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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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底人-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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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导致业绩上不去,久而久之客户也是越来越少。对我来说最直接的后果莫过于上班时间无事可做,大多时候都是泡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在网络的海洋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过年前,我们大学舍友聚了一聚,大家坐在后海的银锭桥上,看着脚下无数大人小孩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玩闹嬉戏,争先恐后地聊着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除了朱泽宇毕业后没有找工作天天赖在家里啃老足以及吴井山读了研究生之外,其他的人一致认为——做个社会人,太难了。

  我从朱泽宇嘴里得知张莫和赵英杰结婚的消息,过了年就出国度蜜月。

  尽管我的嘴上乐呵呵的,但我的心却是一紧,然后便是种用刀割的感觉,比冷风吹到脸上更猛更痛。我忽然想起和张莫好的穿一条裤子的时候,又想起分手后她没日没夜地用带有哭腔的声音通过电话听筒将那些中国字里最难听的脏话发泄在我身上的情景。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爱着她。

  我问朱泽宇说你们两个不是好过一段时间吗?他笑着说千万别信那个,况且都过去的事儿了。

  都过去了,都已经是遥远的还是在做学生的时候发生的事儿。尽管时光匆匆,我们竟然都固执地以为我们自己都还是孩子,但其实我们都已经跟随岁月的脚步无耻地长大了。

  我们搂着,聊着,打闹着,看着厚厚的冰面上滑倒的大人小孩们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章
十二岁那年的某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的梦,梦中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无数七彩的泡泡从水底滋生蔓延,离开海平面便化为一缕缕色彩斑斓之气。暗紫色的天空中无数巨大的飞鸟呼扇着硕大的翅膀向视线所及的尽头那一座泛着金光的孤独小岛急速飞翔,仿佛一架架翱翔的战斗机。镜头极富速度感,我甚至感觉到耳边呼啸的阵阵风声,就在我马上要接近那座金山的一霎那,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那一只只飞鸟纷纷落入海中,变成了很多恶心的粘稠黑水。然后,镜头下沉,就像是要坠毁的飞机,我也直冲向那早已被一摊摊斑驳骇人的墨点补满的海面。那一刻,我醒了,感觉这梦似乎没有做完。黑暗中的我张皇不已,双腿之间犹如尿了床一般的潮湿腥臊,我知道我把被子弄脏了。

  十多年后,这些个画面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就像是儿时的好朋友那样让我怀念。这次同儿时一样仍旧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我没有像一个重新回到战场的老兵,悲惨的结局和预料中一样被重复甚至被无限放大,使我无力反击,当年那种张皇感真真切切地被还原再现,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再遗精。

  我忽然想起了我高一时期交的第一个女朋友,那是我的初恋,真真正正的初恋,在此之前,我是个连和女孩子说话都脸红的小男孩,更别提牵手接吻了。我第一个女朋友是那种思想单纯,待人处事也极易羞涩的姑娘。我记得和她第一次上床的时候,她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但是她又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当我察觉到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将整片枕巾都印湿了。我在她耳边问:“特疼吗?”她闭着眼睛使劲点头,但是马上她又开始摇头。我用大拇指擦着她脸上的眼泪,她一口咬住了我的手,一瞬间,她就将那难以忍受的疼痛传递给了我。我们的第一次就是在两个人都经受着刻骨的痛的情况下完成的,而我同时还背负着很大的犯罪感。完事后,她对我说:我不求你爱我一辈子,我只希望你陪我到高中毕业,把你最好最青春的这段时光留给我。毕业以后,你如果想走,我不会拦着你;你如果还想跟我在一起,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说你干吗要这么说的,我们就是要相守一辈子。她哭着摇头说不会的,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还没到毕业,我们就分手了。

  也许是由于高考的压力所致,那段时间我们成天吵架,她变得毛躁和易发脾气。刚开始她只是瞪着我无声地哭,后来就开始跟我对着骂。我们每天都是冷目而视,就像一对真正的仇人那样争锋相对。她跟我提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正坐在食堂里角落里低着头大口咬着馒头。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咽到一半儿的那口馒头结结实实地噎着了,她马上又是给我倒水又是给我捶背。好不容易下去了,我又开始大口嚼起来,然后眼泪就扑嗤扑哧一滴滴地掉落在苍白的馒头上。

  我忘不了那噼里啪啦的声响。 。。

第二章
朱泽宇毕业之后在家吃了两年的闲饭之后被他爹娘用棍棒赶出家门,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在草桥汽车旧货市场那边做起了倒卖高档跑车的生意,虽然每倒一辆也就卖个一两万,但因为有很好的人脉,货源买家都不愁,所以很快跻身有钱人之列。这几年我每次见他,都能看到他开着各色不一样的跑车招摇过市,花钱变得大手大脚,一幅暴发户式的嘴脸。我说你小子倒车归倒车,千万别干什么违法的勾当。他说兄弟咱真有那雄心壮志还能如我今天这般贫困潦倒,柯晨你也太看不起那些黑道哥们儿了。

  “你没听前段时间报道吗,西安有钱人最多的小区闹维权,以开发商为首的黑社会公然威胁业主。开发商放话:公安局算个屁,有钱咱什么搞不定!政府要求开发上撤出小区闲杂人员,人家开发商根本就不尿你那壶!”

  “那你现在也算是咱这帮烂泥扶不上墙的兄弟里首屈一指的成功人士了吧。”

  “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不也是活活被生活逼的吗。其实我更羡慕你,设计公司项目经理!这头衔多响亮,听着就那么解气……”

  “你这是典型的不腰疼啊!你钱包里那点玩意儿足以实现那些所谓的爱好啊、愿望啊、人生规划之类的我们上班族梦想一辈子的东西了,然后再故作深沉的感叹一番‘其实钱没什么用,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之类的就更加惟妙惟肖了。”

  “你他妈……”朱泽宇笑起来,“没你这么埋汰哥们儿的啊,我有那么装孙子吗。”

  “你现在是没有,早晚有一天会会是那样的没跑儿。你没听人家说吗,装孙子指数和身价是成正比的。”

  “谁他妈能留下这样的至理名言呀?我看就是你丫说的……比起大学那会儿您这损人的功力是一点没减。”

  “你不是柯晨吗?”

  她惊喜地像是在路边捡到金元宝一样大叫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里扒拉着手指头计算中午买羊头肉那小伙子是不是少找给我钱了。当我顺着声音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她正笑着望着我,两眼放光。

  “你是……你是韩雨珊吧?”

  “怎么,才几年连我这个同窗的脸都忘了?”

  “不是不是,忘倒是不至于……就是有点不太敢认。不是咱们同学聚会什么时候改在我这儿了?”我转身朝门儿看,“今儿还来了多少老同学?”

  “什么同学聚会呀。你们一个礼拜前不是参加我们公司在良乡举办的设计招标会么,我今天就是来和你们谈合作的事儿的,没想到这个项目是你的人做的太巧了。”

  我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笑:

  “不一样真是不一样了,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刚才猛一看你我还以为是哪个国家微服私访的外交夫人呢。”

  “你也变了不少啊,”她也笑,好像挺喜欢我的恭维,“当年你哪天不是破衣烂衫头发恨不得一个礼拜也不洗。”

  “我当时真有那么不堪吗?我怎么记得当时我挺文质彬彬玉树临风的,咱们班不是有一半儿女生都暗恋我吗?”

  “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我陶醉的,你知道我们女生当时在背后都怎么说你吗:洪七。”她把杯子捧在手里,在氤氲的热气后笑吟吟地看着我,“真没想到你也会像现在一样能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干净整齐,肚子好像也小了不少。”

  “走进社会了嘛,再邋邋遢遢地从自己这儿也说不过去呀,是生活逼得你要让自己体面些。”

  “除了生活,也被老婆管吧。”她笑眯眯地,“应该有了吧,都这么大岁数了。”

  良乡的项目我给足了韩雨珊面子,不仅分给我手下最好的设计师来做,而且不惜好几次驱车到房山与当地的负责人面对面地进行沟通,最终双方对这个外包项目的成果都非常满意,并建立起了长期的合作关系。事后韩雨珊坚决要请我吃饭,记得曾经在上大学的时候我一帮她修电脑她就要请我吃饭,这一怀念当年的种种都浮现在眼前,我边感慨边答应了她,我忽然很希望和她在饭桌上叙叙旧,聊聊我们那恍如隔世的大学时光。

  地儿定在魏公村一家西餐自助。为了显得不像是因公赴宴,我穿上了当年大学时期所穿的格子衬衫。当我赶到那儿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身边还站着一个瘦高个儿的男的,带着一幅大眼镜,身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看相貌好像是个混血。韩雨珊看到我上来就抱怨我迟到了,我说这条道本身就堵再加上又是下班高峰,整整在公共汽车上挤了一个多钟头,她也没再说什么,搀住了她身边那个男人的胳膊,“这是我同事马丹,他是法国人。”很亲热地向我介绍。那个男的微笑着绅士地伸出右手,我马上迎上去握住,在此之前我下意识地在裤子上蹭了蹭因在车上膘着扶杆许久而肮脏油腻的手。

  在座位上坐下寒暄片刻之后,我们分别去到餐区选择自己的食品,我一口气把鱼翅捞饭、龙虾粥和许多烤鸡翅都搬回到自己的桌子上,还兴冲冲地接了三大杯饮料,韩雨珊只拿了三文鱼和抹茶慕斯,马丹则取了一些基围虾和玉米汁。

  我自顾自的吃着,立着耳朵听坐在我对面的两位在讨论“中国人为什么喜欢喝热水”这个话题,在我看来跟一个法国人讲中医常识根本就是白搭,但是韩雨珊则很耐心地对其言传身教。直到我酒足饭饱之后才抬起头问马丹,你们外国人到中国人开的西餐自助馆来吃饭是个什么感觉?是不是看着一桌子都有些似曾相识但是每道菜的味儿都串了一口也咽不下去?马丹很有好地说不是,他已经来中国两年多,对西餐引入中国之后的演变结果已经可以接受。我说在中国的西餐馆也是有正宗有不正宗的,然后很外行地举出了“必胜客”和“好伦哥”的例子,韩雨珊笑着说我“真露怯”,人家几乎不怎么去必胜客,即使是来北京之前也很少吃比萨饼。然后转头向马丹请教北京哪儿的法国才最正宗,哪儿煎的鹅肝最好吃。

  “中国菜你吃得惯吗?”我问。

  “中国菜很不错,我很喜欢吃。”马丹说比起大多数的法国人,他对中餐的喜爱远远超过了日餐和越餐。他甚至用崇拜的口吻盛赞包得很精致的馄饨和春卷,韩雨珊在旁边跟我说:

  “不过他还是受不了太多酱油味儿。”

  这时候我看见马丹很熟练的用刀叉在餐盘上将一只基围虾的皮像*服一样脱了个精光。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因为这个法国人实在是吃得太慢了,当他放下刀叉的时候我已经百无聊赖地玩了半天的手指头。

  我近乎粗鲁地拒绝他用他那辆银色的小狮子送我回家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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