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绿,男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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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绿,男与女-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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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巾送出去,得到的反应大不相同。

  大约男生收到女友送围巾的很多,多到都觉得天经地义,张勇只说了声谢谢。

  而马克,大约是从来没收到过女孩子自己手工织的温暖牌围巾,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不仅连声称谢,还赞美了一箩筐,说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见到的最美丽的围巾,一定要珍藏一生。

  梦醒讲给张勇听,抱怨他不拿她的劳动当回事,王勇说:“他们那些老外就会甜言蜜语。我们中国人不说出来,都放在心里。”

  张勇的爸爸是中专老师,妈妈是普通女工,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H市人,饮食习惯完全是南方的。张勇在大二春节前曾经带梦醒到家里去玩,吃顿便饭。

  梦醒没跟家里人说这件事,梦醒爸爸妈妈也没把女儿的这个男朋友当成她未来的丈夫看待——梦醒爸爸清醒地认为大学里的初恋很少能够修成正果的,只觉得这是女儿成长所必经的人生过程,将来能成最好,不能成也不用大惊小怪,随她自己去发展。因此,没有人教梦醒她该如何表现。

  进了门,跟张勇的父母打过招呼,寒暄几句,她就跟张勇到他房间里去看他的藏书,跟他谈天,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些恋人间说的话,这就让张勇妈妈很不爽,非常不爽。她是认真当儿子未来的老婆,自己的未来媳妇来审视这个女孩的,见她不来厨房帮自己搭把手,已经不乐,再跟儿子关起门来说说笑笑热火朝天,更是不忿。

  梦醒木知木觉。她在谁家都这样。她在自己家,妈妈不叫,她不会去打下手,妈妈叫了,她才答应一声,让剥蒜就剥蒜,让洗葱就洗葱,妈妈不说,她绝对不会找活干,用她妈妈的话就是“支使一支使,动弹一动弹,你不支使,她不动弹”。在郑家,只要郑义成在家,她就跟他在他的房间里谈最新流行的书,谈社会上热络的话题,谈某作家某哲学家。有时候她出来路过厨房,想搭把手,李妈妈也会把她推出来:“你们谈你们谈,别在这里添乱。”

  甚至在李映红家,也是她们俩关在房间里嘻嘻哈哈,等到饭菜好了,李家爸爸妈妈喊她们吃饭,她们才施施然开了门帮着拿拿碗筷,放放桌子。

  这种表现,让她在王勇妈妈丢了第一印象分。

  等到吃饭的时候,张勇妈妈特地夹了鲫鱼肚子上的一块肉给梦醒——这块肉是鲫鱼全身上下最好的一块肉,无刺。梦醒把那块肉又夹给王勇。本来这也没什么,没准张勇妈妈还以为这个女孩子对自己儿子好,不料张勇画蛇添足地说了一句话,把他妈妈说得脸色一变,心沉下去。

  张勇这么说:“姆妈,我忘记告诉你,梦醒不吃淡水鱼。”

  张勇爸爸不解:“为什么?”

  梦醒实事求是地回答:“淡水鱼有股泥巴味道。我们以前在部队大院只吃海鱼。”

  张勇妈妈低声说:“好怪!河鱼哪里有味道?海鱼才腥气,而且都是死鱼,不新鲜。”

  张勇爸爸本着科学态度说:“这是个习惯问题。大概吃惯了海鱼的人吃不惯河鱼,吃惯河鱼的人吃不惯海鱼。那就多吃肉,阿勇,你把那碗肉放到梦醒面前。”

  桌上还有咸鸡和腊肠,看上去都是张家自制的,都是下饭的东西。梦醒称赞说:“阿姨,这咸鸡是你自己腌的吗?真好吃。我们家从来不会做这些东西,嫌麻烦。我们家来客人,都是我出去买烤鸡。”

  张勇妈妈脸上又滞了一滞。

  还好吃完饭的时候,梦醒象在家里一样,主动帮着收拾碗筷,打扫地面桌面。收拾完,又跟张勇到他的房间去讨论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和波伏瓦的故事。

  等到张勇跟梦醒出去兜一圈,把她送上公共汽车回家,张勇妈妈冲着儿子爆发了。

  她质问儿子:“你喜欢这个女孩什么?这么大个女孩,一点事不懂,来人家家里做客,也不说到厨房里搭把手,就在房间里坐着等吃等喝,她可真好意思!”

  张勇是小儿子,上面还有个姐姐,在家里从来不做事的,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当即给他妈妈这一顿暴风骤雨吓得说不出话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爸爸,意思是我姆妈怎么啦。

  张勇妈妈接着说:“你看她漂亮吗?人长得那么胖,肯定好吃懒做,一点灵气劲都没有!”

  实事求是地说,在北方人看来,梦醒不能算胖的,可是跟江南的女孩子相比,略嫌丰满了些。

  张勇小声申辩:“还好吧,她哪里胖啦?”

  “她还不胖?”张勇妈妈越说越激动,“她看起来比你都宽!这么能吃,不胖才怪。还专门吃肉吃鸡,蔬菜吃得那么少。”

  这样的吃法,将来真的嫁给她儿子,不把儿子吃穷才怪。

  张勇替女朋友辩解:“她是北方人,不喜欢吃青菜。”

  张勇妈妈说:“不喜欢吃青菜来H市做什么?那她待在北方好了。”

  张勇哭笑不得。

  张勇爸爸打圆场:“好了好了,不就一顿饭嘛,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勇妈妈说:“不是一顿饭两顿饭的问题,是这个女孩不识相,将来跟我们阿勇过不到一起去。你看看她那身毛病,青菜不吃,河鱼不吃,在H市还能吃什么?还说普通话,这一顿饭吃的,我不停地跟她说普通话,舌头都打不过弯来!”

  不会说本地方言也是一项罪名,张勇觉得妈妈有些匪夷所思。

  没等儿子开口,张勇妈妈又连珠炮一样地说:“你听听,还说她们家从来不会做咸鸡腌肠,都是买着吃。她们家是高级人家,有钱是吧?我们高攀不起!”

  呃,原来同样一句话还可以这么理解,张勇爸爸也没法再开口,走开去。

  最后张勇妈妈问儿子:“你究竟喜欢她啥?”

  究竟喜欢她啥,张勇也不知道。他从高中时代就喜欢她,一直不好意思说。到了大学里,碰到了,他觉得不能再一次放过机会,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她。

  喜欢她什么呢?也许就是她与普通南方女孩不同的地方吧。她知识丰富,差不多可以做百科全书,说话间没有一般女孩子的鸡零狗碎,家长里短。她文笔幽默风趣,还带点犀利。她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好像处处都吸引他。

  可是,吸引他的东西都能变成他妈妈和梦醒之间的致命伤,这是他一开始无论如何料不到的。

  张勇妈妈问儿子:“论相貌,卢小燕比她强吧?你跟卢小燕从小在一个弄堂里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人家也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非要喜欢这么个女孩呢?她哪点比卢小燕强?不就她家里比卢小燕家有钱,上得起自费的大专吗?讨个家里比你家有钱的老婆,等着以后受老婆的气吧!”

  卢小燕是张家以前住弄堂房子时候的邻居,跟张勇算青梅竹马,在张勇爸爸的中专读书,已经快毕业。一毕业就有工作,马上能挣工资。她很喜欢张勇,即使张家分到新房搬了家,还隔三差五地上门来玩。

  卢小燕是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长得纤细清秀,说话也细声细气,一来就帮张勇妈妈做事,很讨张勇妈妈喜欢。

  可是她不懂西方各哲学文学流派,不喜欢谈论国家国际大事,对中外历史纵横几千年更无兴趣,只是很崇拜张勇懂这些。

  有了那次经历之后,张勇再也没带梦醒回过自己家。梦醒也从来没提要他去她的家。梦醒从来没带男同学到家里玩过,一旦带回去一个,立刻能引起父母的关注和怀疑。梦醒爸爸曾经这么对女儿说:“大学里谈恋爱是可以的,但是先不要确定关系。如果你们都毕业了,工作稳定,考虑清楚以后要结婚,再确定关系比较好。”

  梦醒妈妈私下里反反复复地叮嘱女儿:“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不确定关系,不要过线。”

  青春冲动的年纪,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久了,难免情热如火。人少之处,湖边的灌木丛后,校园的角落里,有时候张勇宿舍无人的时候,他难免会提出一些要求,在最后的时刻,都被梦醒理智地拒绝。张勇不住地吻她,边吻边把手伸进衣服抚摸:“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这样是很不人道的。”

  梦醒害羞地推开他:“你别过分,不可以。”

  还好他们不太有作案的场合,张勇提这种要求的机会也不太多。

  多年以后梦醒回顾这段美好,甜蜜的初恋,不知道该怎样去评价那段单纯青涩的青春岁月。她只能说,初恋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爱情对于她来说,是空中楼阁,是海市蜃楼,美好,但是不切实际。

  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注定是要夭折的,不管它有多么美丽,多么甜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9 分手
梦醒大三的那年,发生很多事。郑义成已经毕业,被分配在某军报工作。他是新人,未婚,跟着资深前辈,哪里艰苦被派到哪里去,被派到某个交通不便,通信也不便的海岛或者深山去一住三个月半年是家常便饭的事。他行踪不定,梦醒又忙着恋爱,两个人之间的通信慢慢少下来。

  只有春节几天假他能回家住两天,假期一结束又要出发。

  春节前的某一天,张勇把梦醒约出来,跟她提出分手。他们围着湖边走,他说得很艰难。艰难还是要说。

  梦醒真的如她的名字,从甜蜜的梦中惊醒,吃惊地看着张勇,本能地问:“为什么?”

  张勇忐忑不安地说:“我觉得我们性格和家庭背景发面都不合适,不如早点分开好。”

  梦醒脑子足足停转五分钟才反应过来,想起早些时候没放假的时候李映红对她的敲打:“梦醒,我看到张勇跟一个嗲兮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你要当心,不要给人骗了。”

  听了她对那女孩子的形容,梦醒当时还很坦然地说:“你说的是卢小燕吧,那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妹一样的,就跟我和义成哥一样。”

  第三学期是她们最后一个学期,大部分时间在实习。李映红和梦醒靠李映红爸爸的关系进了省服装进出口公司,在学校的日子少,跟张勇碰面的机会也少了。

  现在想起来是很可疑。那个女孩,时不时跑到张勇的宿舍去给他洗衣服——她苏梦醒可从来没给任何男人洗过衣服,包括她爸爸,义成哥或者她弟弟志醒。她自己的内衣*,都是洗完澡后随手搓出来。其他的衣服,攒在一起放进洗衣机洗,无论是郑家还是苏家,都有洗衣机,他们已经不用手洗很多年。

  梦醒抬头问张勇:“是不是因为卢小燕?”

  张勇一口否认:“不是。我就是觉得我们性格不合适,生活习惯差异太大。”

  梦醒默默地走开,回到家里独自疗伤。她趁父母不在的时候,把张勇写给她的信,字条,贺卡等礼物收集在一起,放进搪瓷的脸盆,拿到阳台,点火烧掉,颇有些林黛玉焚稿断痴情的悲壮。

  一本日记,犹豫再三,到底没有勇气扔进火里,仍旧放进抽屉里锁上。

  志醒不在家,她把自己关进小房间里哭个痛快。

  大年初一,梦醒仍旧跟志醒一起去郑家拜年。一进家门就喊恭喜发财,新年好,郑爸爸李妈妈一边给他们发压岁钱,一边喊郑义成起床,一边跟他们解释:“昨晚才到家,累得不轻。”

  郑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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