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雪- 第5节

　　“唉，你说天寒师兄为什么整天寒着一张脸呢？他笑起来明明很好看的。”韩夕夜托腮叹道，明亮的眼睛欢快地眨了眨。

　　“师姐！”虚盈额头的汗涔涔落下。

　　“还整天给我们说教。什么道家圣典、佛门经籍、武林精神、峨嵋祖训……听得我头都晕了。”韩夕夜念念叨叨不停地说。十年间辉日与妙月长老个两人的争执从未停止过，也如夕夜所料，两个老人果然把他们的争吵延续到易天寒与她的身上。两人开始了愈来愈频繁愈来愈激烈的比试。比试花样也从刚开始的剑术掌法、外功内力到后来的参佛悟道、诵经讲禅。易天寒武功内力修为均高出韩夕夜，每每韩夕夜总是仓皇落败。韩夕夜被他打败后，易天寒便开始执行师兄的责任与义务，更加严厉与固执地督促韩夕夜习武练剑、修炼九阴真经、以及参佛悟道。十年了！韩夕夜便这样生活在易天寒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说教与督促下。韩夕夜讨厌与别人比试，尤其讨厌比试输掉。然而她和易天寒的比试早已成为峨嵋派的一大经典，两人每次比试，峨嵋派众弟子必去观看，尤其是那群女弟子，每次看到易天寒大胜而归，便开始两眼放光齐声呼喝群拥而上扑向易天寒，而这个时候韩夕夜便像丑小鸭般从众人眼中消失。这次，易天寒又来找她比试。想起在众人面前失败后的尴尬与难为，韩夕夜不免心中有气，“烦死了，他真讨厌。”

　　“夕夜，长老在清音涧等你。”易天寒不知何时已来到树下，静静说道。

　　“啊，天寒师兄！”虚盈尴尬极了，刚才夕夜师姐的抱怨，师兄一定听到了。偷偷瞄了一眼师兄，只见他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动。清逸俊秀的五官淡漠如水，一袭白衣飘然脱尘。虚盈不禁红了脸色。

　　“哼！”韩夕夜忿忿的看了易天寒一眼，这个人，不管怎么气他说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永远脸色清冷，不见任何表情，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一动。其实，韩夕夜早感觉到了易天寒的气息，所以刚才故意说了那些气话让他听，反正他也不会生气。

　　“夕夜，虚盈，我们快些去清音涧吧。”易天寒说道，声音虽不大，话中语气却已不容抗拒。

　　终于，韩夕夜从树上跳下，极不情愿地随易天寒与虚盈而去。

　　清音涧集聚了众多峨嵋派弟子，尤以女弟子居多。果然，三人一到，便传来彼此起伏的声音：“天寒师兄，加油啊！”“天寒师兄，你一定赢的！”

　　辉日与妙月长老站在人群前面，两人一看到天寒与夕夜，便分别冲到两人面前，“天寒，这次肯定又是你赢！”“夕夜，别输给她！”

　　人群中传来两声微弱的声音：“夕夜，加油！”“夕夜，你不会输的！”韩夕夜向人群中一看，是师妹文小雨与慕容岚。她们三人入门时间相近，习武修炼几乎同时起步，三人年龄又相当，因此三人成了及其要好的朋友。两人的声音在一片给易天寒的助威声中几乎听不到，韩夕夜轻轻一笑，还算有人为自己加油。

　　易天寒与韩夕夜站至人群中的一片空地，韩夕夜把自己的佩剑平放在胸前，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放到剑身上，轻转半周，剑尖朝下。这是峨嵋派比武的起手式，平剑致敬意，抵剑示和平，意为比试在意不在力，点到为止。易天寒也做了起手式。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剑光倏忽一闪，化作漫天银光，冲向对方。凛冽的剑气逼得四周的人群不由的后退一步。易天寒剑气逼人，招招直攻。韩夕夜剑随心走，宛若游龙，把易天寒的剑招一一封起。双剑相交，只震得韩夕夜虎口发麻，险些脱剑出手。比武场上，胜负渐渐分明。易天寒攻势渐强，韩夕夜只守不攻，惊险有余。韩夕夜咬咬牙，看到易天寒长剑直取胸口，竟毫不躲避，直冲上去。易天寒见此情景，心中一惊，忙收剑回势。韩夕夜长剑顺势前行，紧贴易天寒手中的剑向前滑，越过易天寒右手、右臂，袭向易天寒颈部。易天寒仓促急退，韩夕夜借着刚才的前冲之力，攻势愈强，剑尖直颤，瞬间化作十几道光影袭向易天寒胸前十几处大穴。易天寒施展轻功向后急跃，坎坎避过韩夕夜的急攻，胸前的白衣却被剑气划破。只听得当的一声清响，易天寒的剑被韩夕夜击落在地。原来韩夕夜攻向易天寒胸口的剑招乃是虚招，直意却是取易天寒手中长剑。　　　

　　一时间人群中静谧无声，尚未从易天寒落剑的事实中醒悟过来。剑乃武学中人至关重要之物，常常有剑在人在，剑落人亡之说。如今易天寒剑落便意味着他比试失败，而易天寒失败是这十年来两人比武从未有过的事情。终于，妙月长老高声叫道：“韩夕夜胜！”人群中才开始人声鼎沸。

　　“天寒师兄竟然失败了！”三师姐虚焰说道。

　　“不可能吧？夕夜师妹居然把天寒师兄的佩剑打落！”五师姐温红月的声音。

　　“夕夜师姐，恭喜你取胜！”是虚盈师妹。

　　“夕夜！夕夜！太好了”最后的声音是文小雨，慕容岚则眉头皱了一下，什么也未说。

　　韩夕夜大喜过望，十年来第一次胜过易天寒，胜利的喜悦与荣誉被压抑了十年，便如同山洪暴发黄河决堤一般汹涌而出，她开心的大叫：“我赢了！我赢了……我终于胜过天寒师兄了，哈哈哈……”

　　易天寒静静看着场中鼎沸的人群，涨红了脸的辉日长老，以及仰天大笑的韩夕夜与妙月长老，然后默默捡起佩剑，从容地穿越人群而去。

　　“夕夜，现在你好开心呢。”晚斋的时候文小雨嘻嘻笑道，“被压抑了十年的胜利哦。”

　　“我被辉日长老与易天寒欺压了十年，现在上天终于看到我的辛苦与努力，给我一次反击的机会。”韩夕夜仍然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夕夜，你取胜的手段有点不齿哦。”慕容岚敲了敲韩夕夜的头，“你明知道我们派中弟子比武均是点到为止，你却故意不躲避天寒师兄的剑招，天寒师兄不得不收回剑势才让你有机可乘。”

　　“那么一瞬间的事你居然也看得出来。慕容岚，你的眼力也太强了吧？”　韩夕夜冷汗冒了出来。她与易天寒得护派长老亲自传授九阴真经与九阳神功，聚集了深厚的内力，再加上常年累月的比武，两人心有默契，剑招锋利，变幻奇快，场外人除了两位长老往往只看到两人出招接招以及漫天剑光，这个中细节若不是身临其境往往不得而知。而慕容岚竟然看出韩夕夜的小把戏，韩夕夜脸红了红，说道：“反正是比武嘛，无伤大雅，又不是生死关头。”

　　慕容岚说道：“这可不行，这次是你面对天寒师兄，如果你面对敌人可怎么办？人家可不会对你手软，你再使用这种小把戏可就没命了。”

　　“话说回来，夕夜，你这样还真是不要命的打法呢。”文小雨担忧地说道。

　　听到两位朋友没有责怪自己，而是担心自己，韩夕夜舒了口气，笑嘻嘻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不用这招了。不过这招剑法确实险而有用，真遇到敌人，即使敌人不收剑势，也可顺其剑直取敌人颈部，来个玉石俱粉。嗯嗯，这招就叫做舍心同归。”韩夕夜为自己发明的剑招沾沾自喜，看到文小雨与慕容岚苍白的脸色，忙说道：“这招太危险，我不会再用了。”　。。

第七章　圣灯
韩夕夜依然沉浸在白日胜利的喜悦中，以至到了夜晚一丝睡意也没有，于是她干脆起身出去。

　　夜空一片幽蓝，没有月光，韩夕夜拿了一盏灯来到外面。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雨后的空气清新异常。没有月色的金顶异常静谧与干净。韩夕夜踏过舞剑坪，向舍身崖走去。

　　夜晚的舍身崖没有了白日的璀璨佛光与炫目七彩，只剩下寥落的淡淡云气。冷风袭来，云气四下散去。山崖下面闪耀着莹莹点点的光，有的大如火球，有的小如明珠，随风而舞，渐起渐落，上下飞升。在一片黑暗的夜色中如同幽灵般摄人心魄。这是峨嵋金顶四大奇观之一的圣灯。相传这是从舍身崖上跃下却没能成佛的人们的怨灵，他们不能成佛也不能得道，远远望着崖上的佛光幽叹悲怨，徘徊不去。

　　韩夕夜想到了十年前，师父在这里负手而立，为自己在崖边沉思了一夜。正是师父的那句话“生死有命，舍身奈何？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让她下定了决心舍身一搏，修炼九阴真经。也算上天怜她，九阴真气与她体内阴寒之气相溶相辅，成为她深厚的阴柔内力，她不仅不再受寒毒之苦，瞳孔与肤色也与常人无异。想起当年韩家惨遭灭门，娘亲带着自己躲避追杀，自己深受寒毒之苦，凤叔叔带着自己远赴峨嵋求助于师父，自己修炼九阳神功却阴阳失衡险些丧命，师父为自己在这里忧心一夜，如今想起恍若隔世。

　　韩夕夜轻轻抚摩胸口的玉佩，那是一只翱翔于九天的凤凰，温润的玉气蔓延开来，传到手心。耳边轻轻传来凤九天暖暖的声音，“夕夜，到了峨眉山，修行清苦，但你一定要坚持下来。你修行累了，或者坚持不住了，就看看这块玉佩吧，希望你看到它的时候能够想起我今日所言。”

　　韩夕夜轻轻笑了，九天哥哥，夕夜一直很坚强呢，每次修行苦了累了，都没有放弃。因为那时会想起你的话语。九天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夕夜已经不是原来那种骇人的样子了，九天哥哥你还能认出我吗？

　　忽然间随身带来的那盏灯倏地熄灭，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想不到初来峨嵋便见到金顶圣灯，真乃吾之荣幸。”

　　韩夕夜吓了一跳，在这么静谧的夜里居然还有其他人，而且她竟没有感到来人的气息。

　　刚一回头，只觉一片黑暗中阴风袭面，一袭黑影跃至自己身边，盯着自己邪邪笑道：“万盏圣灯照峨眉，更有美人相伴，真是秀色可餐。”

　　韩夕夜心中惊恐万分，近日来峨眉山并无外来宾客和游人。对方身形如鬼魅，在黑暗中亦能行动视物，潜入山中来到金顶连师傅也不知道，可见其武功之高强行动之诡异。舍身崖上一片黑暗，仅有山崖下面的圣灯幽幽可见。借着山下的灯光，韩夕夜定定瞧着对方。那人身形高大，一袭黑衣融入黑暗之中。他的年龄大约二十多岁，面色苍白孱弱，五官俊秀绝伦。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冰冷，似乎隐隐泛着淡蓝色的光，在黑暗中煞是诡异，眉眼之间透着三分妖异三分邪气。虽然他嘴角挂着一丝坏笑，韩夕夜却感到异常冰冷，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危险。

　　两人就这样定定站着，沉默不语。一人心怀恐惧思绪万千，另一人则如看着一只被困的小兽，心存戏虐。良久，韩夕夜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什么，那是一种狮子看蝼蚁，顽猫看困鼠的神情，眼中充满了鄙视与无礼。韩夕夜怒从心起，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峨嵋金顶！”

　　“金顶如此美景，怎能不让外人来观？可惜了，可惜了。”黑衣人一副戏虐的语气。

　　“峨嵋派只接待有礼虔诚之人。阁下深夜来访，想必是师父所不屑之人，只得瞒着师父深夜偷偷来赏景！”韩夕夜恼怒这人对自己的鄙视，说话毫不留情。

　　“你……”那人声音冷了几分，掌如疾风，一把扣住韩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