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婚- 第14节

　　　　在村子里，大人们都说钱子茂无可救药。他蛮横无理，品德败坏，更有一个患有精神病妈妈，完全没有未来可言。也不知道是谁从书里看到了一句，精神病是可以遗传的，从此以后村子的大人都让自己的小孩远离他，深怕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却看到了他与大人口中不同的一面。他从来不惹任何人，相反其他的男孩偏偏喜欢欺负他，用各种低劣的语言，攻击他和他的母亲，甚至是拳头。躲不开，他只好还手，可是每次只要他一动手，所有人都会指责他，就算明明知道是自己的孩子做错。

　　　　不知道什么情绪在作祟，我竟然不知觉的跟在他的后面。

　　　　“妈妈。”他沙哑的声音，飘荡在这片茂密的树林中。

　　　　一步步的寻找，一步步的呼喊。他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不想放过一丝一毫蛛丝马迹。

　　　　可是苦苦的搜寻，依旧是无果。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股哭泣：“妈妈……妈妈。”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个精神病妈妈很丢脸，却忍受不了任何人说自己妈妈的半句坏话。

　　　　秋风中的他，显得那么瘦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儿吹倒……

　　　　突然之间，我发现我身边草丛中有一丝颤动。停下脚步，望了一眼走在前面，没有发现任何动静的他。我选择走到那草丛中，去一探究竟。

　　　　谁知道刚刚一走近，“哗”的一声窜出一个妇人的身影，吓了我一下子坐到地上。见到我这样，她对我做了个鬼脸，傻笑着往旁边一跳一跳离开。

　　　　我连忙大喊：“钱子茂，你……你妈妈在这里！”

　　　　听到我的声音，他快速的转身，有些不解我为什么会跟在他后面，还未说话，余光一扫，就看见他不远处的妈妈。

　　　　顾不得什么他发疯似得奔跑，快速的往那里冲去。

　　　　谁知道他妈妈一见到他，第一反应是却大叫一声“啊！救命阿。”撒腿跑。

　　　　事情发展的很快，没有时间让我多想，我连忙跟上去。

　　　　“妈妈，妈妈！是我钱子茂，你别跑了，跟我回家吧。妈妈……”一边跑，他一边呼喊，从浓浓的鼻音中，我可以想象他的脸颊早已经挂满了的泪痕。

　　　　他的那一声妈妈，包含的是委屈、难受、心痛和常人无法想象的心酸。而平常人口中的妈妈，包含的是撒娇，想要买什么东西和幸福。一样的一声妈妈，却有着天壤之别。

　　　　“妈妈……妈妈……”也许是他一声声坚持不懈的叫喊，也许是因为累了。

　　　　渐渐的他的妈妈放缓了脚步，愣愣的站在前面。他加快速度，一下子抱住自己的妈妈的腰，却嚎嚎大哭起来。

　　　　“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把你锁在家里了，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一定会！”

　　　　太阳稍稍倾斜，将光芒洒向树林。我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着他和他妈妈的背影，也湿了眼眶。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个要强的男孩嚎嚎大哭，第一次发现那个嘴硬的男孩竟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的爸爸在外面的工地里打工，赚钱养家，所以十一岁的他必须担起照顾自己妈妈的责任。

　　　　他不知道他的妈妈什么时候会发病，什么时候会跑出家门，会不会给邻居带来困扰，又惹来一大堆闲话，又或者永远的走失……所以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的妈妈，可是煮饭，洗衣服、上学的时候，他不得不离开她的妈妈。

　　　　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妈妈锁在家里，因为这样只会让自己妈妈变得更加的暴躁易怒，可是除了这样，没有其他的办法。整个村子没有人愿意帮他，更别提帮他照顾她的妈妈，他别无选择。
第023章　童年5
　　　　那天，我不解的问他为什么，他对我说：他只有一个妈妈，一生只有一个的亲生妈妈，一旦失去就不可能在拥有的妈妈。所以他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好好的照顾自己的妈妈。

　　　　这是我记得最深一句话，所以我也记得他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光里迸发的坚决与坚定。

　　　　其实我心里也有个关于我妈妈的秘密，只是要强的心里在作祟，没有开口告诉他。

　　　　就在深秋的那个夜晚，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将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学校离我们村庄有些远，所以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必须起的很早。穿过树林，不，应该说是雪林才对。跃过结冰的小溪，才能看见远处学校的身影。

　　　　我亦如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踏上上学的路，没想到竟然在雪林口碰见了钱子茂。

　　　　我很自然笑着上去和他打招呼，他反应的很吃惊，迅速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谢谢我帮忙找到了他的妈妈。他还说以后如果我有什么困难，他一定会帮助我。

　　　　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就答应了下来，谁知道这时候，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鸡蛋，放到我手上就走。

　　　　也许现在这个时候，鸡蛋不算什么。可是在我小的时候，我们村子里很穷，鸡蛋只会用来卖给城里人或者孵小鸡，更何况他家的家境那么特殊。

　　　　为了还礼，那天晚上我在家里看着书上面的步骤，用粗线编着手绳，很多次失败才勉勉强强编出一个稍稍看得过去的，在串上珍藏了许久的小星星，第二天就把手绳送给了钱子茂。他先开始说：“一个男孩子，带手绳怪怪的。”

　　　　后来他禁不起我的软磨硬泡，还是戴上了。　就是因为带手绳的事情，他没少被其他小朋友耻笑，但是他都充耳不闻，也没有一丝一毫取下手绳的意思。

　　　　从那以后我便和钱子茂成为了好朋友，因为他比我高一年级，他很照顾我，就像哥哥一样。但是在人多的时候我们从来不说话，除非必须说话，一直都是装做不认识，他说不想因为他而让我被其他小朋友排挤。

　　　　暗他说的我们这叫做地下好朋友，可是我还是时常破戒，不管身旁的人多不多，看见他就跑上去找他说话。

　　　　在那四年里，每天我都过的非常开心，他一直陪伴我。当我以为一直会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钱子茂却突然告诉我他爸爸回来了，他和他爸爸决定离开这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村庄，更没想过他离开的决心如此坚决，而且这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让我猝不及防。

　　　　就连说一句话话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刚刚一和我说完，就转身，他跑回他爸爸的大客车上，走了……

　　　　让我一个人愣愣站在哪里，看着大客车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他为什么要离开？”李娟娟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看了李娟娟一眼，淡淡笑道：“后来我从大人口中得知，他的爸爸在城里找到了医院，想要给她妈妈做治疗。”

　　　　“做治疗？”李娟娟皱起了眉头：“那也难怪，谁都希望自己的的母亲能够好好的活着。原来他这个精神科的主治医生，还真有故事。说不定他学精神科就是为了给他妈妈治病。”

　　　　轻轻“嗯”了声，我伸了个懒腰：“所以，我和钱子茂的故事讲完了。”

　　　　“这么快？不会吧。”她有些不相信。

　　　　“不这么快，莫非你还想真打算，让我把过去的事情，一件件的说给你听阿。”

　　　　“好歹也要讲些，震动人心的事情阿，比如遇到什么苦难，什么的什么的……”她侧过身子，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用手指戳戳她的眉心：“你想的那些都是小说里面的，我那时候才十岁，只知道上学放学和小伙伴玩游戏而已，去哪里发生什么苦难。”

　　　　李娟娟一巴掌拍开我的手，半躺在床上：“唉，不过好在上天对你们不薄，最终还是让你们相遇了，不过算起来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是啊，是啊。”我随口接话，注意力却放在若若，她满脸布满不解，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听到李娟娟说了什么。

　　　　若若发现我再看她，昂着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吐吐舌头。慢慢的手却不自觉的放在嘴里，咬啊咬啊咬。

　　　　“别咬手，很脏的。”我把若若的手拿下来，把她湿答答的手，放到我衣服上擦干净。

　　　　若若苦恼的一下子扑到我怀里乱抓一通，痒得我“咯咯”直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娟娟坐了起来，凑到我耳边看着我和若若，说道：“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阿。”

　　　　“有啊，有啊。”

　　　　“那你还快不告诉我。”她双手交叉抱着，恶狠狠的对我说道，可是眼神中却又带着些许的期待。

　　　　我假装咳嗽了一声：“告诉……”话卡在哪里，任我怎么想也不知道李娟娟刚刚问了我什么，只好诚实说道：“……告诉你什么？”

　　　　“我就知道你没有听进去，算了，就当我没问。”李娟娟失望的垂下眼睛，说完就脱下鞋子躺倒床上：“不理你们了，我睡觉了睡觉了。”

　　　　“刚刚吃完饭就睡觉？”

　　　　她自顾自的把被子铺开，盖到身上：“刚刚不是坐着听你说了童年一会儿吗？不和你说了，记得帮我关门。”

　　　　“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带着若若出去，我要睡觉了！没和你开玩笑。”她脸变得很快，让我有些不安。

　　　　“娟子……”

　　　　“没事，我没事。我真的要睡觉了，于馨你带若若出去。”

　　　　“好吧。”没有办法，我只好从床上站起来，牵着若若看着背对我们的李娟娟，感觉很奇怪。她刚刚究竟问我什么问题？我只是说没有听见，她竟然会有这个大的反应。

　　　　缓缓的关上房门，这期间她一直都是呆呆的望着墙壁，我退出房间，深深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吧。”
第024章　致远1
　　　　转眼，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昨天刮了深冬的最强的一次大风，黄色的红色的叶子凌空乱舞，气温又降了七八度。因为昨天晚上用冷水洗了衣服，早上起来发现，我手已经被冻伤，变得又红又肿。

　　　　忍着疼痛，我拍着李娟娟的房门：&；quot；娟子，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出来，就这样睡下去了？&；quot；因为昨天中午的事情，她就连晚饭也没有出来吃。

　　　　&；quot；昨天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你出来吃饭吧。&；quot；我深深的发现李娟娟，有的时候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若若拿着馒头站在我身边，一边咀嚼一边模糊不清的帮我对着门喊道：&；quot；娟子赶马（干妈），粗乃赔糯糯池梵吧（出来陪若若吃饭吧）。&；quot；

　　　　继续拍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冬天的饭菜很快就会凉掉，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开门，我叹了一口气，只好对若若说道：&；quot；算了，咱们先吃吧，吃完了在来找找她。&；quot；

　　　　&；quot；好。&；quot；若若点点头，又咬了一口馒头，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