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一生- 第4节

　　因为许文倩，我们班体育队上的几个同学，甚至有几个学兄把我看作了情敌，上班扔纸球、忽然自习课上来一个忽哨成了常事。对我指手划脚，在许文倩面前评论我的不足，放大着我的缺点。不合体的衣服、几元钱一双的球鞋、不高的个子、不大的眼睛，甚至黑的眉毛也成了他们贬低我的借口。在他们眼里怎么也搞不明白，我一个土包子怎么会来这么一招，真是大跌了眼界。老实说我自己也没想到。

　　渐渐地我的成绩在下降，到了高二上学期末，我的名次已经跌出了前十名，一个数学成绩第一次超过我第一次名列全班第一的一个同学，拿着卷子在每一个宿舍里诉说着超过我去的自豪。

　　我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我必须悬崖勒马，必须收心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可能她也感到了不安。一次自习后，一直等到教室里没人时叫住我说：“对不起，上课不要再走神了，再好好努力半年说不定你就可以考大学了，我也不再用你帮。”听了好感动、好温暖，也激发了我的好胜心。

　　那时高二就全部学完所有的高中课程，成绩好的有机会能同高三的学长们一块，提前一年参加高考，有时成绩会相当不错。我们上一级一个女孩，曾经以高二身份参加高考，取得了全县第二的好成绩。我也相信，出现超水平发挥是人之常情。

　　我还算有点自制力的人。一段时间，不再让自己放任，一心只是读书，她也不再像从前，我们俩再见面，相视一笑，说一声“好好努力”就不会再多说什么。我又找回了自己的从前。学习起来，像注射了兴奋剂，精力充沛，有点所向无敌的感觉。　。　想看书来

第15章　　那段日子5
人生多变，天不随愿，一个消息不久传了出来：老校长继续留任二年，原本不是很明朗的学校领导班子又清淅起来，学校的工作也又抓紧起来。

　　学校要政绩，就是抓升学率。我们上一级虽然是全县招生，但由于一年来学校领导班子不稳定，是旧领导继续留任，还是几位新领导上，情况不明朗，所有领导都没有把精力用到教学上来，抓的不够严。据说，总体成绩不会太好，又是一个所谓的小年，不会太理想。班子定下后，领导决定由其发展。我们这一级是全县前百名招生，成绩稳定，学习又抓的紧，形式一片大好，明年以我们这一级为依托，多招几个复读班，再从我们下一级提取一部分精华，来年来一次大放卫星，出了成绩，也好搞个副县级，光光面面的退休，也不枉了一辈子优秀教师的身份。

　　高二结束时，学校真的规定不允许我们这一级参加高考，我也失去了提前一年参考的机会。那年夏天我以班里第一，全级第二的成绩升到了高三，那年的高考随考时，我的成绩是六百一十三分。有着场下无压力的原因，也有着教师看试卷的偏差，但成绩还是不错的，当年全县最高分不到六百分，如果以那样的成绩，国内什么样的大学梦也能实现。这是我一生中自认为最辉煌的时候，但我还是与向往已久的大学擦肩而过了，也许是我命该如此吧，也许人生多皆如此吧。

第16章　　决心
暑假期间，学校组织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辅导，许文倩所在的体育队也留校集训，校园里这时人少，我们碰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我知道，不能越雷池一步，一旦过了界，会后果很严重。但想见面的欲望还是很强烈。几乎不能自控，知道了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也一样，我们每天盼着打饭时见上一面。

　　集训结束的那一天，像事先约好，我们在校部前的广场相遇，对面站着，两眼相对，不说一句话，她的身子有些颤抖，下午就要分手回家了，也许真的想发生一点什么。我知道这时候我的一个眼神，也会促成我们的约会。但我不能。我终于转身走了，有点想掉泪的感觉。我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懦夫，整个下午心里空空的，像失去了什么。

　　那时家里的劳动负荷较之打工干建筑来说还要累，掰烟、绑烟、解烟、上炉等等烟活、地里的农活、家里的营生一样接着一样，没有白天、没黑夜。署假里，为了多一点时间休息，在和父亲签好口头合同，下学期学费自理的条件下，我选择了去建筑工地打工。每天2元3角是建筑小工的工资，一个署期下来，是足以支付下学期学费的。活虽然累，却有规律。每天收工回来，看着在灯光下绑烟、解烟的哥哥、小妹们疲惫的羡慕的眼光，我会心安理得的去上床睡觉。

　　沉重的劳动并没有缓解去思念的情绪。却能够带来精神的鼓励。在家的日子，整天沉寂在回忆之中，恨不能早点入学，心里常常暗下决心，入学后一定不再放过机会。人家能谈，我为什么不能？甚至雄心勃勃的制定了实施计划，幻想来年双双考入大学好续写情缘。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17章　　奶奶与我
漫长的暑假终于结束，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切却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我们应届六个班合并为五个班，我所在的六班可能因为是“六”的缘故，也许是为了让三个复读班在一起出让教室的原因。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什么原因，学生被利用抽签的方式分配到了其余几个班去。许文倩到了二班，我则以成绩排名班级第一的身份来到了高三级三班。

　　生活开始变的枯燥无味。每个老师恨不能把所有的时间占为已有，同学们也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中去，没日没夜的泡在题海中。我却陷入了深深的情网不能自拔，约会的勇气已荡然无存。不见却又日日想念。情感面前彻底放弃了抵抗，思绪每天都像脱缰的野马、决堤的河水一样，完全失去了控制，脑子里灌满了水，接受不了一点东西，上课走神，下课坐立不安。对老师的提问，所问非所答。

　　天渐渐冷了起来，枫树叶开始变红的时候，学校放了一天假，让回家拿过冬的棉衣。回走时，虽然八十岁高龄但身板骨还很硬朗的老奶奶送了再送，到后来就哭了起来，母亲劝道：“好好的，哭什么，孩子要走，又不是不回来。”奶奶却只是哭个不停。

　　奶奶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只有父亲活了下来，在父亲九岁时，爷爷又因病去世，三十出头的奶奶守寡，独自一人辛辛苦苦把父亲养大成人，不知受了多少苦。我小时不像我哥，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常常搞恶作剧，制造一些麻烦，在我心里也一直总以为奶奶是不喜欢我的。现在想来却不尽然，只是自己当时不理解。她总是说我随我父亲，一个字“犟”。

　　日子在一天天过，我的心绪总也理不出所以然。这一年的冬天像是比往年来的早，一入冬，我的身体忽然也每况日下起来。接近年底通考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我在宿舍里躺了三天，终日里只是高烧不退，终于在一天的早晨，同学们都去早读的时候，自己从床上掉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早读回来的同学发现，才将我扶起，没有人知道我这时已在地下躺了多久。我住的是双层床的上层，幸运的是从那样高的床上掉下并没有摔伤。到了下午父亲来把我接了回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18章　　希望
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快不行了，我到她炕前，她还是认出了我，只是已经哭不出声，说不出话。

　　我的病在我们那里农村叫生砂子，医学上称作出麻疹。老人们说，生砂子是怕风怕冲的，不小心会有生命危险。父亲在我看了一眼奶奶后就让我住到了东邻家。奶奶在见到我的第二天就归西了。

　　常言道屋漏偏逢连阴雨。我这才知道，父亲接我前，不仅我奶奶已经住院十多天了，我那不到一岁的小侄儿也因肺炎同时住院。也才知道父亲来接我并不是知道我生了病，而是因为奶奶想见我一面的要求，却不曾想，我正在生着这样一场人间绝迹的稀罕病。

　　腊月二十六给奶奶送行那天，我的高烧还没有退，疹子还没有出齐，强要去，父亲坚决不同意，最后也只好作罢。听着家里来来往往的悲戚声，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随着一幕幕奶奶的面容在眼前出现，叫作灵魂的东西在我心中冒然升起。我相信了人是有灵魂的，相信了人死是有先知的。初冬奶奶送我时只是哭，也许真的她想到了未来，看到了即将要去的世界，想到这一分手就永不相见的结果了吧。

　　几天下来，本就骨瘦如柴的父亲更显清瘦。只是我没有看见他掉眼泪。只是这一年的大年夜，下完饺子后，缺了两个人吃，奶奶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父亲却只是呆在奶奶住的屋子里不出来，我们想去叫，母亲不让。这是我一生中记忆最深的大年夜。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还不仅泪流满面。

　　春天总是让人有着倦怠的感觉，但又让人感到生机勃勃，再回到学校不久，学校进行了预选考试，所幸上天又给了我一个机会。

　　虽然通过了预选考试，但成绩却不尽人意。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有生一来记了第一次语无论次的日记：“春天我是一棵随风摇摆的小草，夏天我是一片雨打的浮萍，秋天也许我会成为一株沉甸甸的谷穗，冬天我就是一根随风摇曳的枯枝。我爱春的妩媚，也爱夏的热烈，我爱秋的丰硕，更爱冬的凛冽。我爱春天的草芽，也爱夏天盛开的鲜花，我思念秋天飘落的黄叶，更爱冬天里的冰雪。任由思绪在春风里萌发，在狂风中张扬，在秋风中散落，随着寒风飞远。”

　　我开始重又捡起自己的灵魂，开始了学习，为了自己前途，也为了目不识丁的奶奶和父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