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顶着雨领出结婚证,好奇的孩子一样躲在车里研究,她没忽略那时他脸上的喜悦。因为他高兴结婚,她也跟着高兴。后来想起来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兴奋。
她只越来越明了,对李述是一种迷,因为纹身的时候太疼,她不甘心就那么忘记。但是六零,与他缘于谎言的婚姻得以继续,对他不知不觉的依赖,为他莫名其妙的担心,她以为只是初夜情结。直到刚才,免提里模糊不清的对话,一个不堪示人的真相,让她知道这辈子可能再没办法跟他做夫妻,眼泪几乎没有任何预警就掉了下来。她摸着脸颊还抬头看,无法置信自己竟然遗传了程元元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
有时候想想,自己的脾气算是坏得没治了吧,难得遇到个比她脾气更坏的,更难得的是两人到现在还活着。一直活着,一直在一起,多不容易啊。
陆领夹下燃尽的烟掐灭,烦燥地关掉台灯,黑暗铺天盖地,可也不过一瞬,景物又慢慢呈现自己的轮廓。没有一种力量可以粉饰一切吧?他说会想办法解决,只是第一时间稳住程元元,无论如何不能让伍月笙知道。这么久以来她想到素未谋面的爸爸都很矛盾,一方面肯定是希望能见到他,另一方面,又希望他已经不在人世,否则用什么理由来原谅他抛弃了她们这么多年。如今他要是以这种身份出现,她会受不了。
哽在喉间的不安的痛楚,强大得振动声带,陆领不得不攥了拳堵在唇上,才能阻止声音逸出嘴唇。
恼死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蓦地狠狠一拳砸向床铺,再也躺不住,翻身起来,一把拉开窗帘。
放进的满屋银光,像是伍月笙偶尔阴郁的神色。
她说:行星总是走。其实恒星也走,抛弃旁边的星星,不声不响地走。所以恒星也不恒,没有什么东西永远停在原地儿。
他发现,她一个人的时候,特别会胡思乱想。
他说会想办法解决。
找第三者把她气走?伍月笙冷哼,除了佟画,还真没见过哪个人敢接近陆领。随便找埋伏借一个来?他觉得她会相信吗;她要是信了……那人可就危险了。
不过她很怀疑那个缺心眼儿的想得出这么简单易行的办法不。
伍月笙酸涩的眼睛拼命张着,微微扭头看向窗外,今天肯定看不见星星,月光连窗帘都穿透了。
是个满月夜,清亮地偷窥别人的心事。
他说:你别一天净胡思乱想,没人不要你。
她发现,他不在旁边的时候,她很会胡思乱想。
所以,别反悔,六零。
第五十五章'VIP'
吴以添一脸菜色地望着摊在面前的样刊,是一篇跨页的老总访谈,内文写得无懈可击,夸得人跟悼词里的一样完美。问题出在图片上,原本该放人物照片的位置,却是一排标板溜直的小树,图注还赫然写着人名和职称,生怕别人不知道放错图了。
伍月笙眯着眼细看那张图片,严肃地指责道:“这哪是李树?明明国槐嘛……”
业务喋喋不休:“你还有心闹?这幸亏到我那儿过了一眼,要不就这么下印厂摆出去了,客户还不得跟我急。”
美编连连道歉:“是我放错链接图了。”
伍月笙无奈地:“这么明显的错误你也能犯?”
业务正在气头上:“那你编辑就没关了吗?校稿校成这样就发片儿?”
伍月笙根本不正眼看他:“给你再印一套主编的名片吧姜总。”
吴以添也很想这么建议,不过他总不能跟着伍月笙一样的信口挤兑人,轻咳一声,斥道:“别扯蛋!责编彩校不认真还不行人说?”他一人磨刀两面光,训完下属再换了语气哄业务:“这期调版太大,链错图也难免,校出来就行,打样儿不就是防出大乱子吗。”妈的,一本样刊你跟老子急什么眼?
那业务被伍月笙噎得脸通红,赶紧顺着吴以添的台阶溜溜下来,又说三号是大老板亲自盯的重点项目云云,意思是你们弄砸了要吃不完兜着走的。
人出门去,美编才松口气,恨恨骂道:“小人得志。”
吴以添安尉道:“不用管他,冲我来的,上期没给他发稿么,尾款晚收了一个月。回去吧你俩,看哪儿还有改的赶紧整完了下印厂。”
美编应一声,出去了。伍月笙还坐沙发上翻愣眼睛,吴以添的一句话倒提醒了她,他们业务那边是广告费收回全款才能拿着佣金吧……
吴以添奇怪地审视她:“你又想什么损招呢?”
伍月笙笑自己的想法:“你真阴险。”
听在吴以添耳中,不想白白接受这种赞扬,点着桌面上的错版杂志:“这我得拿给六零瞅瞅,看他还夸不夸他媳妇儿眼睛好看。瞪眼儿瞎么整个儿就是。”
伍月笙懒懒骂道:“没素质!动不动就威胁人!你不想让悠悠她妈知道你五分钟约到售楼小姐共进晚餐的事儿吧?”
吴以添笑:“咱是工作。”
伍月笙跟着笑:“那就更不怕知道了。”
吴以添没有多辩:“这丫头……”
伍月笙也不见斗胜的喜悦,没什么笑意地勾勾嘴角:“走了。”
吴以添叫住她:“看着精神头儿不太好啊,病了?”
伍月笙说:“怨你那体力充沛的兄弟吧。”
这两天来,陆领每晚打游戏要打到她睡了,才肯关机上床。伍月笙心想,只怕他上床早了对着她也是睡不着,只好装困先睡。可她觉少,常常凌晨三四点醒来,再就怎么也睡不着。
吴以添张着大嘴,半天才靠出声:“你们两口子这种事儿,就不用拿出来跟人显摆了……”
伍月笙知道他跟她说的是两个领域,也没心思纠正他。
事实上她岂只是精神不好,都快崩溃了。
相较于陆领那种伤神伤身的对策,程元元则选择一走了之,省心省力。伍月笙料到如此,只是有点担心她一宿没睡,第二天开车容易肇事。找个借口打电话确认她逃回立北了,心才算落到膛里。然后开始磨牙骂街,她那个销声匿迹的爹,凭什么一出场就这么大破坏力?程元元为他吃不少苦头了,现在又想来触她霉头!很可惜,爸啊,跟你不熟,这笔出场费我不打算付。
可是陆领就跟他太熟太熟了。
伍月笙很敬佩地看着陆领的不作为,他说会想办法,就这样吗?伍月笙稍稍失望,更替他疲惫,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即使没在免提里听到真相,她也会发现他的反常。隐瞒毕竟不是他所长,但这样逃着躲着他同样不在行啊。
因此他的新手段,成了伍月笙唯一的盼望。
下班一出写字楼,陆领驾车飞驰而至,一个眼色递过来,她火速上车。他说:“我杀人了媳妇儿!得找地方躲一阵儿,你跟不跟我走?”
如果真有这种事,他就可以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他还要她,亡命天涯算个毛啊。
可是,为了自己舒坦去杀人,这种事,她做得到,陆领不会做。
他不会因为世俗常伦跟她分开,也不会为了跟她在一起去伤及别人。
他打那么多架,挨那么多处份,有几次是为了自己的事?这是个心软的家伙。
所以他一定会为了不让程元元看到女儿畸型的婚姻,而去废掉他耐心经营到现在的一切。并且不需要顾虑伍月笙,因为他不知道她有多在乎这些。
因为,他不知道她爱他。
又是一天熬到黑,屋子里只有她和小六零俩喘气儿的。陆领发短信说在埋伏那儿,要晚点回来。
伍月笙说你喝多了就在那儿住吧,少回家折腾我。他说知道了。竟然说知道了,可他应该说,我不折腾你惯着你,才够若无其事。伍月笙苦笑,她也算贱到一定程度了吧。
陆老太太来电话,陆爸陆妈去同事家了,就她自己和保姆吃饭没意思,让孙媳妇儿过去陪她。
伍月笙痛快地答应了。她比较愿意跟老太太单独相处,即使总被明示暗示着催崽儿,但如果是老太太私底下同她这么说,她就敢直接回复:“那怀不上我也没辙呀。”
老太太急得:“怎么能怀不上呢?你俩体格都这么好。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
伍月笙安抚她:“不慌~不慌~”现在生出来什么怪物还不一定呢。
她不知道叔叔跟侄女结婚犯不犯法,但俩人生出脑残儿的概率据说很大。
按理说近亲婚配可以保持血统的纯正才是啊,人类真是奇怪……
老太太用猫尾巴抽抽她:“我能不急吗?都这么大岁数了,巴巴地就等抱重孙儿呢。”
伍月笙心说我就是你重孙儿啊,可是认识晚了,老太太想抱她的愿望恐难达成。
从她爸那边论的话,这位可就真是老祖宗了。那六零就是叔叔了……真憋火。不管怎么说,应该叫爸的那只,她都不打算认,别人就想都不要想了。“奶奶一一”
老太太干瘪的嘴唇笑得很可爱:“干啥?”
还是没法对着这张脸说出不想要孩子这种话。“没事。”她傻笑,“我以前没有奶奶。”
说完这话突然想起,老太太倒是应该对她的亲奶奶很熟悉才对,可是她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提起这话题,以后赶到了再说吧,低头弹弹小虎脑门儿,那花猫愤怒地喵了一声。
陆老太太看着跟猫比指甲的伍月笙,眉开眼笑。这孩子性子有点冷,但心肠热乎着,瞧六零一提到媳妇儿的兴奋劲就知道小两口日子过得多甜了。抱重孙儿是早晚的事,她催得紧是老年人的忧心,但也因为活了这么大年纪,陆老太太很信缘,小孩儿是男是女,什么时候来,都是跟爹妈的缘份。六零就是谁都没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投胎这家门的。
孙媳妇儿生了一副好模样,虽然不是圆盘大脸,但面颊有肉,两只眼睛黑亮,毛茸茸睫毛忽扇着,鼻子不是一般的端正福相,将来孩子也差不了。脑中构画着重孙子的长相,意外地相当眼熟,不由得又细端详了一回,点着头评价:“像。”
伍月笙掖着头发,疑惑地:“你要说什么?”
陆老太太说:“当初六零带你一进门,我就觉着,这孩子哪儿见过呢?后来子鸣跟我一说,你猜你像谁……”
伍月笙呆了一呆,拔小虎胡子的手没及时撤回,被它张嘴咬住。
陆老太太拍了小虎一巴掌:“淘气!我看咬坏没?”
伍月笙摇摇头,手上一点没觉得疼,心速过快倒是真的。
保姆听见门铃去开门,陆领大嗓门地喊:“有没有雪糕给我来一根。”看见了沙发上的奶奶和一大一小两只猫。
伍月笙眼中闪过了然,看来今晚儿人家原打算回娘家住了。
陆领走过去,看奶奶拖着伍月笙的手,对待小孩儿一样地吹气儿,哭笑不得地问:“咋了?”
老太太说:“让小虎咬一口。”
陆领看看没什么伤势,随口骂道:“撩猫逗狗的。”
好大的酒味~伍月笙皱皱眉:“真出息,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领接过保姆递来的雪糕:“好困。我在这儿睡了啊。”蹬蹬蹬跑上楼。
陆老太太谗言:“还总出去喝酒?也不领你?告状让他爸揍他。”
伍月笙失笑。又坐了一会儿,借口明天上班还有东西要带,得回家住。老太太一听,这哪成?差保姆去喊人下来,保姆回说:“睡着了。”
伍月笙笑道:“肯定喊不起来了。”他也好几天没正经睡觉了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