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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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红颜-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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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滩靠近水洼处有一只残碗,倒映着水纹熠熠的闪着青光。

  “这也是从白浒古窑被河水冲到此处的吧?”童童将它轻轻拾起。

  这一带的古瓷片极多,只是这只碗稍完整些。碗是极普通的民窑蓝边碗,碗底画着灵活的刀字纹,碗壁厚实,青白釉斑斑驳驳的透着玻璃的质感。

  “要是还能用上这样的碗真是温暖哪!”童童说。

  “老年间的碗都显得笨重些了,”雪涛皱了皱眉头,“我还是喜欢骨灰瓷,牙黄的颜色,通体是半透明的才好。”

  “精巧的瓷碗固然好用,只是经不得磕碰,再说太规矩了也给人冷冰冰的感觉,不像这种粗瓷,古朴得很,从骨子里透出的大方呢。”

  “我觉着有一样好处倒是这种刀字纹,只有青花配是最好的了,青黑的颜色都渗到泥胎里,就像是毛笔字写在宣纸上,足见功力。”

  童童便把着碗沿仔细辨认,

  “这样的装饰真是洒脱,很多人都瞧不上民间的东西,其实这才最天真自然呢。”

  那碗也许因为着了力,突然从中间裂为两半,唬得童童“呀”了一声,一半也为这碗惋惜,她原想着要好好收藏起来的。

  雪涛接过碗,见裂开的碗壁有河水浸泡出黄黑的印记,知道碗早就有了暗的裂纹,只是没有注意,稍一用力,自然就裂开了。

  “多美的碗哪,可惜却裂了,再也不能合到一处去了。”

  “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古窑,兴许能找到更好的呢。”

  “也许吧,不过这残破了的东西更让人怀念呢……”

  雪涛轻轻把瓷片收入背包中。

  深秋的天气,弗河河面还腾着薄薄的一层霜气。

  河堤东边的枯树丛里,露出一角琉璃瓦。灰蒙蒙的天际,这一角琉璃就显着格外的黄。

  “是座庙呢!” 童童兴奋的说。

  “这里什么时候有庙了?” 雪涛也甚是奇怪。

  他们绕过林木,沿着土道来到庙前。庙门上悬着大匾,写着“正觉别院”四个苍劲的大字。庙门尚未修完,还搭着竹架子,修大门的工匠大盖已经回家休息去了。两侧的围墙是用土砖草草垒起的,不高,掂起脚就能看见里头的大殿。倒是墙面上的“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大字依然让人从心底产生莫名的敬意。

  正觉寺是城东的一座古刹,始建于唐朝初年,历代盛衰不常,寺院内遍植花草树木,尤以*为盛。王安石曾有一首《城东寺*》赞曰:

  黄花漠漠弄秋晖,

  无数蜜蜂花上飞。

  不忍独醉辜尔去,

  殷情为折一枝归。

  正觉古刹他们倒也去过,如今已是破败不堪了。只是不知还有一座别院隐在这河畔的林木之中。

  “进去看看吧,求求菩萨,明年行大运。”

  “求了菩萨是要还愿的。” 雪涛笑着说。

  “我愿意。” 童童嘟起小嘴。 

  俩人穿过竹架的大门,庙里特别的安静,只是没有见到出家的僧人。

  天王殿,左右塑着四大天王,彩只上了一半,但已显出天王的气势来。

  大雄宝殿里很暗,佛前整齐的摆放着供品。雪涛和童童向三世佛跪拜磕头。庙里只有他俩,童童也不怕别人笑话,磕头就格外虔诚起来。

  风从门外吹来,殿上沉重的帷幔也舞动起来。静静的庙里,便只有这帷幔飘动,发出呼呼的声响。

  “这有些冷,拜完菩萨我们走吧。天这么暗,该下雨了。”

  庙里的寂寥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于是,童童有些后悔进来。

  大殿前是一块空地,堆着些石头砖块还没整理。墙角倚着口残破的铁钟。铁钟不大,却密密的铸满了字迹,因锈迹斑斑,甚难辨认。雪涛瞧了半晌,才读通了大半,原来是唐英的《火神传》。

  钟上记有:……神姓童名宾,字定新,饶之浮粱县人。性刚直,业儒,父母早丧,遂就艺浮地,利陶。自唐宋及前明,其役日亦盛。万历间,内监潘相奉御董造,派役于民,童氏应报火,在族人怯,不敢往,神毅然执役。时造大器,累不完成,或受鞭挞,或苦饥赢,神恻然伤之,愿以骨作薪陶器之成,遂跃入火。翼日启窑,果得完器。自是器无弗完者。家人收其余骸葬凤凰山……

  “原来记了这么一段凄惨的传奇得故事呢。”童童道。

  雪涛拂着这残破的铁钟道:“早先我也曾听过区冶子以自己的鲜血冶炼宝剑,这童宾以身赴火,烧造陶器,又是一种怎样的气概!” 

  “火神,多确切的称谓。只不知后人是祈求保佑的多还是祭奠英灵的多呢。”    雪涛微微一笑,童童的想法真是古怪。

  “他怎么会想到要以身赴火呢?”

  “其实中国自古就有天人和一的思想。古人烧陶讲究在适宜的朝向建窑,在适宜的天气入窑,适宜的时辰封窑烧造,倘若这一切都达到要求尚不能烧出佳陶,那自然与人事有关了。”

  童童不说话了,望着钟上模糊的字迹静静的出神。

  “有时我确实相信古人关于地气、时节和人事的讲究是有道理的,不然又何必一代一代传下来呢?欧阳老师说,早先的名窑在烧造前,师傅都要沐浴斋戒的,先把精神收敛起来,窑变的好瓷最怕的就是瘴俗之气了。”

  “技近乎道了。把普通的烧造也能溶入这许多的文化,真是不容易啊!”童童赞道,“只是不知这钟为何会摆在这里?”

  雪涛道:“不管怎么说,其实这钟也值得拜一拜的。”

  童童却拣起一块石头,轻轻的敲着铁钟,钟声短暂而沉闷。

  “可惜这些讲究现在人们都快要遗忘了……”

  俩人转身的时候,猛然看到殿门口立着一位女师傅,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们。童童吓着了,紧紧地拽着雪涛的手。女师傅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较为严厉,他们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尴尬的往庙门走去。

  “没打招呼就乱闯,任是谁也不高兴的。” 雪涛悄声说。

  “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看见她呢……”

  上了河堤,天突然下起了雨。

  河堤离街还有一段路,冒雨是不成的了。雪涛和童童又跑回庙门底下避雨。

第八回 女师傅
“这儿也没有车,怎么回去呀?” 

  看着雨没完没了的下,雪涛焦急起来。

  童童没做声,只静静的倚着墙,看着雨点随风飘落在庙门的竹架上,溅起朵朵水花。地下的土一会儿就湿了,雨水汇成条条溪流,从庙内青石板路流出来。

  庙门忽然开了一角,女师傅戴着大斗笠,雨点击在斗笠上,啪啪的响。

  “进来避避,怪冷的。” 她轻声的说。

  师傅的小屋很简洁,案上铺着刚抄的经书,墨迹未干。

  师傅说,庙是刚修的,她在这看着。老庙新近被征地开发,市里要盖一座学校。等这庙修好了,年后老庙就迁过来。

  “听说是一小要搬迁,市区的几个小学挨得太近了。”

  童童对这种事倒也有些耳闻的。

  女师傅的脸上,有了一丝的笑意。

  她问童童多大了,

  童童说二十了。

  女师傅就幽幽的看着窗外,她有个女儿,也和童童一般大了。

  童童问师傅:“您女儿常来看您吗?”

  师傅说:“以前有时来,现在远了。”

  童童不知道这个“远”意味着什么?

  雪涛问起铁钟的事,她轻声的一笑,

  “老住持来奠基时,路过白浒窑的风火神庙,已经破落得不成样子了,这口钟隐在泥沙杂草里,她看不过眼,便差人运回寺中,等着寺庙建好了,要好好摆放起来的。” 

  雪涛最熟悉白浒窑不过了,当地群众都说:“先有白浒窑,后有景德镇”,可知该窑确是历史悠久,发展到宋元以后,逐渐没落,直到清末、民国初年才又有了些民间窑场,估计这风火神庙是那时的窑工们修建的,到如今亦有些历史了。

  她又从柜中取出几片陶来,

  “这也是从风火神庙取回的陶缸的残片。” 

  陶缸的残片成青褐色,内壁釉色倒还完整,口沿雕有凸起的青龙,底部作潮水纹。

  童童便奇怪的问:“那铁钟记下了火神的故事,留着倒也有些意思,老住持为何又要拣回这些陶片呢” 

  “这却不是一般的陶片呢。想当年为皇帝做缸不成,童宾舍身入火,才烧造成几口。这缸有些瑕疵,落选留下来。虽说没有入选,终究是沾了火神膏血骨肉的,书上记载当初陶缸从景德镇运到白浒窑便一直珍贵的供在火神庙内,如今残破成这般模样,老住持收集陶片时也掉泪了呢。”她说完默默的念了声佛号。

  雪涛看着这陶片,它曾经历过千百度的高温,经历过童宾沸腾的血液,经历过烧造成功的辉煌,经历过落选过后的寂寞,如今只微微的闪着青褐的光芒,这么厚重的颜色,是多么的平和呀!

  师傅用黄布把陶片细心的包好,放回柜中。

  “老住持说了,过些日子要把它复原的。” 

  “还能修好吗?”童童有些怀疑。

  “阿弥托佛,一定能的。”她答道。

  雪涛心中一动,想起刚才在河滩拾到的那只青白釉的残碗来。

  喝过几口热茶,身上有了些暖意。童童碰了碰雪涛的脚。雪涛看着天晚了,便和童童向她辞行。

  师傅看着窗外道:“雨还这么大。” 

  她从屉子里拿出一把油伞。这样的油伞,雪涛已有十多年没用过了。即便在乡下,油伞只怕也很少有人用了。

  师傅说,伞是女儿以前送的,只是自己平时也不出庙,这伞到是很少用它。油伞很结实,木制的柄,握在手上沉甸甸的。女师傅戴着斗笠,拿着电筒,送他们出了庙门。

  雪涛和童童踮着脚尖走到河堤上。

  林丛中,雨幕里,一点黄晕的光依然亮着,那是女师傅站在庙门前,还在为他们照着脚下的路。

  童童心中突的涌上了一丝的暖意,多么熟悉的灯光啊…… 

  “我们上堤了,师傅您回去吧。”

  “哎……”

  隔着雨幕,他们隐隐听见女师傅的回应……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九回 茶室
折得瑶花付与谁,

  人间铅粉弄妆迟,

  直须寄远骖鸾客,

  鬓脚飘飘可一枝。

  这是宋代诗人范成大写的一首咏赞玉茗花的诗。

  蝶儿坐在玉茗茶室靠窗的桌边,独自瞧着院里古老的玉茗树。

  “要是开着花该有多美啊!”蝶儿有些惋惜。

  虽说过了深秋时节,玉茗树却依然保留着茂密的叶。细心的主人用麻绳给它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御寒冬装,树身不算高大,可枝桠却遒劲的伸展着,点点绿苞透着生命的活力。

  玉茗俗称白山茶花,开起花来,黄芯绿蕾,非常罕见。据传,宋代羊城就曾长出一株,“高不盈丈,枝叶森秀,花有异趣,高洁皓白,称为古树奇花天下只此一株,在隋代扬州玉琼花之上。”玉琼花尚可繁殖,而玉茗花则“分柯接干别出培植甚难”,故甚是珍贵。

  此株玉茗传说为汤显祖亲手栽下,并特意把这座宅子唤作玉茗堂,尤见先生对此花的珍惜。树下浅浅的搁了些鹅卵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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