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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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渊-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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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吴天寿一进来,封千落始终是面色沉静。直到吴天寿指认他的那一刻,看着他即使连抬头都费力,但依旧拼尽全身力气向他投去自己的满腔恨意,他突然觉得指尖发凉。这样的眼神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何况他已是性命垂危,更无必要去装。他虽不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人必定是见过自己的!至于他见到的那个“自己”,他虽心中早有猜测,无凭无据之下,他也知道无人会信他!



  而现在,他不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不仅人证在,还有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物证,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只怕如今,他这杀人凶手的罪名是要坐实了!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拿着当扈玉璜质问青萝时的情景,而他今日竟成了被质问的对象,不由哑然苦笑。



  只不过片刻时间,他的脑子里就浮现了这一生的经历。想他堂堂一个正派掌门,一生都致力于维护正义和公道,却没想到落到如今这般家破人亡,名节不保的地步。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惩罚!一时间只觉心灰意冷,只求可以早日解脱!



  “大人,封某还是那句话,封某并未杀人!但封某无法解释这其中蹊跷,也未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封千落长叹一口气,先前一直高昂的头此刻缓缓垂了下去。



  “大人,您不能仅凭一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掌门是杀人凶手,这其中必有隐情!还望大人明察!”印文冶强忍着激动的情绪,双拳紧握,对着柳权躬身道。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隐情!”程广勇厉声喝道。



  “人是我劫的,与师傅半点关系都没有,若非要有人偿命,那就拿我的命偿吧!”



  “印公子,我敬你是条有情有义的好汉,便不追究你扰乱公堂的罪了。但你若不听劝告……”程广勇拿起手中的尚方宝剑,轻哼一声,“我可以当堂处死你!”



  印文冶还欲辩解,却被封千落摇头制止,“文冶,师傅现在以掌门的身份命令你,不可再多言!”



  “师傅……”印文冶心有不甘,却终是没有再说话。



  “封掌门,你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的清白,要么签字画押,要么我便将你青城派三千弟子逐一抓过来细细审问……你认是不认?”柳权满含深意地看向封千落,特意加重了“细细”二字。



  封千落缓缓抬眸,对上柳权的目光。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所料,朝廷此次就是借他杀鸡儆猴,向其他各派示威。无论他做没做,只怕结果都是一样,如若他执意不承认,只怕会连累整个青城派。



  半晌无言,封千落终是轻吐一口气,神色平静地回道,“封某认罪……”



  “师傅……你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为何不辩解?”印文冶面露沉痛之色,抓着封千落的胳膊颤声问道。



  封千落的手轻轻握在印文冶的肩头,缓缓道,“罢了,文冶,这怕是天意吧……”



  “封掌门,你看下这供词,如无问题,那就签字画押吧!”



  一名衙役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封千落面前。封千落看都未看,拿起旁边的笔便欲签字,却被印文冶伸手拦住。



  封千落转头看向印文冶,见他连连摇头,满目悲痛,已哽咽不能语。封千落竭力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拿开印文冶的手,在供词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印上自己的手印。



  衙役将签完字的供词呈给柳权,柳权见封千落确已签字,对着堂下道,“犯人封千落,杀害朝廷命官及郡主,屠戮府尹家奴府兵共一百二十一人,另致一人重伤。本官受圣上之命全权督办此案,本官现当堂宣判,犯人封千落判斩立决,三日后行刑!退堂!”



  一语既出,堂下立刻开始沸腾起来,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就这样被判了斩立决,众人不由有些唏嘘!



  四名士兵又押着封千落往大牢走去,印文冶快步上前挡在封千落面前,对四人说道,“几位,请容我再和师父说几句话!”



  四人看向堂上柳权,柳权微颔首,四人便退到一旁。



  “师傅,我去求帝尊,让他出来替你主持公道!”



  “算了,帝尊向来不插手人界内部之事,且现在证据确凿,我已签字画押,即使帝尊愿意相救,怕也是于事无补……文冶,你是青城派大弟子,也是我最钟爱的得意弟子,以后青城派,就交付于你了!”



  封千落紧紧握住印文冶的手臂,郑重地嘱咐道。印文冶眼眶微红,嘴唇紧抿,缓缓点了点头。



  封千落如释重负,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随即向前走去。



  印文冶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被封千落身旁的士兵制止。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第三十节 雨生石上
  凡间的风云突变,身在潜渊山的雀儿却丝毫未知。那日印文冶走前只向她说自己的伤已痊愈,需要回青城派协助封千落处理派内事务。至于雀儿的杀人嫌疑,印文冶安慰雀儿目下只管安心调养身体,其他一切等身体康复后再说。



  雀儿曾几次向渊默请求回去凡间澄清事实,却被渊默断然拒绝。也曾试图启用渊默书房内的览天镜观看凡间的情形,却发现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开启它。无奈之下,预备趁着渊默不注意偷溜出去,不料渊默早已在潜渊山设下结界,雀儿尝试了几次的偷跑计划均宣告失败。



  殿前庭院内,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木落到石桌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雀儿坐在石桌旁,右手托腮,面露愁容;左手放于桌上,修长纤细的五指没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不时对着庭前不远处的木槿花哀叹连连。印文冶已经回去四天了,自己却一点消息都不曾知道,也不知道凡间现在究竟是何情形……



  就在她准备再次尝试打破结界之时,视线内突然出现印文冶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双眼又细细辨认,眼眸立即亮了起来,果真是他!雀儿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竟忘了出声唤他,只张着嘴向他猛摇手臂。而印文冶却沉着脸恍若未见,眉间紧锁,只疾步朝着殿内走去。



  雀儿面带疑惑地跟了进去,只见印文冶步履未停,直接去了渊默所在的书房。进去的瞬间,门即刻从内关上,雀儿敛气屏声将耳朵贴在门边,企图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却什么都听不见。她猜测应该是渊默在书房设下了结界,心内更觉疑惑。本能地觉得印文冶此次来找渊默,一定是凡间出了什么事情,而且,怕是跟之前劫狱之事有关。



  书房内,渊默静静坐于桌前,手捧书卷。印文冶进去后,他连头都未抬。



  印文冶并未言语,只对着面前的渊默双膝跪地,眸中一片哀求之色。



  “帝尊,师傅明日就要被处斩,他向来光明磊落,断不可能是杀人凶手,这必是那白璟使出的阴谋诡计,还望帝尊替我师父做主,还他清白!”



  渊默这才缓缓抬眸,面色平静,将手中的书卷置于桌上,对印文冶淡淡道,“文冶,并非本尊不愿出面,只是此事,本尊已无能为力!你回去吧!”



  “帝尊……”印文冶喃喃低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渊默,复又疾声道,“您是人仙至尊,如果您要出面,即便是朝廷也不得不从,怎么会无能为力!还请帝尊看在师傅一直尽心尽力维护正道的份上,救救师傅!”



  “各界自有各界的法则,即使是本尊,也不能随意干扰各界秩序,否则只会引起天下大乱。此事你不必再说了!”渊默语气依旧淡淡,却已没有了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低下头重新拿起手边的书卷,不再看他。



  印文冶的双眸渐渐暗淡,未再言语,似是已然接受了这个现实。缓缓起身,对着渊默行了告退之礼,便转身往外走。



  “等等……”刚行了几步,身后的渊默突然叫住他,他欣喜转身,见渊默依旧盯着书卷,只是说了一句,“以后整个青城派的安危就全系于你,望你好自为之……还有,雀儿尚不知情,你切莫多说!”



  印文冶怔了半晌,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徐徐退出去。



  待到关门之声响起,渊默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眸中已不似方才般波澜无惊,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知道印文冶必会来向他求救,原本以为自己必会将真相告诉他;但看到印文冶那样焦急哀求的眼神,他竟会动了恻隐之心……



  渊默轻叹口气,果真如他跟青桓说的那样,心匪磐石不可移,即便是他,也逃脱不掉!



  印文冶走到前庭时,见雀儿正坐在石桌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裙裾。见到他,忙疾步走到他身边,焦急问道,“文冶,你怎么会来潜渊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在见到雀儿的那一刹那,印文冶便强自镇定了自己的心神,不想让她看出丝毫端倪。听她如此问,只是摇了摇头,竭力让自己笑的自然。



  “并未发生什么事,只是师傅听闻我在帝尊这里疗伤,特地命我前来叩谢。”



  “这样啊!那便好……那,杀花姨太的凶手抓到了吗?”雀儿的手紧紧抓住裙裾,有些犹豫又有些忐忑地问道。



  印文冶摇摇头,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是凶手,案子现在还在审理,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雀儿轻“哦”了一声,又问道,“封伯伯还好么?”



  印文冶眉间的沉郁之色一闪而过,笑道,“他很好,你无需挂心!你的身体痊愈了吗?”



  雀儿侧首轻笑,在印文冶面前缓缓转了一圈,粉色纱裙轻轻扬起,融在这绿树如茵里,宛如一朵在风中飞舞的桃花。



  “你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么!”



  印文冶嘴角升起一抹淡笑,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柔声道,“果然是恢复了!”



  “你现在是要走了么?”雀儿嘟着嘴看着印文冶,浓密修长的睫毛下一双如水般清澈的双眸本就令人心动不已,此时眼里流露出的依依不舍,楚楚可怜之态,更让印文冶觉得怜惜。“我想吃你做的面,还有荷包蛋……”



  “可是潜渊山应该没有面吧?”印文冶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清朗眉目之下,眼神柔和,还带着些宠溺。



  “那……那我想吃桃花羹……”话未说完,雀儿便看了一眼身后的桃树,垂眸低声道,“桃花也开尽了……那……那……”雀儿似有些焦急地吞吞吐吐。



  对于这样扭捏的自己,她是有些懊恼和排斥的!但令她无奈的是,她可以一如既往地向渊默撒娇耍赖,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跟青桓斗嘴打闹;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是没有办法在印文冶面前彻底放开自己,心底总是有些顾忌,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对自己失望甚至厌恶。就如此刻,心底有一种强烈的声音在呼喊,别走!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更可恶的是,平时在众人面前伶牙俐齿的她,此刻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留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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