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特种兵之恋- 第276节

　　　　高原并没过来，而是抬起手腕，指指腕表，提醒她时间。

　　　　她走向他的时候，脸上出人意料的带着微笑，美人尖在昏暗的灯下划出美好的弧度。两个浅浅的酒窝，忽隐忽现，一双眼瞳像天山上清澈的湖水，满溢着流光溢彩的烁烁光华。。

　　　　高原屏息凝视，他觉得扬起睫毛的小雪变得异常美丽，异常的粲然夺目，是因为她眼里的光彩吗？还是她整个人都变得鲜活灵动起来，变得让他惊喜雀跃。。

　　　　他的小雪，回来了？

　　　　再一次来到‘好地方’，再一次被他用爱荡到心灵的高点，再一次与他在皎洁的月光下相拥。她多了一份满足，一份感恩，一份坦然，一份担当，一份与他风雨与共的决心。

　　　　她不再是那个遇事想逃，不问他对错是非的偏执女孩。他的努力，他的执着，他的不放弃，她统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并且准备打包带走。走的同时，她要把自己的勇敢、承诺、以及对他的爱，全部留下来，只因他就是她的幸福所在，心灵的依托。。

　　　　他是那样的睿智聪敏，只消一个眼神的对视，就能深刻体会到她细腻坚定的心思。狂喜之余，不禁心生感激，感激那个改变小雪，改变他爱情命格的神奇的退伍老兵。他的无心之言，误打误撞治愈了一个少女心底的痼疾，不可谓不神奇，不可谓不幸运。而他，就是那个最幸运的幸运儿。他打算今后常去探望老兵，为了小雪，他也不能错过取经学习的机会。。。

　　　　回程的路上，高原状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告诉巩雪：“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小雪一直没提他被军区调查的事情，多少让他察觉到一丝异样，他以为小雪还在暗暗担忧。。

　　　　她把视线从车窗外转回，眼睛很亮，亮得像没有微尘的冰川雪水，亮得宁静而豁达。。

　　　　她摇摇头，微笑着说：“我不担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心里的高原。”她不会再幼稚地离开他，更不会让最坏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虽然有点难，但是，她会努力，努力去保护他。。

　　　　高原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去攥她的小手。

　　　　温暖的感觉，在两人手心相触的地方不停地回旋上升，蔓延到最后，整个人都暖暖的，想笑。。

　　　　蓦地，她蹙了下眉，举高他的手指，透过行道两旁的灯光细细查看。。

　　　　创可贴还在原来的地方好好的呆着，看来，主人把它们保护得很好。但是，那些旧伤以外，手指其他没受到保护的地方，却又多了几处皮开肉绽的伤痕。

　　　　长长的划痕，透出新鲜的嫩肉，一看，就知道是新伤。。

　　　　“呵呵。。。”他的表情不大自然，傻笑着想抽回手，不想被她紧紧按着，用嘴对着吹气，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心疼，“日后我不在南疆，你也要记着，你受伤的地方，也是我受伤的地方，你疼一下，我就会疼两下，你流一次血，我便会流你的十倍，所以。。。”她微微侧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专注而深情地看着他：“你要为了我，好好的保护自己！”

　　　　高原的笑容，渐渐被越来越亮的眼神取代，他的嗓子忽然间哑得不成样子，但是巩雪却像是听到了世间最美妙的天籁。

　　　　“我怎么舍得你痛！”

　　　　他的人生又多了一个奋斗目标，为了他亲爱的姑娘，为了早一日的团聚，他要加倍爱惜自己，爱惜他们得来不易的感情。。。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怎么舍得让你，为了我受到伤害。。

　　　　大年初三。

　　　　巩雪离开特种大队之前，把一封信留给因为公事不能去烈士陵园的秦默。

　　　　她目光幽亮地说：“如果调查组来了，请把这封信交给他们，它会为高原洗脱冤屈。如果调查组不来，这封信就归您了。高原日后若是不听话，您尽可以把它拿出来教训他！”

　　　　秦默吃惊。

　　　　她居然都知道了？

　　　　小雪私底下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说调查组不会来？

　　　　秦默尽管惊讶，却还是接过那封信，答应了小雪的请求。

　　　　他一直觉得巩雪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女孩子，尤其在经历人生毁灭性的的灾难面前仍能保持沉稳和镇静，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没想到送行的人竟会这么多，除了汪峰领着一帮战友早早在家属房外排队，之前聚餐时认识的军嫂，包括那位不算是情敌的情敌，孙红君，红姐，也和她姐姐抱着足月的小婴儿，来为她送行。

　　　　红姐还是那么爱说，华静怡还是那么爱笑，刻意整出来的声浪，却掩盖不住浓浓的离情别绪。。

　　　　红姐不好意思的把一兜子家乡特产塞给巩雪：“我就是个臭嘴，妹妹你别和我计较！”说罢，局促不安的眼神朝门口俊朗挺拔的身影悄悄瞥去。。

　　　　巩雪笑笑，没有和她见外，收下礼物的同时，也原谅了她之前的无礼。。

　　　　军装挺拔的高原今天显得格外的俊朗，但是笑容却很少，他的视线大多落在她的身上，毫无遮掩的灼灼的凝视，常常使她的脸处在一种红热的状态下，表情也变得不大自然。

　　　　趁空想要警告他，不要太露骨。可是一碰触到他的眼神，她那强迫平静下来的心湖，霎时又翻搅起酸痛的波澜。。

　　　　终于要上车了，她立在车前，和汪峰他们告别。

　　　　军人的告别很庄重，没有虚华的噱头，没有煽情的泪水，有的，只是凝重的军礼和恋恋不舍的目光。。

　　　　“小雪，等等………”是华静怡，这个热情火辣，心地善良的‘第一夫人’，抱着她拉下的棉衣，疾步快跑过来。

　　　　她接过棉衣，顺势，拥住了早已泪光莹然的华静怡。。

　　　　“小雪，记得来昆明玩，我还给你做好吃的糊辣鱼火锅！”短短几天的相处，她们彼此欣赏，相熟相知，犹如最亲的姐妹，没有丝毫的隔阂。华静怡真心喜欢小雪，喜欢这个如天上雪莲般纯净透明的姑娘。。

　　　　“嗯。。。嫂子一定要幸福哦。。”巩雪重重地抱了她一下，跟随高原，上车离开了爸爸妈妈为之守护一生的神圣军营。。。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生也是一座医院
　　　　最后，一名警察陪着巩雪和退伍老兵进了透析室。

　　　　透析室门口的牌子很有人情味，叫“人工肾工作室”。退伍老兵在经过了测量体重、量血压后，被安排到了冰冷的工作床上。

　　　　即便是戴着医用口罩，也能看出医生的脸色很难看，他们鄙视的眼神，扎针时粗暴的动作，让巩雪感到既愤怒又难过。。

　　　　退伍老兵半闭着眼睛，黝黑的胳膊上布满了透析后留下的针孔。不知道的人会朝不好的方面想，只有巩雪心里清楚，那一个个针孔下面，流淌的全都是血透病人的痛苦和绝望。

　　　　护士用大号的针头，在他胳膊肘的位置扎了两针，一进一出，扎的时候很痛，应该是那样，因为巩雪看到护士的眉毛，情不自禁地上挑。退伍老兵麻木地承受着，针头刺破血管，鲜血回流的瞬间，他才慢慢睁开眼。

　　　　因为来得太晚，所以整个血透室只有他身边的机器在工作着。护士接上管子，巩雪看到老兵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入机器。。

　　　　护士看了一会儿走了，临走之前，奇怪地看着那个陪着犯人的清丽少女，毫不嫌弃地伸手握住了犯人的手。

　　　　巩雪问老兵：“疼吗？”

　　　　老兵摇摇头，“不疼，习惯了。”他想把脏兮兮的手指从巩雪白皙的手里抽出来，可是没能如愿。

　　　　巩雪微笑着说：“你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吧，那样的话，你就不会觉得别扭了。”

　　　　老兵笑，黧黑的脸上，竟然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家里有个阿妹，十八岁，在昆明上大学。”提起妹妹，他的目光霎时变得柔和又温暖。眼前的巩雪，似乎也幻化成了纯洁的小阿妹。。

　　　　她们一样的勇敢，一样的善良，一样的不嫌弃他的病弱残躯。

　　　　巩雪通过了解，得知他的妹妹去年考上了云南大学医学院，她学的临床医学，主攻泌尿学科。她想用自己手治好哥哥的病，想让他重获新生。。

　　　　阿妹还不知道哥哥身陷囫囵的事情，他恳求家里人帮忙隐瞒，阿妹是村寨最优秀的阿妹，她不能有这样一个染上人生污点的哥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背过脸去，透过灯光，巩雪看到他眼角的泪痕，那样明晰，那样深刻，像记忆里无法磨灭的烙印，永难忘怀。。

　　　　思绪还在恍恍惚惚地飘着，监护器突然响起刺耳的啸叫，老兵的手瞬间变冷，小腿剧烈颤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来人………医生…医生”她被吓坏了，心跳和监护器上的血压一起狂掉。

　　　　老兵急速喘息着，碰她的手，“别。。。。别怕。。。。。不会。。。不会死。。。。”

　　　　巩雪的眼泪忽然下落，她紧紧握着老兵的手，想减轻他的痛苦，却无从下手。。

　　　　她根本不知道他哪里痛！哪里难受！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略微查看情况后，一边让护士按住老兵的小腿，用力按摩，一边减低血流量。。

　　　　医生告诉巩雪，老兵是因为小腿后部肌肉突然发生强烈的、持续性收缩，才导致的抽搐和肌肉痉挛。这种情况痛苦大，来势猛烈，病人常常无法忍受。

　　　　巩雪红着眼眶问：“他经常会这样吗？”

　　　　医生同情地看着她：“基本上每次透析他都会出现痉挛，可能和肾病拖得太久，有很大的关系。”

　　　　巩雪默然垂首，坐下的时候，她努力朝情况稳定下来的老兵挤出一抹微笑。

　　　　“你是这个！”她伸出大拇指，冲他晃了晃。

　　　　老兵额头上被疼痛逼出的冷汗，闪烁着光芒，他的笑容疲惫而又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捉弄。

　　　　老兵说：“人生下来为什么会哭，那是因为人生下来就要受苦，所以就忍不住先哭了。生、老、病、死，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自然规律，和别人比较，我少了一个环节，那就是老，我还没老，就先病了，所以，我这辈子注定会受更多的苦。但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更坚强，更要懂得珍惜，因为我肯定会比别人活得短。人生的长短，其实早已注定，多争无益。我是一名退伍军人，为了国家，为了军队，我奉献了全部，哪怕生活对我不公，我亦是无怨也无悔。我只是想，哪怕我仅仅是天上的一颗流星，也要在逝去之前为天空留下一道美丽的划痕。”

　　　　医生没走，他静静地听完老兵说的，曾经鄙视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复杂难言的感动。

　　　　巩雪也是一样，她没想到老兵竟然给她上了极富教育意义的一课。。

　　　　老兵最后说了一句颇具哲理的话：“人生也是一座医院。”

　　　　告别老兵，她独自坐在昏暗的走廊里，脑海中、耳边，不停地回想翻覆着那句话。

　　　　人生，也是一座医院。

　　　　一个濒死的人，他需要的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