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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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三部曲-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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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主人感佩五内。今日看来,铁家的事都是你花家一手策划。我家主人能有你这样的结义兄弟,九泉之下也会泣血追恨。铁谷拼得一身剐,也要到知府衙门申冤告状,告你花家谋财害命,霸人家产。”

“好个不识抬举的狗奴才!”花魁冷笑道,“那慕容知府是我爹爹的门生,天天到府上请安。告状?告你奶奶的大头鬼吧。进了花家,你还出得去吗?”身形一晃,矮胖的身躯竟快如灵猫,右掌如刀锋一般斩向铁谷的脖项。

“住手!”声音低沉,但极为威严,正是花富源适时发话,阻住了花魁这致命一击。花富源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铁谷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温言道:“铁管家,老夫最欣赏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人。你留在这里,继续照看你铁家原来的产业,也算是为旧主人尽一份心力。如何你若不肯,也由得你。”

铁谷怔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垂下泪来。

花富源做个手势,花若虚连忙点头,要拉铁谷的袖子退下。铁谷胳膊一顿,挣开他的手,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走开。花富源望着二人的背影走出厅门,停了半晌,回身问花魁:“铁昆仑有消息吗”花魁应道:“没有。云飞扬身为扬州府捕头,竟徇私枉法,将铁昆仑私下放走。铁昆仑这一走,如泥牛人海,踪影皆无,恐怕已离开了扬州,远遁他乡,看来不会再回来啦。”花富源捻着胡须,紧锁眉头,叹了口气。思忖半晌,他对花魁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不要再横生枝节,惹出事端。”

花魁欲言又止,眼珠不住转动,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

这时候,厅门处急促的脚步声响,花胜男满面怒容闯进堂来大声质问花富源:“爹爹,我问你,铁鲲鹏是不是你雇人杀死的?铁家的家产是不是你设计霸占的?”

花富源还未说话,花魁先怒道:“妹子,你如何对爹爹这般说话?”疾步走到厅门前,将门关上,回头慎怪道,“你嚷嚷什么怕别人听不到吗?”

花胜男气急反笑,顿足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怕别人听到?扬州城中沸沸扬扬都传遍了,骂咱们花家乘人之危,霸占铁家的家产,忒不仁义。我听了都觉得没脸见人,你们也长着耳朵,就一点儿都没有听见?”

花魁脸色涨红,叫道:“这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信口开河,真他娘的混蛋!妹子,亏得你还相信,未免太幼稚了。你没有见吗?是铁家不积德,府上一日出双棺,不都是爹爹帮他们料理后事?他们钱庄失窃,那是铁家治家不严,后院起火,怎么怨得了我们?更难想到他们竟胆大包天,侵吞官银,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嘿,如今倒好,铁二少撒丫子跑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都是爹爹念着与铁家的旧情,先后拿出七十万两银子才替他家摆平了此事,要不然,谁会管他们这些破事?”

花富源满面凝重,缓缓站起身来:“胜男,花铁两家多年情谊,爹爹怎么会杀害你铁叔和鲲鹏?爹爹做的事,自然心中有数,你不用管也不必听别人信口雌黄。”花胜男道“那铁若虚是怎么回事?铁管家是怎么回事你这么能言善辩,那就想法子把全城人的口都堵住吧!”

花富源皱起双眉,怒道:“爹爹已经够烦了,你个小孩子家,不要再让我闹心啦!”花胜男一顿足,怒冲冲转人了后堂。

深夜,花府北院花木深处,掩映着一座僻静的小院,只有西厢房的窗内透出灯光。

烛火边,花魁坐在一只圆凳上,手揣在袖子里,竖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眉目间都是焦急不耐的神色。

终于,门框上响起两记轻轻的敲击,花魁眉毛一舒,急忙低声道:“进来。”

一个黑影幽灵般闪身人内。他蒙着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冷酷无情的光焰。烛光闪耀之下,只见他着一身黑衣,胸膛处用金线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那豹子形态甚是逼真,身子作腾跃扑击状,张着血盆大口,凶态毕露,叫看了的人无不心惊肉跳。

花魁跳起身来,低声责怪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叫我等得好不心焦。”蒙面人抱抱拳,道:“少爷勿怪,这几日夜晚衙门的捕快巡街甚严,若泄露了行藏,带累了少爷,我家主人可饶不了我。”说罢低声干笑了几声,像是夜袅的叫声。

花魁撇起嘴角,傲然道:“你家主人过于小心了,这扬州城中谁敢碰我半根毫毛?衙门的慕容知府,我叫他三更来,他也不敢拖延到五更。”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三张银票,“你家主人把事情都吩咐你了吗”蒙面人点点头。

“好!”花魁将三张银票递到他的手中,用凶狠的语调低声道,“我要那个人彻底从世上消失,就是变成孤魂野鬼,也不许他再回到扬州城来!”

蒙面人点点头,用嘶哑的声音道:“少爷放心,黑衣楼接下的生意从来没令雇主失望过。不出十日,我们带他的人头来见你。”

第三章 浮名身后

黄昏,白云观前,数声鸣叫,几只归鸦没入林中。

归鸦尚有寒巢可栖,无根漂泊的浪子却能去哪里?

阶上,铁昆仑闭目独坐。这时候,观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倏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背蓝布包裹、衣衫槛褛的少年正惊喜地看着他,口中叫道“少爷!”却正是铁隆。

“少爷,你……”铁隆奔过来,蹲下身,牵住铁昆仑的袖子,嘴唇颤动两下,话没说出,却呜呜地哭了起来。铁昆仑心潮起伏,反而笑道:“咱们分手了一段时日,此处重逢,应该高兴才对,你这孩子,怎么反倒哭啦?”

“我早就看见你了,只是不敢认。少爷,你受苦了。”铁隆见铁昆仑穿着一身寒碜的粗布衣衫,便如茶坊酒肆里的一个小厮,再也不复过去的风采,心中非常难过。铁昆仑嘴角却含着笑:“铁隆,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受苦,受什么苦?你哪里知道我的自在快活。”

他打量了一下铁隆,只见他满面风尘之色,头发枯萎,嘴唇干裂,身上衣服蔽败,脚上的靴子都绽开了口,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他嘴角的笑渐渐收敛起来,叹道:“铁隆,我看你才是真的受苦了。”

“我不苦,少爷。我在扬州城附近找了你快一个月了,老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了。”铁隆的眼中还有泪花,却咧开干枯的嘴唇笑了。

铁昆仑眼角也有些湿润,他急忙皱紧眉头,转开目光,故作平静地说道:“树倒瑚琳散,如今铁家已经破败,大伙儿都各奔东西,你也该另寻生计。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少爷了。我和你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浪子。”

“不!在铁隆心中,你对我最好,你永远是我的二少爷。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伺候你。”

铁昆仑咬紧下唇,心情激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铁隆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差点把大事忘了。二少爷,我是想告诉你,咱家大难都是花富源那个老贼害的。”

“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知道吗,如今铁若虚已经做了花家的钱庄掌柜,铁谷也做了花家的管家。咱们家的伙计,八成也都投人了花家门下。咱们家的生意,全都被花家吞占了。现在全扬州城都传得沸沸扬扬,骂他们花家阴损毒辣,丧尽天良。”铁隆说到恨处,满面愤患之色。

铁昆仑听完,愣了一会儿,说道:“你也可以到花家去。”

铁隆脸色涨红,呸了一声,大声道:“我铁隆虽然年纪小,个子没有长齐,可是这身骨头却长齐了,怎么能像那些没良心的人一样,到仇家那里讨饭吃哼,我就是饿死,也决不吃花家一粒米!”

铁昆仑摇头叹息道:“我如今自顾不暇,你还巴巴地寻我做什么?”

“你整日里四处奔波,身边有个人总好一些。二少爷,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咱们要想法子报仇,把咱们铁家失去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铁昆仑淡淡道:“一切都是上天注定。我如今乐得自由自在,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口气,连我铁隆都咽不下去,二少爷你怎么能忍得了?”

铁昆仑忽然脸色一变,冷笑道:“你咽不咽得下去,跟我没有关系。我忍不忍得了,也跟你没有关系。”

闻听此言,铁隆一愣:“少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昆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话说完了,那么咱们就此别过。”

铁隆的脸色渐渐发白,艰涩地道:“二少爷,你的意思是……不要我跟着你?”

铁昆仑转开头望着别处,决然点头。

铁隆目光中露出了热切的神色,道:“我有手有脚,也能吃苦,什么活都能干,不会吃闲饭的。少爷,我求求你,让我跟着你吧。”

铁昆仑道:“我马上就要离开扬州,要赶去杭州投靠一个朋友。他家境也不富裕,收容我已经很是勉强,怎么还能收容我的家丁?”

铁隆愣了半晌,点点头,低声道:“少爷,铁隆明白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铁昆仑默然片刻,道:“铁隆,你回扬州城吧,你我兄弟一场,我不会忘记的。等我有朝一日回到扬州,一定会去找你的。我——”

“少爷,你不要再说啦!铁隆……拜别少爷。”铁隆再也按捺不住眼圈又红了,扑通跪倒在地,向铁昆仑磕了三个响头。他站起身来,转身要走,却又停下,伸手到破包裹里搜索半晌,捧出几小块散碎的银角和半把铜钱:“少爷,我身上只剩这些钱了,你拿上,买件新衣,吃口热饭,也算是铁隆孝敬您的一片心意。”

铁昆仑倏地站起身来,沉下脸,喝道:“你干什么当你家少爷是叫花子吗收回去”铁隆讪讪地缩回手,将碎银重装人包裹,无奈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想说句话,正看到铁昆仑眼神凌厉,向他决然挥了挥手,只好无奈闭嘴,转过身来,垂头落寞走了几步,心中难过至极,突然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一边用袖子拭泪,一边快步跑了起来,不多时,身形转过了山脚,再也看不到了。

铁昆仑目送着他的背影,泪水也涌上了眼眶,心中暗叫道:“铁隆啊铁隆,好孩子,莫要怪我狠心,我身边的凶险你哪里知道?你跟着我,不知哪一天就把命断送掉啦。”

铁昆仑闭目盘膝坐在白云观前,如同老僧人定。几丈外的松林,本来静穆无声,但骤然有了金铁交鸣的声音。

铁昆仑仍是闭目端坐,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只听得刀剑相交甚是绵密激烈,夹杂着叱喝之声,惊起了两只昏鸦。铁昆仑突然睁开双眼,有人交手打斗他似乎漠不关心,但这两只乌鸦轻微的羽翼破空之声,却似乎惊动了他。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两只乌鸦,身子骤然绷起,如一张拉满的硬弓。

唆的一声轻响,那两只乌鸦突然发出悲鸣,直直向林中坠落。

铁昆仑的身子像箭一般射了出去。他的手中多了一件东西,是一根长逾三丈的竹竿。他身在半空,将竹竿点在观前的一块大青石上,身子竟像一只大鸟一样飞了起来,斜斜向松林飘落,姿势快捷轻灵。他手中的竹竿闪电般挥起,远远挑向那两只乌鸦。

眼看竿头就要触到乌鸦,突然林梢上飞起一个人影,扬起一个黑黝黝的物件,抢先一步收了那两只乌鸦。接着有人叫道:“不要抢我的猎物!”砰砰几声,似乎有人交手,接着又没了声息。

铁昆仑撒手松开竹竿,身子在空中盘旋了一周,伸手轻轻一勾巨松的横枝,身子柔若无骨,蛇一般沿着松干缓缓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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