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妖颜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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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妖颜卷-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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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看?”
  这一句话媚惑入骨,长生不意紫颜竟会如此作答。
  

彼岸(7)
想看。如果少爷也有另外一张脸,他很想看。想着,呼吸也急促了,他不觉像照浪将眼睁亮两分。甚至连艾骨,轩眉也是一挑。
  紫颜走到案前,点燃了彼岸。艾骨喝道:“你做什么?”长生忙替紫颜解释:“我家少爷每回易容都会燃香。”
  照浪似乎刚意识到长生的存在,轻慢地回视,没看清又移开目光。他顾不上其他人,紫颜是唯一的吸引。在这个妖艳的男人面前,照浪觉得浑身无力,昔日的霸气都被冲淡了。
  他一激灵,艾骨已叫道:“城主,他下毒!”
  彼岸缓烧,优雅的香烟盘旋在厅中,逡巡漫步。哪里有人,它往哪里去,知那是它安身立命之所。见着血肉之躯,它就不走了,顾盼徘徊,无声地缠绵厮守。
  这是一支攫取气力的香,有再高武功也如垂死的老者,无用武之处。长生软软坐倒,看艾骨没了力气,大感欣慰。照浪,那不可一世的霸主,也踉跄坐倒在梳背玫瑰扶手椅上,只是眉眼仍笑。
  “你不是想看我的脸吗?”紫颜于烟霭中拿了一把刀,靠近照浪。他是最气定神闲的一个,惯了在迷香中行动,气力无损。秋波潋滟,持刀者艳光四射,神情却如刺秦的荆轲,纤弱的皮囊里住着一头狂莽的兽。
  盈尺距离,清凉的刀光射入照浪的眼,手一抖就可直直插入,简洁明了。这男人并不着慌,反而伸手去抚紫颜的脸,笑道:“对,我想看。”他知紫颜不敢杀他,便自在地歆享长生嫉恨欲狂的眼神。
  紫颜闪开照浪的手,将刀一转,对准自己的鬓角,狠狠刺下去。他绝美的脸上顿现血迹,犹如歃血时碧玉碗里的第一滴。血流得极慢,像老蚌吐珠,一颗、两颗,珍贵异常。
  照浪大惊。长生骇晕过去。艾骨暂时放下了心。
  紫颜的双眸熠熠发亮,他的声音依旧如玉暖生香,温润清越,“我用我的脸,换这三具尸首。”
  “好,我划算得紧。”照浪只觉喉中有刺,不吐不快。紫颜是鲜美至极的河豚,就算食知必死,他也舍不得放过。但此刻须是低头时,照浪很识时务,知道不能逼急了紫颜。
  势均力敌。就这样耗下去,直至分出胜负。
  紫颜满意地点头,有这句承诺,他可把盈戈完整无缺地还给萤火。手中的刀继续划下,沿了完美的轮廓,割出一个圆。他把薄薄的一张面皮抛在案上,用袖遮着面。一身褐地翻鸿金锦袍,暗暗的颜色藏住他整个人,像出窍的魂。
  紫颜朝厅外走去。艾骨挡不了他,眼睁睁看紫颜开了门,让阳光透进这不容喘息的屋子。然后他一直走,影子消失在光亮里。
  等彼岸烧完,药效一过,照浪从椅子上弹起,他人如飞矢,迅疾走遍紫府。那些垂髫童子,如木偶在园子里嬉笑玩闹,不知道有煞星临近。照浪随手抓了几人询问,没有人看到紫颜去了何处。
  这时萤火听到动静,赶来扶起长生。他用尽力气,不看地上的盈戈一眼。艾骨爬起,收好紫颜割下的脸,鹰隼般的厉眼冷冷扫视两人一圈,面无表情地离去。
  在大门外,照浪上了马,凝视着这诡异之地,蹙着眉。是一趟有趣的旅行,有想见的奇特男子。而紫府偌大的庭院,看似无遮无挡,实际不比照浪城简单。
  较量刚刚开始。
  他唇角留笑,对艾骨说:“他,大概会好好安葬那两人。”然后一夹马身,绝尘而去。艾骨跟在其后,率领手下浩浩荡荡离开,转眼数十骑消失在巷子尽头。
  长生和萤火遍寻紫颜不着,只得先找地方摆放那三人的尸骸,重回厅里坐等。天渐黑了,两人备齐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盼紫颜归来。
  盈戈已不重要。萤火想通了,仅是一具尸首,而兄弟情谊常存于他心中。想到紫颜竟会以自身安危去换盈戈的骸骨,他坐立难安。他欠紫颜太多,萤火闷闷不乐,一味取了酒往嘴里倒。长生想到紫颜的惨状,时不时抹泪,恨自己没有本事。两人把酒言愁,不甚其哀,连互相劝慰的心思也无。
  

彼岸(8)
而后,紫颜着了一身碧纱袍,挑了一盏琉璃灯,施施然走进厅里。他就如远游归来,无视两人惊喜的面容,笑逐颜开地放下灯盏,夹起一块素鸡入口大嚼。
  “这定是长生的手艺,难得!”
  那两人盯了他白玉无瑕的脸,像看一个怪物。唔,他回来了,很好,甚至比以前更有惊心动魄的美,怎么看都不腻。可是他有没有受伤?究竟他们天天面对的,是不是紫颜的真面目?这是两人最为关心的。
  “我的脸上脏了吗?”紫颜用素手抚摸脸庞。呵,看得出每个人心里都有谜团,但偏偏不想说。“喂,你们俩好好吃饭,菜凉了就没味道。让我猜猜,萤火你做的是哪道菜?对了,你怎么来和我们一起用膳?不过也好,两个人吃太冷清,有空你就常过来。”
  紫颜絮絮叨叨地说,长生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少爷,你的脸……”
  “上一张用旧了,那家伙要就拿去好了。”紫颜骄傲地说,“用一块皮换三个人,真是称心如意。”
  他没心思再与长生作答,他回来,要细看那两具尸体易容前的脸。照浪城中潜伏的高手会是谁?竟有与他匹敌的手段。
  没有松懈的时候。紫颜知道,彼岸,永远不能到达。
  

浮生(1)
这一日,天越发热了,院子里的山石晒得烫手灼人,呼吸间全是闷热的气息。长生窝在书房,从冰鉴里取出的凉水不多会儿就放温了,恨不能浸在水里消暑。
  紫颜著了飞鹭碧波纹越罗直身,大襟宽袖,袖口以捻金线绣了缠枝莲花。手中一柄牙边襄扇缓缓摇着,笑眯眯倚在竹嵌紫檀木躺椅上看长生作画。旁边立了一名青衣童子,时不时往他的玉蟹杯里倒上椰浆。
  他娇媚的脸孔已然换过,并不是长生熟悉的那张。长生大为抗议,说这样会不认得少爷,紫颜不依,告诉他要渐渐习惯。
  “今后我会时常换脸,要认得我也简单,只管看谁的穿著最鲜艳。”紫颜得意地道。自从把那张旧面孔扔给照浪后,他就有了换脸的癖好。往往早上还是千娇百媚的脸,午后就成了英气勃勃的模样,长生走进屋子,老是被他新换的脸孔吓一跳。
  终于,长生学会了目不斜视,不管紫颜换作何样面目,既不赞赏,也不作呕。紫颜见没人理会,失却了新鲜,就固定用回一张脸。虽然不是长生看惯的那张,但也只能如此了。
  “真是好日子啊。”紫颜仿佛看见时光的流逝,就在扇子的起落之间,发出舒适的感叹。
  长生体会不到他悠闲的心态,抱了一堆紫颜指派的画卷在看。他想学易容之心一日日在增长,可惜紫颜不肯让他一蹴而就,非要从学画开始磨练他的心性。
  “吴道子的南岳图、王维的圆光小景、荆浩的山水图……”长生翻阅画卷,奇道,“少爷,我要学的是易容,最多摹些人物就罢了,为何都是山水景物?”
  “能与造物争奇者,莫如山水。”紫颜悠悠地道,“作画形易而神难,你先摹山水之形,等用笔气韵流动,胸中自有丘壑时,我再教你绘人。”
  长生弯了腰像只虾米,扑在案上画着,惹得紫颜“噗”地一笑。他也不多说,闲闲地看了一阵,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道:“我竟乏了,你先练着,我睡一觉去。”童子扶了紫颜,往厢房去了。
  银角端炉里薄荷的香气散入空中,长生猛吸了两口,精神一爽,继续研习如何用墨。
  澄心堂纸,歙州龙尾砚,配上一枚犀纹李墨。紫府的陈设用品都是骨董,长生却是不识,嫌画得枯涩或是重浊了,便抽出另外一张纸再画过。
  砚里的墨水漾过丝丝细纹,隐约浮起一张模糊的脸,长生心上忽起警兆。
  回头看去,屋中静谧如画,长生听到的唯有自己的喘息。他不敢抬头看,越想越慌,移过镇纸压在画上,丢下笔寻茶喝。一见水凉了,便拎了茶壶,慢吞吞走向门口,拉开门往外去了。
  他直奔萤火的住处。偌大紫府,萤火是唯一有武功的人。
  萤火正在湖边柳树荫下钓鱼,手一摇,捞上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长生快步赶到他身旁,说道:“府里来了贼。”
  萤火恍若未闻,把鱼饵串到鱼钩上,专心致志。长生急了,推他一把,“少爷小睡呢,别惊了他。你和我去拿贼。”
  柳叶的阴影打在萤火身上,夹杂几丝阳光的亮痕,这个人也有了一分鬼气。
  他抬起一张斑驳的脸,满不在乎地道:“能让你发觉的贼有何可怕?不过贪这府里几分贵气。先生说过,他最宝贝的是那些衣裳,早寻了秘处收藏,其余物件全不在心上。这贼就算三头六臂,能偷去多少?”萤火和长生不同,提到紫颜每每尊称“先生”,然语气里的敬畏都是一样的。
  长生恼了,他以为近来和萤火有过交情,这人便不会那么讨厌。
  “哼,你不去拿贼便罢了,只管叫他们把府里偷得干干净净,最好连你睡觉的床也偷去!”
  萤火一笑,见他小脸通红,问他:“有几个人?武功如何?偷术如何?”
  长生怔住,挠头道:“这我不知,就觉有人在梁上,面容映在我的墨汁里,想来是贼。”
  “若是一只野猫,我不是白跑一趟?”
  

浮生(2)
“不会不会,要是野猫……起码少爷多个逗趣的小家伙玩,他心情一好,我们也开心。”
  萤火一想,到底欠了紫颜人情,不如去看看。就放下鱼竿,伸了个懒腰,道:“算你走运,我陪你去拿贼。”
  “砰——”什么东西的碎响从前面院子直传过来。萤火登即飞身奔出,长生连忙跟上,心想真是来了笨贼,偷个东西也要砸碎。
  赶到书房,一只青釉双鱼洗断作几瓣,宛如玉碎。长生顿足道:“糟糕,别让他惊了少爷。”
  萤火查看地下,走到门口辨明方向,道:“恐怕来人不止一个,起了争执,才会弄碎笔洗。府里这么大,非得叫醒少爷不可。”
  长生无奈地捡起碎瓷,用绢布一并包好,道:“好罢,我去叫少爷,你赶快找出他们在何处。”
  厢房里,紫颜正在雕漆大理石床上熟睡,一条黑影掠进屋来,见到满屋金玉耀眼,讶然止步。紫颜翻了个身,黑影急忙藏至屏风后,然,那宝气珠光的屏风亦让他目瞪口呆,忍不住伸手去摸。
  这时又一条黑影飞入,拿了一只棉布大袋,不由分说便拿起几案上的器物往里面放。前面那人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刚想招呼,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道:
  “你们想偷什么?”
  紫颜端坐床上,披上一件沉香素纱衣,好整以暇地问道。那两人一男一女,紧身衣饰,闻言站在一处,摆了个起手式,警惕地望着他。紫颜神色平静,示意两人坐下,两人见他无吆喝动手之意,颇有些不知所措,互视一眼,皆不回答。
  紫颜含笑道:“你们不用怕,但说无妨。人生在世,金银珠玉是最可爱之物,我也最爱搜罗。来,你们瞧瞧。”他在屋里随意一指,“那只金王母蟠桃盘,上面共有蟠桃三十五只,便是我迄今为止所接的生意数目。每多接一趟,它就会多出一只蟠桃来,你们说奇也不奇?”又一指面前的大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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