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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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精传-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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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就不是人。”
“恶盈满贯,十恶不赦。”
“你这是书面语言,与实际不附,奈我其何!”
狗人狞笑着飘飘然隐入黑暗。
鬼判竹竿上的灯苗闪跳着,手里正拍打着一叠纸钱,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此丑陋行径,在阴间更是明目张胆,变鬼还有何出路?
她未进地狱大门,已是不寒而栗。



鬼判殿。
秦广王高居案台。
门灶诸神怒目侍立两侧。
“押上来!”
殿门处,牛头马面抽了她琵琶骨上锁链,交由门灶神推搡进殿。
阴风嗖嗖,这殿如筑在冰宫水底。所幸血肉已离她而去,她感受不到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颤栗,只是透澈骨髓的寒气,让她没有一点知觉存在。
“跪下!”鬼卒厉叫。
骨头已经僵硬,如何曲膝。
“啪”一声棒响,膝头被鬼卒打碎,身不由已扑倒在地。
鬼无人性,她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叫何名字?”
“白姑。”
“白骨,这名字内涵深沉,难怪能在人间为所欲为。”
“民女冤枉。”
“每一个进地狱的人都会说这句话,本王已是见惯不惊。”
“民女有冤是实情。”
“关本王屁事。”
“你高高在上执的什么法?”
“白骨,念你初入鬼门,本王不追究你的胆大妄为,明白告诉你,这阴曹地府还没设置监查司,本王执法是独立自主,你管得着吗?懂事的进了阴曹地府就要学乖一点,免遭过多的皮肉之苦。”
“我不叫白骨,我是白姑。”
“你不用在此殿上咬文嚼字,你叫白骨名符其实。”
“民女旧冤没伸,新冤又来。”
“何谓新冤?你看你通体透明,无血无肉,只剩白骨一具,本王如何会冤枉了你。”
“你只看表面现象,却忽视了事物本质。”
“我连骨头都给你看透了,还不知道本质是什么吗?气死本王,你也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小看本王。”
她只得摇头,莫可奈何地摇头。
“白骨,本王问你的话你得照实回答。”
“只要你问得有理。”
秦广王嘿嘿一笑,顺口胡诌道:“鬼门向东开,有钱无理莫进来。,你是有钱还是有理?”
“有理。”
“那你进来得不冤。”
“民女有冤。”
“不问这个,我只问你是男是女?”
“男女都分不清,如何不颠倒黑白!”
“本王这是例行公事,是男还是女?”
“是女。”
“女人即白骨。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名字,以后发往其它鬼殿,你都得说这个名字。”
“是,民女知道。”她不想再和秦广王争辩。
“应该答白骨知道。”
“是,白骨知道。”
白骨抬起头来,撩开披散的长发,眼睛看到了中堂上方两行大字:
万两黄金带不来,一生唯有孽随身。
“白骨,你可知你罪孽?”
“白骨无罪。”
“无罪何以下地狱?本王这里一笔一笔都记录在案。”
案桌上的册子哗哗地飞上天空,围着她旋转一圈又乱七八糟地重叠回案头。
“白骨非寿终之人,实在是事出有因。”
“阳世之事,阴间都有记录,本王不想听,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了,何去何从自有断论。”
“那就请大王快发落,白骨只求快快投胎人世。”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阴曹地府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出去的呀!”
白骨大骇,期望值最高,打击就最大。来时的路上,牛头马面就告诉过她一殿的内幕:
牛头说:“三个月前我们就见过面,算老熟人了。”
马面说:“就是就是,要不我们就不给你说实情了。”
牛头说:“此去阴间第一殿统管幽冥吉凶,凡是功过两平之男女,即从一殿送交第十殿发往投胎人世,或男转女,或女转男,分业缘而分别受报。”
马面说:“凡恶多善少者押入孽镜台,以后就有得罪受的了。”
牛头说:“上次你能主动为小儿而死,也算义举,祝你进了鬼判殿能走好运。”
看来变鬼是走不了好运,白骨的心早已冷到了零下38度。
“大王,要把白骨发往何处?”
秦广王冷笑,提笔欲批,踌蹰再三,终是落不下笔。
“白骨一案让本王头痛。”
“大王不是说自有公断吗?如何又犹豫不决?”白骨心里重新升起希望。
“本王断案是有理有节,决不轻率行事。”
“这就好,白骨期盼大王明镜高悬,为我作主。”
“明镜?嘎嘎嘎~~”秦广王笑得怵人。
一鬼卒飘进殿来,附在秦广王耳边如此这般。
秦广王不住点头,锁紧的眉头逐渐展开,笑重新回到脸上,不过,那笑却是笑里藏刀的笑。
“众鬼卒!”
“喳!”
“押女鬼白骨上孽镜台。”
“喳!”
白骨被推进了殿右~~



黑云翻卷而去。
天地间豁然开朗。
真个是:草绒绒遍地染翠,柳垂垂满眼写绿,一岭樱花红锦缎,半溪烟水碧罗绸。修竹枝枝秀,奇花漫山谷,几多风雨,无限心情,芳菲铺绣随人赏,蝶舞蜂歌处处情。
我不是白骨,还是白姑,我手挽竹篮,行走乡陌,人们都叫我村姑娘白姑。
不,那是我母亲的身影。
女儿该随母,谁都这么说,我却没有母亲的好运。
那一日,恶棍偷我卖出山,我只是两岁小女子,何以记得家居何处。命运从此将我引向岐路。
我刚才在殿前错怪了秦广王,大王是要让我回到无邪的过去,我却一时转不过脑筋。
如今生投世,我要~~
“你想要干什么?地狱里就别想美事。”一鬼卒摇头对她说。
“难道这不是人间无忧境地?”
“白骨,你睁开眼睛看仔细。”
就真的瞪了眼再看,啊呀呀,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莫非真的是幻觉,明明是草绿花香的景色,眨眼间就时过景迁渺茫茫。
只见得:浓云翻腾如黑浪,阴风惨惨似刀刮,黄苍苍满地杂草,臭哄哄一沟尸水,鬼也哭,狼也嚎,活脱脱一个万劫之地不敢放目。
行走间,鬼卒道:“坐下歇一会儿,这里的公事不分早晚,猴急也不行。”
就坐下歇着。
白骨忽地奇怪,怎么这膝头又好端端如从前一般了?
鬼卒见她盯着膝头发呆,嘿嘿一笑道:“你觉得稀奇?”
白骨点头:“明明这膝头被敲碎,何以这会儿又没了伤痛?”
鬼卒又怪笑一声:“这样的事你每日都会遇见。”
“怎么回事?”
“你到底还是个年轻女鬼,问题总是很多。”
“我知道鬼哥是好人。”
“哎呀呀,麻酥酥的,我当鬼一辈子,还没听人叫过我鬼哥,稀奇稀奇。既然这样,我也不妨给你讲点阴曹地府的规矩。”
“鬼哥,你讲。”
“我怎么一下子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鬼哥~~”
“好了好了,你再喊下去,我这一身就该起牛皮疙瘩了。”
“你答应给我讲。”
“鬼话你也相信?”
“鬼~~”
“好,好,好了,我讲我讲。世人皆说阴间有十八层地狱,非也!应是八重大地狱,各地狱另有十六小地狱,加上血污地、枉死城,大小共计一百三十八狱。”
“这么多地狱,长寿鬼也受不过。”
“不必心焦,进得地狱,罪有得受的,凡发至一处受苦,虽然皮焦肉烂,筋断骨碎,脏血发毛皆无,若解别狱用刑,悉照初死之魂,复原成披发裸体之本身,再受痛苦~~”
白骨听得毛骨怵然。
“你带我上孽镜台受何罪刑?”
“心灵之罪。多恶之魂便自已看见自己在世诸恶行径及赴地狱之种种惨状。比如,有人不思天地生人及父母养身非同容易,四恩未报却擅自轻生,自刎自缢;或犯法事发畏罪自杀,其罪仍不至于死者,或加害他人,而弄假成真轻生气绝者,解入本殿,入饥渴各厂,每逢戌亥,临死痛苦再现形,或七十日,或一二年后,再押魂至寻死之处。而不许享受羹饭纸帛。”
“这孽镜台就是我进地狱的第一关了。”
“正是。”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信镜子面前会改变我的世事情状。”
鬼卒又怪怪地一笑。
白骨打一激凌,猛想起牛头马面所说:凡是功过两平之男女,即送交第十殿发往投胎人世。我莫非罪孽深重得不上孽镜台不足以验证其身?
白骨的冤屈又何时能了结?



白骨被推上了孽镜台。
其台高一丈,镜子直径有十围之大,向东悬挂。上有七个大字:
孽镜台前无好人
她走到大镜子面前,里面空空如也。
白晃晃如天地鸿蒙时代。
什么都是从无到有,从有到大,化这么大工程筑这孽镜台不是放在这里做摆设的。
“我是谁?”她对着空蒙大声问。
有回音自天外遥遥传来:“我是白骨。”
她睁大了眼睛,寻找自己的身影。
她看见浓云如潮翻卷的远方出现了一个白影~~飘移的白影越来越近~~是一个身穿白衫的女人~~
她想这该是自己了。
白衣女人长袖掩面,差不多和她鼻眼相对的时候停住了。
“你把袖子放下,露出你的本来面目。”她说。
白衣女人仍掩面而问:“我是白骨,你是谁?”
“我正是白骨。秦广王要我照看我自己。”
“我知道。”
“知道了你还遮遮掩掩是何缘故?”
“我怕吓着你。”
她苦笑一声:“我都变了鬼,还怕我自己,这没道理。”
“你真不怕?”
“真不怕。”
“那你就看。”说完,镜里的白衣女人转了个圈子,白袖当舞,面对面与她逼近。
她不禁大叫一声:“吓杀我也,不,不,这不是我!”
镜子里的白骨冷笑一声:“你要有勇气正视自己,连这点勇气也没有,我真的都要怀疑我是不是你。”
她看清了,里面的女人是个骷髅头。
“我就是这模样?”她不敢相信自己。
“这只是形体返真,你初来乍到,问题出在你的审美观念还没有适应新的需求。”
镜子里的白骨在给她进行地狱审美教育。
忽地有一股白烟从头顶升起,象上方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她的青丝长发要把她提离地面。她伸手摸自己的脸,心里大彻大悟。
“血肉已离我远去,我不是白骨谁是白骨。”
镜子里的白骨笑道:“你学习进步很快。”
“这不是我的过错。”
“空口无凭,只有你自己才能证明你自己。”
“我当然对自己最了解。”
“但从外观上你就没有想了解自己的真正欲望。”
“我不明白你所指。”
镜子里的白骨开始脱下身上的白衣,尽管是骷髅,她还是显示出了女人特有的狐态,女人脱衣,只这四个字就足以让天下男人产生无尽想象。
想象如潮水,淹没~~
她又想起这句话,但这不是女人的错误,谁还不是赤条条出世,衣服只是遮羞的代名词。
里面已经脱光了,果真一具完整的白骨,不过透明的肌肤还隐约可见,她认识到自己的美貌,变成白骨当是另外一回事。
“这不是我的过错。”她重复了这一句。
“你符合女鬼的条件。”镜子里的白骨对她说。
“孽镜台不是女鬼选美台吧?”
“当然不是,它的功能主要是让站在镜子前的鬼自我认识。”
“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这是不是走过埸的把戏?”
“那可未见得,有的人变鬼也不能正视自己,这就会产生蒙骗的性质,出现这种情况,后果就十分严重了。”
“真象你说的那么凶险?”
“你抬头看上面的七个字。”
“有没有弄错的时候?”
“一般不会。”
“那不一般的呢?”
“你问我,我问谁?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该不会错吧?”
她想想,无以为答,只得点点头。
镜子突然晃动起来,如不平静的银色湖水,里面的白骨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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