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档案--高层决策写真(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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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档案--高层决策写真(全本)-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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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李风的铁扇公主,从小就读得一手的好书,一不留神,就读到美国去了。

剩下李风一个留守男士,真就成了一个牛魔王,乐得逍遥自在,索性一头扎进工作里,再不肯出来,连个定时联络的热线电话也常常忘了给铁扇公主打,常常被夫人的芭蕉扇扇起的小凉风吹得时常感冒。

以至连许多记者也为李风叫屈:李风这人太累自己了!

别人说归别人说,李风自己觉得不亏,这就足够了。

李风是个明白人,心里有一杆秤,比方老播,在李风心里和嘴上,便很有些斤两,不时要说起,尤其是谈到淮河报道时,更是如此。

第一次见面,李风就和我说:你该见见老潘,不过,老潘在淮河行动后累得犯了病,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养病,恐怕一时半会你还见不到他。

王厉子在一边马上插嘴说:你来之前,李风刚出院几天,淮河行动后“新闻30分”累趴下一大拨人,李风更是祸不单行,两个多月时间,动了两次手术,先是割去了阑尾,后来连他的胆囊也让人家给摘除了!

对自己在淮河行动时不慎生病的事,李风似乎很有几分不好意思,自我解嘲地笑道:你看,我这人本来胆子就小,现在可好,连胆也没了!

记得李风是这样向我说起老潘的绰号潘淮河的。

李风很幽默地笑着说:老潘是负责跑环保新闻的,动不动就报道污染的事,所以当时大家都叫他活污染,中央下决心让淮河变清,救了老潘,大家改叫他潘淮河。

据说老潘听了咧着嘴乐,说:潘淮河比潘污染好听!

首届中华环保世纪行对中国的污染问题和淮河的污染问题都投下了至关重要的一瞥,就那么蜻蜒点水走马观花,简单而随便的,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一瞥,便几乎使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们都吓了一跳。

那时的人们对中国的环境保护问题还所知甚少或是懵懵无知,而对那时还在悄悄腐烂发臭的淮河投下最先一瞥,并通过新闻联播广而告之的新闻人,便是现任中央电视台“新闻30分”的制片人李风。

李风是人大新闻系首届广播电视专业的高材生,大学四年当了两年班长,毕业后分到中央电视台新闻部工作,去淮河前,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小孩,年龄虽然不大,却已经拥有了四度春秋的电视新闻记者的生涯。

据说到中华环保世纪行组委会领任务那天,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们都去晚了一点,选题被先到的记者挑捡一回,把感兴趣的都选走了。剩下的几个选题中有一条很是吸引了李风。那个选题事实上只有没头没尾一句话,大意是——河南境内有一条小洪河,因为近年来河流被上游工厂严重污染,两岸农作物连年减产,每年造成上亿元的农业经济损失。

李风当时迷迷糊糊鬼使神差地就要了这个选题。

我问李风,是不是一种职业性的敏感,使你捉住了这个重大选题?

李风是个老实人,对撒谎有一种本能的厌恶,自然是老老实实以诚相告。

那时李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淮河,环保局提供给他们的选题,通篇也没有提淮河这两个字。当时他们只知道河南境内有一条小洪河,脏得厉害。

去了以后他们发现小黑河也脏得厉害。

后来他们顺着小黑河和小洪河一路追下去,追了好长时间,才追出条淮河,这才明白,敢情小黑河和小洪河,都是属于淮河流域的支流。

在调查中他们还发现,那时上游污染下游,下游又污染下游,下游再污染下游的现象,在淮河流域已经相当严重,相当普遍了!

李风这个大小孩根本就不想虚张声势为自己脸上贴金,断然地微笑着告诉我道: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职业性的敏感,其实可以这么说,是撞上的,如果非要有个什么说法,我觉得也只能说,那是天意!

相信自然也是有灵性的,只要人类真心实意地亲和自然,自然也会努力地亲和人类,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和自然是可以双向选择的。

所以在李风选择了淮河的同时,淮河也同时选择了李风。

于是,李风走向了淮河,淮河也走向了李风。

谁打响了淮河行动的第一

曲格平教授充满激情地叫起来:哎呀,真不

得了,那河水跟黑醋一样,看得人心里真不知是

啥滋味,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就想,这个李风,简直

是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1993年10月8日7点的“新闻联播”的播音员播报说:随着我国经济的迅猛发展,一些地方的环境污染日趋严重,这次由全国人大环保委、中宣部、广电部、国家环保局联合举办的“中华环保世纪行”,就是要向环境污染宣战,向违反保护环境法规的行为宣战,以救救我们中华民族赖以生存的这片净土,这片蓝天,我们中央电视台的六个采访报道组已经奔赴河南、河北。天津、陕西、甘肃、辽宁等地采访,从今天起,我们将在新闻联播中连续播出他们从各地发回的报道,下面请看本台记者从河南发回的报道。

这篇从河南发回的报道,便是由李风采拍的有关小黑河和小洪河被严重污染造成两岸人民深重灾难的连续新闻报道。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李风的图像,27岁的李风那时原本应该比现在更像个大小孩,可伫立在黑河和洪河岸边的李风,数日之间,却似乎苍老了十几岁,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他手持话筒,面对摄像机镜头,神情严峻得近乎忧郁,偶尔转动的深邃的目光中,流火般迸溅出忧郁而悲愤的火星。

这些火星烛亮了他十几天的采访和思考。

在李风的背后是一条银龙般婉蜒而来又婉蜒而去的雪堆素裹的河流,令人遗憾的是这条银龙般的河流身上足有几米高的凸起物,并不是真的龙鳞而是污水的肮脏的白色浮沫,在这些浮沫的下边,流淌着一河墨汁般臭气熏天的污水。

心情悲愤难捺的李风,当年就是这样,站在黑河岸边,背对着不幸变黑变红的两条河流,背对那些窒息了河流生命的面貌狰狞气焰浮嚣的白沫,强自抑制着自己的激动,向全中国全世界播报淮河流域的情况。

李风:我现在所站的地方是河南省上蔡县,我身边的这条河流,名字叫做黑河,就和它的名字一样,现在这条河流颜色已经完全发黑了。黑河两岸,小鱼当饭。70年代以前,黑河是当地群众的母亲河。1971年漯河第一造纸厂投产以来,由于造纸废液不加任何处理就排入黑河,这条小河就开始一天天变黑变臭,污染了当地的地下水源。1985年,上蔡县对流经本县的黑河沿岸的情况提供的一份报告中指出:河水污染使鱼虾几乎绝迹,偶尔捉到小鱼,均头大身小,躯体黝黑,鱼肉有毒。相反黑河成了蚊蝇孳生地,孑孓满河,蛆虫很多,大的有3厘米长,到处乱爬,使人望而生畏,不堪入目。蚊蝇的大量繁殖,使已经绝迹多年的一些恶性传染病在河区重新开始抬头,黑河变成了一条毒龙……

李风激动地继续播报:

河南省医科大学刘华莲教授领导的课题组,为我们提供的一份最新医学研究报告中披露,黑河所到之处,恶性肿瘤的发病率比附近未受污染地区高出一倍多,死亡率高出1/3。在黑河岸边的村庄,每3个成年人就有两个肝肿大,每10个儿童就有9个肝不正常,因为肝病和传染病,上蔡县有些村庄已经连续7年征不上一个合格的兵员。污染甚至于导致遗传基因的突变,当地有6%的母亲生的是畸形儿,还有不少小生命来不及出世,就已经胎死腹中。在黑河流过的上蔡县车张村我们见到了这位已经6岁的男孩,他的父母是一对纯朴的农民,既不是近亲也没有遗传病史,但是他们惟一的儿子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为治好儿子的病,他们已经花了3000多元,儿子还是成了个废人,母亲每天一口一口地喂儿子吃饭,但是母亲永远也不可能听儿子叫一声妈妈……

从黑河岸边的普通农民成长为漂河市创利大户的第一造纸厂的厂长韩国忠对记者说——画面上是李风采访韩国忠,韩国忠用浓重的地方口音说:从利税上讲,我是人民的功臣,从污染上来讲,我是人民的罪人。因为我是黑河上游的污染大户,稻草制浆要用烧碱,这些含着大量烧碱的黑液,污染了黑河下游……

画面上李风在采访漯河市市长……

李风:新一任漯河市市长也表达了治好黑河的决心,黑河两岸的人民期待着黑河不黑的那一天早日来临——这是本台报道的。

资料镜头之二:李风拿着话筒,正在采访刘华莲教授。

刘华莲教授是个50多岁的中年妇女,面容清瘦,拿着一根教鞭戳点着挂在教研室墙上的一张张表格,其中有人群全死因组死亡率与污染区死亡率比较、两区男性主要死因死亡率比较等表。

刘华莲教授激动地说:污染区男女人群全死因组死亡率明显高于对照区,其差异有显著性的意义(P<0。01)。两区男性主要死因死亡率,污染区明显高于对照区,1990-199年两区对照表明,污染区的呼吸道疾病死亡数为112人,而对照区只有98人,恶性肿瘤死亡数,污染区为127人,对照区为54人,高出两倍多,新生儿疾病污染区死亡数为33人,对照区为17人,其它疾病也都高出对照区几倍,这就说明,污染区是呼吸道和恶性肿瘤的高发区……

李风专注地听着,摄像机沙沙地响着。

资料镜头之三:李风走进黑河岸边的车张村,村民们像过节一样围观,孩子们围追着他们,一边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李风走进一间低矮的屋子,屋子里一贫如洗,一个青年妇女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半睡半醒的像一团稀泥似地粘在母亲的怀里。

李风问:这孩子多大了?

母亲答:都6岁了。

李风:生下来就这样吗?

母亲黯然神伤:生下来就是这样……

李风同情:治过病吗?

母亲眼里全是泪水,说:治过,花了3000多块钱,跑了好多地方,都说这病治不好,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好好的生下来就是这么个废人,不会吃不会说连哭都不会,全靠我一大天抱着他,一口一口地喂着他,一把屎一把尿的……可怜的到哪年哪月才是个头呀,呜,呜……

母亲哽咽良久,终于将头埋入孩子怀中,痛哭失声。

李风见状,扭过脸去,不忍再看。良久之后,母亲才啜泣着上了悲声。

李风这才转过脸来,问:您能不能把孩子放在床上,让我们拍一下呢?

母亲很不情愿地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床上,四肢畸形的孩子软得像面条,一放到床上就像被抽了筋,浑身瘫软,不成形状,软体动物一样搐动不已……

资料镜头之四:李风在采访漯河市第一造纸厂厂长韩国忠。

韩国忠是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质朴中透着精明,说一口方言:我是黑河上游的污染大户,稻草制浆要用烧碱,这些含着大量烧碱的黑液,污染了黑河下游。我是从小在黑河下游长大的,黑河过去下游的水很清很清,我小时候天天要瞪着水过河去上学,天热了我就在里边洗澡、游水。摸鱼,那时的鱼多咧,一摸一大堆,还有虾子……漯河造纸厂一投产,小黑河就真的黑了,我现在都没脸回家去,村里人都骂我哩,我真是不敢回去,也没脸回去,我对不起他们……我一定要下定决心好好地治理污染,给我家里的人和下游的人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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