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钵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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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钵罗-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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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微笑的轮廓和带着清香的气息,仿佛烙印般深深刻在他心上,纵使永生永世再不相见,也不会模糊了的记忆。
  
  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亲吻,她瘫软在他怀中,脸容上那慌张而惊讶的红晕。他想起她把他挡在身后,独自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不让他承受一丁点的委屈。他想起她唤他“相公”时,有些羞涩,还带着小小的得意的神情。
  
  他想起他独自奔赴太师府的那个早上,她在晨风中目送他的样子,单薄的身影仿佛一动不动的玉雕,释放着那样热切却又深情的目光……
  
  琴声戛然而止。
  
  他红衣一闪,翩翩然飘落在雪地上,如惊鸿掠过高空,留下一抹晕开的幽光。
  
  “你怎么来了?”他扁一扁嘴,慵懒地看着面前白衣胜雪的清和男子。“她还没有重归仙位,我是不会回去的。”
  
  曼朱沙点头,悠悠一笑,自怀中掏出支白玉簪。“这个……给你。”
  
  荼靡神色一凛,劈手夺过玉簪,视线炽烈而闪烁着,膜拜过镶嵌在簪身上的一圈圈金边。蔷薇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嗓子里似乎堵了千言万语,他感觉自己心里翻滚着无数念头,可是踟蹰了很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她让我带来给你的。”曼朱沙眼眸清澈,如深秋高远的蓝天,清平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哀乐。
  
  “她、她说……她爱你。”
  


结发梳同心

  蔷薇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嗓子里似乎堵了千言万语,他感觉自己心里翻滚着无数念头,可是踟蹰了很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她让我带来给你的。”曼朱沙眼眸清澈,如深秋高远的蓝天,清平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哀乐。“她、她说……她爱你。”
  
  离朱神色恍惚、脚步轻浮,跟着宫女一路回到事先为乔灵素安排好的住处,便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她宁死,也不愿拖着耄耋之体在病榻上挺尸数百年。她宁死,也不会亲口吞下那些血淋淋的鲛人肉。
  
  梦里翻来覆去地看见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隔着滔天海浪,看向她,眼神似愤恨,似悲伤,又似要把她深深印入骨血。
  
  恍惚中,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从额头到眉端,从眼睫到鼻尖,从耳垂到唇边……
  
  那双手在她脸上游走,微微蜷起的指尖划过,不像抚摸,倒像是一个孩子在探索着让他心驰神往的玩具。那人的动作小心翼翼,那样虔诚和仔细,以致于让她产生了一种幻觉,以为自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珍贵的瓷器。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阳光透过窗棱,如翩跹的精灵在纱幔上轻舞。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抬手撩开了床帐。
  
  轩窗旁,薄衣男子光着脚,背对着她,正一手揽发,一手执梳,缓缓梳理着一头柔直的长发,色如浓墨的发丝在阳光下反射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离朱愣愣看着他纤细的背影,竟一时失神。
  
  那个男子,曾经承受过怎样残酷的折磨,才会夜夜被梦魇困扰?可是那个男子,却又总是在别人面前笑得风轻云淡,仿佛那些苦痛无论多么深刻,都无法伤害到他纯净的本心。
  
  离朱轻轻叹气。
  
  男子似乎察觉到什么,手下一顿,微微转过头,竭力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他闭着眼,细密的睫毛如两扇黑羽,在眼下投射出精致的阴影。
  
  离朱又是一声叹息,起身到他身边,把他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又拉起他的手,在自己嘴边呵了口热气。“少爷,这里海风寒湿气重,要多穿些衣裳,仔细着了凉。”
  
  “好。我听你的。”乔灵素柔顺地点头,对着她甜甜一笑。“阿四,我喜欢,听你,唤我名字。”
  
  “哎?”离朱正拿着块帕子为他擦脚,听了他的话,愣了一愣。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弯,恰好挠在他莹白如玉的脚心上,惹得他脸一红,本能地蜷起脚趾,轻笑了一声。
  
  那声浅浅的笑如羽毛一般,拂过离朱的心脏,溅起了万千波纹……
  
  她抬眼,对上他黯然无光的双眸,心里一阵难过,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道:“你若喜欢听,我以后天天唤你的名字,可好?”
  
  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了怔。
  
  离朱蓦然顿悟,双手捂在自己嘴上,只可惜说出去的话,已如泼茶覆水,再难收回了。
  
  “那个……少爷,我……”她一面暗骂自己白痴,一面偷看着乔灵素脸上的表情,绞尽脑汁地想着说些什么来挽回这个尴尬的局面。
  
  岂料乔灵素却淡淡一笑,摸索着抓起她的手。“我……喜欢,听。”
  
  “少、少爷?”
  
  “灵素。”
  
  “可是,我……”
  
  “灵素。”
  
  “……”
  
  离朱气息微滞,沉默了片刻,终于认命地点点头。“灵素,穿好衣服,我带你去晒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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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被神眷顾的国家,天空永远是海水般的透蓝,没有一片云彩,阳光却和煦而温暖,没有盛夏的暴烈,也没有严冬的酷寒。海风一年四季轻柔潮湿,带着一丝丝海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鲛国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没有客栈,也没有驿馆。殷锐及随行侍卫被安置在各部落首领的府宅中,而离朱和乔灵素则被留在了王宫内。
  
  庭院中种着两棵巨大的甘华树,枝干皆为赤色,生着云雾般茂盛的赭黄色树叶。离朱在树下置一软凳,扶着乔灵素坐好,又进屋拿了把梳子,站在他身后,默默归拢着他如水垂坠的长发。
  
  阳光穿过叶片,如一道道从天而降的光柱,在地面上晕出细碎而斑驳的阴影。清秀的女子含笑而立,细白灵巧的指尖在男子顶心舞蹈,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怜惜。那男子面容安详,低垂着眉目,静谧而美好得宛如一尊雕塑。
  
  风吹过树冠,带起了粼粼波光,在二人脸颊上氤氲开来,又似朵朵莲花,周而复始地满地绽放。
  
  二人一站一坐、一动一静,竟是异常和谐圆满。远远看去,恍如一幅迤逦铺展的水墨画,虽清淡绵远,却又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禁屏息凝神,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惊碎了画中人……
  
  罗修领着几个鲛人宫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他面色一沉,周身骤然迸发出刺骨的寒意,隐在袍袖中的手指弯了弯,手背上青筋暴涨。然而紧接着,却又一根根手指地摊开,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漫然一笑。“阿朱心细手巧,对夫郎情深意重,修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有乔公子这般的好福气……”
  
  他脸上挂着笑,声音却凛冽如冰。离朱猛一抬眼,正对上他凌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昨日的言辞。
  
  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忽然感到乔灵素的身子微微一抖,彻底惊醒了她的神智……她舔舔嘴唇,轻叹口气,暗想一定要早日医好了乔灵素的眼睛,早日返回故土。否则天天对着罗修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大魔王,迟早被他逼出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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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说笑了。”离朱将手轻按在乔灵素肩上,漠然看着罗修。“您贵为鲛王,身边侍奉的人自是秀外慧中、万里挑一。且不说本侯手拙、难登大雅,便是真能使得精细,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春风侯,安能去做那下人的差事?”
  
  “唔?”罗修一怔,视线缓缓移向乔灵素,停留了片刻,又移回到离朱身上。只见她站得笔直,脸色有些发白,亮晶晶的大眼睛倔强而坚定地瞪着他,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活脱脱一只誓死捍卫着肉骨头的小狗。
  
  他垂下头,双肩剧烈耸动,随后再也憋不住笑意,仰头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如水波漫延,离朱惊讶地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那容貌俊美如天神,却又性情诡秘莫测的鲛人之王。
  
  许久,他终于笑够了,略略站直身子,打了个手势。守在院门外的鲛人宫女们立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着只贝壳托盘,在离朱身前站定。
  
  “这……是要做什么?”离朱被罗修笑得有些犯懵,指了指托盘上异常精致的鲛人衣饰,傻傻抬眼看他。
  
  “当然是修为阿朱准备的。”罗修趁她不备,抬手摸了摸她黑亮的头发。“西蜀的服饰过于繁琐冗缀,不适于在鲛国乘船行走。”
  
  “哎?这样……真是,太谢谢殿下了。”离朱感激涕零,竟没有反抗地乖乖任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去换上衣服。”罗修揉得心满意足,缩回手。“修已安排好了医师,立刻施术换眼。”
  
  “啊?”离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站着没动。
  
  “怎么?还要本王亲自动手不成?”罗修戏谑而嚣张地一笑,作势摸向她的腰带。“春风侯虽然不屑为本王梳头,本王却相当愿意服侍春风侯更衣。”
  
  “不、不劳烦您老人家了!”
  
  离朱兔子般蹦了起来,拉着乔灵素的手,转身进了房间,留下满脸青黑的罗修咬牙切齿……本王四百多岁,正是鲛人大好年华,怎的就是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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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鲛人的日常上装只及腰间,窄袖紧口,下装则是方便宽松的筒裤,长至膝下三寸。离朱之前也见鲛人平民穿过这种服饰,只不过他们身上的布料普通、做工粗糙,远不及自己面前这几套珍贵精巧。
  
  蓝色鲛绡裁成的衣料柔软顺滑,浸水不湿,贴在身上不冷不热的,仿佛穿了层会呼吸的皮肤一般舒畅。衣领、衣襟、袖口和裤边处都镶嵌了一寸来宽的月牙白色滚边,用金线绣着海水云纹。
  
  离朱丢了自己的鹿皮小靴,赤足蹬上鲛人特有的红木屐,舒服地伸长了十个白玉豆般的脚趾。
  
  她对着屋里的铜镜前后左右照了又照,一面吱吱啧啧地叹个不停,果然女人那狗窝里藏不住剩馍的恶习到了哪朝哪代都一样……
  
  乔灵素安静地坐在一旁,忍不住轻轻笑着,换来离朱恶狠狠地一瞪。“再笑,再笑就让你也换上鲛人的衣裳,光着小脚丫,露着大白腿,在外面溜大街!”
  
  她话音未落,却见乔灵素脸色瞬间惨白,迅速垂下头。他身子一抖,瑟缩着双肩,手指无力地绞在一起,急促喘息着。
  
  “少、少……灵素……”离朱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中一紧,半蹲半跪在乔灵素身侧,紧紧抓住他的双手。“灵素,我错了,我逗你玩的。都是我不好,你、你别不高兴。”
  
  乔灵素别开脸,轻声道:“我……没有不高兴。”
  
  “不然,我说个谜语给你猜?”离朱看着他煞白的小脸,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你猜猜,布最害怕什么?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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