了。
  花姨有些讪讪不乐,韦彦又塞了一锭金子去她手中,“我这位朋友不善辞令,又是初来,花姨请别见怪。带我们去雅室吧。”
  老鸨见到金子,心情又好了,笑道:“请随我来。韦公子,今夜阿纤可以调琴作陪,但夜来,雅君已经在陪客人了,分不开身。”
  韦彦不以为意地道,“哦,什么客人?去找个借口,把雅君拉过来。”
  老鸨笑了,“这个客人,韦公子比我熟,您自己去拉人吧。”
  “谁?”
  “令尊,韦尚书。”
  韦彦流汗,“我父亲今夜也来了么?”
  “下午就来了,韦尚书此刻正和刘侍郎,张大人,还有几名新进的举子在三楼开夜宴呢。”
  三楼隐约传来管弦声,笑闹声,吟诗声,韦彦只好作罢,“算了,算了,不用叫雅君了,叫两名胡姬来陪酒就可以了。”
  老鸨带韦彦和元曜来到一间雅室中,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了。
  雅室分为内外两间,窗户大开,对着庭院,布置得十分雅致。
  韦彦和元曜脱了外衣,坐在冰凉的竹席上,有穿堂风吹过,十分凉爽。不一会儿,穿着彩衣的丫鬟们端来了冰镇的鲜果,还有各色点心,几坛罗浮春。又过了一会儿,一名绿衣女子,一名橘衣女子袅袅而来,盈盈下拜,“阿纤见过两位公子。”“夜来见过两位公子。”
  韦彦对着橘衣女子笑道,“夜来,花姨不是说你不能来吗?”
  橘衣女子幽幽地道:“韦公子来了,奴家怎么能不来?”
  韦彦哈哈大笑。
  元曜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夜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元曜向夜来望去,但见她黛眉杏眼,脸若皎月,十分陌生,以前不曾见过。
  韦彦笑道,“阿纤,夜来,你们先敬这位元公子一杯酒吧,他今夜第一次来‘长相思’。”
  阿纤、夜来笑着倒了一杯酒,敬元曜,“元公子请饮一杯相思酒。”
  “多谢两位姑娘。”元曜接了,依次饮下,他有些局促不安,不敢多看两位花颜女子。
  “嘻嘻。”“哈哈。”阿纤、夜来掩唇笑了。
  又有两名卷发碧目的胡姬进来,陪韦彦和元曜饮酒,一名还带来了文房四宝。——文人墨客们总是喜欢在品歌赏舞时写诗,然后让艺妓们在坊间传唱。
  兰烛煌煌,熏香袅袅,阿纤开始演奏乐曲,夜来跳起了拓枝舞,她足穿高头红绚履,左手拈披帛,挥披帛而舞。阿纤的琴艺佳,夜来的舞姿美,元曜诗兴大发,吟了一首,“宝鼎香雾袅,瓶花绽如笑。画堂开夜宴,山珍海错肴。婉转歌白玉,娇柔唱红绡。以我墨如意,碎汝碧琼瑶。”
  韦彦和胡姬都称赞好诗,胡姬还提笔写了下来,元曜觉得很高兴。一曲舞罢,阿纤和夜来也一起来饮酒,众人斗酒猜拳,笑声不绝。
  酒过三巡,弦月西沉,韦彦已经喝醉了,两名陪酒的胡姬和阿纤也熏熏然了,她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凉席上。
  元曜今夜运气好,被罚的酒少,倒也还清醒。不过,他突然诗兴大发,想写一首长诗。于是,他搬了木案,坐在窗户边,提笔蘸墨,一边酝酿,一边写。
  韦彦喝醉了,老把元曜当夜来,抱着他不放手。
  “丹阳,别闹了。”元曜很生气,推开韦彦,但他又粘过来了。两人纠缠在一起,把砚台也给打翻了。
  夜来幽幽地道:“奴家带韦公子去里间歇着吧,免得扰了元公子的诗性。”
  元曜道:“如此,多谢夜来姑娘了。”
  元曜和夜来一起把醉醺醺的韦彦拖进了里间。夜来留下来照顾韦彦,元曜出去继续写诗。元曜离开里间时,晃眼间望去,夜来橘色的裙子下面,似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元曜赶紧擦眼,再一望去,又什么都没有了。
  夜来跪坐在韦彦身边,对元曜道:“元公子怎么了?”
  “不,没什么。”元曜赶紧退下了。夜来怎么会有尾巴?一定是他看花眼了吧。
  (1)贽见之礼:投红纸“名片”求见当红艺妓。新科进士贽见的并不止是红牌艺妓,而是希望通过名妓的提携引介,达到得以晋见豪门巨族、高官权要的目的。这是一种具有强烈政治目的的社交活动。
  
   《千妖百鬼系列:缥缈·提灯卷》 第74节
   第四章 玳瑁
  元曜回到外间,望了一眼睡得正熟的阿纤和两名胡姬,也不打扰她们,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坐下继续酝酿长诗。
  已经是二更天,平康坊中仍然灯火煌煌,热闹非凡。夜色中浮动着脂粉与醇酒混合的香气,远处隐约传来丝竹声,笑语声。
  “华殿银烛夜旖旎,千金顾笑何所惜。媚弦妖娆松绿鬓,艳歌悱恻落红衣……”元曜提笔写了两句,然后卡壳了。他仰头望月,寻找灵感。不一会儿,灵感没来,瞌睡来了,他也就倒头睡了。
  元曜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走在平康坊的街巷中。黑黢黢的巷子深处,有什么影子在踽踽独行,有什么动物在蠕蠕爬动。
  “哗啦——”元曜踏在了一片水洼里。他低头看去,吓了一跳。他的脚底,是鲜红的血浆。血水源源不绝地从小巷的高处往低处流淌。元曜壮着胆子,走上了血水的源头。
  月光虽然明亮,但是小巷的深处却昏朦不清。
  元曜隐约看见一名穿着玳瑁色长裙的女子跪在地上,埋首于一团黑影中,发出咀嚼东西的声音。那团黑影之下,源源不绝地涌出鲜血,浓腥味四处弥漫。
  元曜走了过去,女子猛地抬起了头,她长得十分美艳,黛眉一弯,明眸流光,但瞳孔细得如同一根线。女子看见元曜,红唇勾起了一抹笑,她的左唇角有一颗黑痣,更添风情万种。本该是人耳的地方,却长了一双猫耳。
  元曜吃了一惊,他再向地上望去,顿时头皮发麻。
  一个赤裸裸的男人躺在地上,肚皮被撕开了,内脏流了一地。猫女正在咀嚼男人的肝脏,唇角鲜血淋漓。
  猫女的周围还有三名女子,各自在啃噬一个开肠破肚的人。四具尸体的鲜血顺着小巷流下,汇聚成了一方水洼。那三名女子也十分美丽,但都不是人,一个身覆蛇鳞,一个长着鹰鼻,一个拖着蝎尾,她们埋首在尸体的内脏中,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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