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恩底弥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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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恩底弥翁-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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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澄这次反应很快,立刻摇头。
  “人家说,男女不能随便睡一起,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摇头。柏澄闭上眼睛。
  他不是完全不知道的,他母亲从他六岁时候,就不再带他睡了,因为她的床上有别人。
  那暗夜里,鬼哭似的声音,再次钻进柏澄的脑中来,他使劲拧眉。
  “嘿嘿,我知道哦。”浅浅轻声笑,“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会—”
  她凑上去,在柏澄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会这样。”
  柏澄睁开眼,浅浅澄澈的目光,绯红的笑脸距他不过两指,呼吸可闻。
  这么纯净,把不堪的回忆都涤荡干净。
  看他看着她,小女孩竟然也感到了害羞,躺平把被单一裹,赶紧翻了个身:
  “我睡着了。”
  老是用这一招。
  柏澄盯着她的背影,她是典型的黄毛丫头,头发又细又软,有恣出的一两撮,小鸟儿羽翼一样轻轻颤动。
  半天,他摸摸自己的嘴角,那里有一个明显的弧度。
  他只觉得新奇而温暖,合起眼睛,“浅浅,浅浅。”
  睡意袭来。
  月中天,安然,宁静。
  

成长(1)
第一缕秋风从指尖掠过时,一个班级的小学生在念课文:
  “……秋天来了,树叶黄了,一片一片落下来……一群大雁向南飞……”
  那时候秋凉尚未入肤,大雁还没在天空出现,只是看出去,觉得云和天突然变得辽阔遥远,大人们欣喜地说,秋高气爽,秋高气爽。
  “罗浅浅!”年轻的女老师拧着眉,声调扬起来。
  罗浅浅赶紧站起来。
  “又发呆?来给老师说说……”女老师话没说完,有人在外头敲门。
  拉开门,慈眉善目的老校长领着柏澄站在外面:“陈老师,这个孩子,这学期就放在你们班。”
  交待几句,校长离开后,女老师把柏澄领进来:“你看,你找个空位坐下。”
  罗浅浅站得直直的,就差伸手去招呼他。
  果然柏澄走到她身边,老师看看:“好,罗浅浅你也坐下吧,要好好帮助新同学。”
  没有对柏澄多做介绍,也实在是因为这一带对他的情况都基本了解。
  罗浅浅兴奋得像一个热情的小主人,把自己的书移给柏澄看,又把自己削得最好的铅笔拿给他,柏澄微笑着看她,老师在讲台上敲敲教鞭:
  “认真听课!”
  放了学浅浅的父亲来接她,在学校门口的小店买了一支草莓味的棒棒糖,看女儿跟柏澄手牵手走出来,怔了怔,转身又买了一支。
  两个小孩在前头心满意足地吃着糖,做父亲的跟在后头,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忍不住伸手,笨拙地帮她扯扯衣领。
  “不要弄啦,你都不会,你连头都不会帮我梳。”浅浅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爸爸是个大笨蛋!”
  “爸爸不是在学嘛?”他哄她,“今天的头谁帮你梳的?”
  “还说呢,今天同学们都笑我了。小澄哥哥你说对吧?”
  柏澄点点头,反正只要罗浅浅要他作证,好事坏事,他都理直气壮地点头。
  他赶紧转了话题:“小澄今天上学还适应吗?”
  “有我哪,谁敢欺负小澄哥哥。”罗浅浅太得意,一下把糖掉到了地上,“哎呀!”
  柏澄看见,把自己的糖递给她。
  罗浅浅的父亲笑起来,摸摸柏澄的头:“不用了,小澄,待会儿叔叔再给浅浅买。”
  把柏澄送回福利院,浅浅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那小澄哥哥,明天我来找你上学。”
  父女俩大手牵小手地往回走:“浅浅,晚上想吃什么?”
  “鸡翅膀—哎还是不要了,等星期六小澄哥哥过来再吃好了。”
  “浅浅,你真的很喜欢小澄哥哥,是不是?”
  “当然了。”
  “是个很好的孩子啊。”浅浅的父亲摇摇头,“可惜……”
  浅浅没有注意,还是兴高采烈:“那我以后,天天可以跟小澄哥哥一起上学,多么好。”
  她父亲转头看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小的时候,一般从二年级开始学习写日记,接下来的一年学写作文,渐渐地,文章里会出现一点形容词,再过一些时候,会多一些修辞。
  时间和生命也是如此,如一株蓬勃的树,逐渐枝繁叶茂,花开芬芳。或青或白的底色上,一笔两笔,纹彩慢慢繁复浓重。
  “罗浅浅!”
  浅浅被叫到名字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初要长开的少女,脸上却还是那样有点迷迷蒙蒙的神色。
  “你来回答一下,这一块阴影面积是多少?”
  浅浅眨眨大眼睛:“阴~影~面~积~”
  一边瞄柏澄一眼,柏澄很快在白纸上写出一个数字来。
  “六又二分之一。”
  “很好,柏澄同学。”老师笑眯眯地说:“又辛苦你了。”
  下课罗浅浅埋怨柏澄:“让你不要这么明显!”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成长(2)
柏澄宽容地对她笑,好脾气地选择不计较,反正他从来不跟她计较。
  某人进一步开始不讲理:“……还有你上次啊,抄答案给我就抄嘛,你还标题号,害我把5当成,老师后来问我,的倒数怎么能求成的,我都答不上来,都怪你啦!”
  柏澄忍俊不禁,接着点头,一脸很诚恳的样子。
  “就会点头。”
  柏澄想想,开口,虽然语速有点慢:“……那怎么办。”
  “哼!下个星期啊,我们的生日,你不准做作业,也不准看书—”
  他们两个同一天生日,不是巧合,而是罗浅浅过十岁生日时,问到柏澄的他不知道,她于是突发奇想,一定要连生日都跟他分享。
  正在这时候,班主任卢老师出现在门口:“罗浅浅!”
  罗浅浅以为自己的作业又出了什么乌龙,惴惴地跑过去:“卢老师。”
  没想到卢老师语气特别和蔼:“浅浅,这个叔叔……”
  她把身后一个中年男人指给罗浅浅看:“……马上接你去医院,你去收拾一下书包吧。”
  “医院?”罗浅浅不解。
  “嗯,浅浅,听老师说,你爸爸出了一点状况,在医院,你现在过去,要听这个叔叔的话,好不好?”
  罗浅浅像一只离群的、张惶的小鹿,被那个中年男人带到医院,一群人已经围拢在病房前。
  “叔叔,我爸爸到底怎么了,他在哪?”罗浅浅真是害怕,忍得很辛苦才没有哭出来:“我要见他。”
  “好的,好的。”中年男人和病房前的护士交流几句,接着买了两瓶汽水,递给她,和旁边的柏澄:“现在领导正在里头慰问,等领导离开,你们就可以进去了。”
  “为什么要等领导离开?是我的爸爸,不是领导的爸爸!”罗浅浅一着急就冲他喊。
  男人哭笑不得:“哎对,不过现在呢,里头还有记者在做访问,回头你一去,这个……总之好孩子,等一等,啊。”
  这是罗浅浅头一次,领会到成人世界的荒唐—她,病人的亲生女儿,被一群陌生人隔绝在病房外头。
  人潮涌动,脸上都带着莫名的兴奋神色,没有人问一问,这长椅上的孤零零两个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两瓶汽水被放在长椅尽头,泡沫已经散尽。
  罗浅浅平时那么多话的一个女孩子,现在却被巨大的压迫感压倒,倚在柏澄肩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而柏澄握着罗浅浅的手,很慢却很坚定地说:“没事的。”
  浅浅默默地点头,在柏澄的袖口上蹭掉眼泪。
  直到突然地,有光一闪,有人激动地喊:“来了来了来了,他女儿来了。”
  然后人群突然涌过来,七手八脚把浅浅从长椅上拎起来。浅浅的脚几乎沾不到地面,慌张让她失声,只是本能地去抓柏澄。
  却眼睁睁看着柏澄被人群淹没,罗浅浅“哇”地哭起来。眼前立刻有强光乱闪,接着一个温厚沉稳的声音:
  “不要哭,你爸爸没事。”
  是那位传说中的领导。
  领导亲自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她父亲的病榻前。
  浅浅抱着父亲的胳膊,抽抽搭搭,父亲抚摩她的头发,声音虚弱:“傻孩子,别哭,这么多人呢。”
  这时人群传来训斥声:“这谁家的孩子?谁家的孩子?怎么乱挤呢?”
  然后柏澄就出现了,黑发蓬乱,看见罗浅浅立刻冲过来,挡在她身前,跟几年前她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一个小区里的,情况多少有人知道,领导在简单了解了一番经过之后,罗浅浅听见他严肃地宣布:
  “罗晓光同志,不只是今天勇于入水救下群众的事迹,平时也积极帮助弱势群体嘛!典型,我们需要树立什么样的典型—就是罗晓光同志这样的!”
  罗浅浅从柏澄小身板侧看过去,一屋人频频点头,均是朝闻道夕可死的悟道神情,照相机的镜头仍然在不断闪动。
  罗浅浅的爸爸就这样被树立成了典型,本来是市委默默无闻的一名小办事员,这一跤摔在青云里。
  生活对于罗浅浅来说,却只是变得比以前讨厌了,爸爸三天两头地忙、出差、应酬,父女俩相伴的时光,被公事挤压成短短一线—还有就是,开始有人上门送礼了,周围人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别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明白,父母心态的变化,孩子的表现就是其最直接的投射。以前罗浅浅在班上,不算出众的小孩,她跟柏澄之间,别人也司空见惯。她除了顽皮一点,打闹也好,争吵也好,都是太正常的行为,往往吵完打完过后两方都忘光光。可现在,即使偶尔有了摩擦,别人也是能忍则忍。
  小孩子的隐忍,有时候真是可怕的一件事。
  以罗浅浅的情商,这其中的玄妙她是绝不会明白的,她继续懵懵懂懂过她的生活,偶尔抱怨一下爸爸总是晚回家。
  反正有爸爸和柏澄两个,她的小世界也差不多满满当当了。
  

让渡(1)
海林市一中在这一年出台新政策,初中部设置火箭班,等于预备把全市的学习尖儿掐到一起,集中管理。以浅浅的一点小聪明,上一中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如果让她在优秀中再脱颖而出,她就不能说把握十足了。
  周末柏澄到浅浅家来做作业。春末的阳光清浅得像流水一样在木桌上流淌,柏澄翻转自动笔,在浅浅的作业本上敲了敲。
  “干吗啊?”浅浅回过神,看柏澄的作业做得差不多,小别扭又来了,“你管你自己就好了啊,别管我。”
  柏澄拧着眉头看她,不明白哪点又招惹到这个任性的姑娘。
  “我听说,卢老师找你,让你直接升一中的火箭班?”
  柏澄点点头。
  罗浅浅低头转着手里的笔,不说话,一圈,又一圈,那笔却不听话,像个蹩脚的马戏演员,重心不稳,一次次掉到桌上,砰砰作响。
  “烦死了。”浅浅干脆一把把自动笔扔掉,站起来。
  柏澄扯住她:“……怎么了?”
  他们之间,在语言的交流上,渐渐已不是单纯的她给予,他接受。他开始试着表达一些观点,喜怒及偏好,虽然并不算十分流畅。
  “没怎么。”浅浅坐回来,把腿蜷起来,抱着膝盖,歪头看着柏澄,柏澄竟然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目光一闪,转过头去。
  “小澄哥哥。”
  “嗯?”
  “我是不是很笨啊?”
  “咳……”这个问题对于十二三岁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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