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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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挚爱-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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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清泉讲下去:“但是继续下去呢,两个人的感情就有了一些变化,尤其是唐明皇,对杨玉环的感情,从一般的喜欢慢慢演变成一种……”她思索半晌,终于想到比较合适的字眼,“宠爱、怜惜和疼爱的感觉。而到马嵬惊变,要处死杨玉环的这部分呢,戏曲里面做了很多处理,它把原本属于唐明皇的过错,都处理到那些权臣和奸臣身上,这样呢,戏曲里唐明皇的角色,就显得不那么可恨了。”
  符清泉撑着下巴,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南溪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听,还是打什么别的鬼主意,狐疑问道:“你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符清泉很严肃地点头。
  “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明白……明白这种感情,从一般的喜欢渐渐演变成一种宠爱、怜惜和疼爱的感觉。”
  符清泉表情很严肃,很认真地跟她讨论的模样,只是低柔的嗓音里,不自觉地染着一种蛊惑味道,引人沉溺。
  南溪脸上没来由的一热,舌头也跟打结似的,连话都不会说了,老半天后她才很不屑似的说:“你一点悟性也没有,说了也白说。”
  说完她扔下符清泉,一个人进房看《戏曲表演艺术的基础》,半小时看过去,书页仍在讲身段的第一页。她心烦意躁地开门出来,却见符清泉正端着托盘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姜丝枣蓉茶,喝了再刷牙睡觉。”
  南溪又舌头打结,乖乖地被符清泉拉到沙发上,咕噜咕噜地灌下一碗姜丝枣蓉茶,又被他拖着塞进浴室刷牙。南溪含着牙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红红的,不知为什么,好像这场景有些熟悉。
  大概……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回吧……
  不行不行不行,过去了过去了,南溪努力止住脑海里的万马奔腾,叼着牙刷冲出来朝符清泉叫道:“我刷完牙就睡觉了,你赶紧滚回家去,免得待会儿爸爸打电话来你又跟他撒谎!”符清泉不回家吃饭是常事,在这边耽搁一阵,晚上总会回家,前天走得晚了,符爸爸电话过来,他张嘴就来说在“应酬”,恨得南溪牙根痒痒!明明什么都没有,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他们在偷情似的!听她开口赶人,符清泉也很从善如流,马上收拾东西回家,临走前再三检查门锁,确保各处都安全才离开。
  等符清泉走了,南溪心里又敲起小鼓来,符清泉最近神神怪怪的。他突然变得和六年前一模一样,什么事都依着她,什么事都顺着她,好像这六年间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想来想去都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排练时居然得到钟教授的夸赞,单单叫她出来,重唱《惊变》一折给他听。南溪起先以为自己哪里没拿捏好,战战兢兢的,钟教授却说:“没事,我觉得你今天比往日唱得好,想让你重唱一遍,看看我感觉错没错。”
  南溪被这句话说得心花怒放,照着钟教授的吩咐唱完《惊变》,钟教授又要她接着唱《埋玉》,听完后钟教授老半天没吭声,南溪心里又惴惴不安,惶恐之极:“钟老师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钟教授摇摇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吟良久才笑道,“比以前有进步,我刚刚在想一个问题,现在终于琢磨明白了。”
  “什么问题?”
  钟教授摸摸下巴,又想了一想后说:“原来你唱这出戏,我总感觉有点不到位,就比如说你伸手去指一个方位,总好像掖着点什么似的;一双手的动作呢,往往也舒展不开……你一直觉得这是你基本功不到位的问题,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功夫总放在加强你基本功练习上。但是今天我看看,发现你基本功其实已经练得挺好了,这一进一退、一侧一反,横起竖落,非常流畅。《埋玉》和《惊变》,这是对闺门旦要求很高的两折戏,原来你总唱不好,我刚刚仔细琢磨,发现你的问题不在唱念做打的基本功上,而在于感情投放。因为别的学生总容易用力过猛,所以我教戏的时候,总会重点说,别过了,别过了,过犹不及。偏偏你不是这样,你是感情投放不出来,放得不到位。”
  “那我今天……”
  “你今天唱这两折,比以往好了很多。其实基本功大家练几年都差不多了,修行的境界区别,就在于你能否将这些身段、程式和你要表现的感情融会贯通。为什么说这两折戏对旦角要求高呢?因为感情变化复杂,本来这唐明皇和杨贵妃还处在你侬我侬山盟海誓的状态,突然安史之乱来了,先对他们的生活起到一个很大的冲击;然后呢?然后士兵要求处死杨贵妃,唐明皇十分不舍,但又束手无策;杨贵妃这里,对唐明皇的情,发生变故时的怕,还有对唐明皇心里想到但没有说出口的决定的失望,以及她对自己命运归宿的一种醒悟,都集中体现在这两折戏里。你以前偏重了这个后面的怕、失望、伤心,这些都全了,偏偏没有一种对唐明皇的不舍。这种不舍恰恰是杨贵妃此时感情的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你少了这一点,等于是没有了魂!”
  南溪静静地思索钟教授的点评,又想起符清泉昨天的问题,难怪他昨天听自己唱《惊变》,会问为什么杨贵妃要这么死心眼,原来也是感情投放不到位所致,唱出了杨玉环此时的伤心,却一点未顾及到二人先前的缠绵。
  看来外行人也有外行人的好处。
  钟教授又着重指出几处表现杨贵妃内心感情变化的唱段,指点南溪重唱过给他听,一一细细剖析。南溪想起原来和钟教授学戏时,常有戏迷到北京时专程去钟教授的班上听他唱曲,她也曾问过这些人,觉得钟教授唱得好,究竟好在什么地方呢?有票友说得很深奥,也有新入迷的粉丝说:“我不知道你们这一行评判好坏的标准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听许多传统戏曲会睡着,而钟教授的戏,我不仅不会睡着,还能整整两三小时都十分投入地听完,会跟着他演的人物高兴,跟着他伤心。”
  或许所有称为“艺术”的东西,归结到最后,不过“动人”二字。
  想明白这一点后,南溪似乎进步了不少,她自己尚未有十分明确的感觉,只是每唱完一折,会有点淋漓畅快的感觉,而不像以前那样,好像是做完一项痛苦的体育锻炼一般劳累。
  钟教授亦十分得意:“这就好比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打通了任督二脉后,进步神速!”
  南溪也满心欢喜,也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层台阶,可惜研习社里人人比她资历老,实在不好意思自夸自赞。这么一想,她又想到符清泉头上。原来她很嫌他碍事的,尤其她要练曲的时候,看他在沙发上大剌剌地坐着,便觉得自己有对牛弹琴之嫌。现在南溪不这么觉得了,她想符清泉是外行,可不正符合她现在的要求吗?
  外行人都能看出她有进步了,那才是真的进步!
  偏偏符清泉一连两日都没过来,南溪忽有点心焦,又觉得这感觉真是怪怪的,她居然会盼着符清泉过来?原来符清泉什么时候过来也从不知会一声,想过来就来了,来了她也不给好脸色,三句话就要暗示他赶紧滚蛋,这下可怎么好呢?
  总不至于要她打电话过去,问“你怎么两天不过来了?”
  还不被那个大变态笑话死啊!
  好在符清泉自己过来救了急,电话给她说前两天公司有点事,今天,也就是周五,又要亲自下厨给她加餐了。
  南溪电话里便有些雀跃,被符清泉听出来,轻笑着问:“怎么,两天没过来,想我了?”
  一句话问得南溪红了脸,这话里调戏的意味可太重了,偏偏她又没法反驳,因为符清泉肯定会装模作样地说,兄妹也会想念啊!南溪思及此处,便撇撇嘴道:“才不是呢,我以为你坏事做得多,被人找上门打击报复!”
  下班后回到住处,符清泉已做好三菜一汤:西芹百合、鲜杞炒里脊、芙蓉鱼片,再加一小锅纯素却味道极鲜的豆腐煲。南溪在门口换鞋时便闻到菜香,馋虫全被勾起来,巴巴地跑到饭桌前,心中无限欢喜又无限郁闷:为什么符清泉总能把这么简单的菜炒得这么好吃呢?
  这么好的手艺,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心里有点怅然,其实最近符清泉这样殷勤地过来,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南溪也拿不太准。或许是她上次话说得太绝,他心里一时过不去?又或者……她想前几年符清泉对她那么恶劣,现在有所补偿也是应该的,他自己乐得上门吃点苦头,由得他去呢!至于……南溪默默地叹口气,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日子,毕竟已经过去得久远了。能维持现状,已十分不易,若他们之间再有些什么,不知道家里两位老人要怎么担心呢。她闷着头喝汤,符清泉忽伸出手来,从她颊上轻抚过去,她吓得差点跳起来,猛地抬头瞪着符清泉。他手仍停在半空,笑容浅淡:“你的刘海要掉到汤里去了。”他声音轻轻的,并没有责怪之意,南溪却被说得不好意思,觉得错怪了他,垂着头,面上臊热臊热的,半晌后低声说:“还有两周就公演了,定下来我唱絮阁、惊变和重圆,等会儿我唱着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不嫌我外行?”
  南溪撇撇嘴道:“这么记仇!”
  符清泉笑起来,低低的,很有些笑话她的意思。南溪颇忿忿然,心想这人怎么老这副德行呢,才好了几天,又存心来挤兑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吃完饭,南溪帮着符清泉收拾好碗筷,便挑这三折里杨贵妃的词来唱与符清泉听。
  《长生殿》全本有五十折,若全本排起来是极要人力物力的,便是国内的大剧团也没有几个敢贸然挑战全本,研习社自然更没有这份资源,所以单挑了二十折来公演。南溪最后定下来的三折戏,数量上显得少,却都是紧要的部分。《絮阁》是李杨二人定情的关键,由这一折开始,李对杨的感情开始由普通帝王的浮华转向普通男女的真挚专一;《惊变》里的家国之乱,将李杨二人正缠绵难分的情感急速转向无法扭转的阴阳两隔;《重圆》对演员的考验没有前两折那么高,却因是压轴,添分不少。
  钟教授说原本这几折戏他顶多只敢让南溪上两场的,这些天南溪进步极迅速,所以他又破例调整了原定的安排。南溪心里一边乐得像花儿一样,一边又有些怯怯的,生恐辜负了钟教授一番栽培。
  符清泉虽嘴上刁了几句,等南溪准备好开唱,他便老老实实正襟危坐,认认真真地听。等南溪唱到杨玉环吃醋后嗔怨赌气地送还钗盒时,他还顺手递过一根筷子给她做道具,又顺着她唱了一句“妃子何出此言,朕和你两人,纵百岁犹嫌少”。南溪诧异到不行,拽着他逼问他为什么会唱后面两句,符清泉指指碟机笑道:“你天天听嘛,我就跟着哼呗。”
  南溪有点儿不信,因为符清泉唱得虽然听着就知道没什么功底,但好歹都在调子上,跟着听就能唱成这样,岂不是说她这几年都白学了?她越想越不服气,咬着牙恨恨的,符清泉却安慰道:“说明你唱得好嘛,唱得投入又动人,连我这种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的人,也能被你感化到无师自通,多么了不起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南溪心里仍有点恨恨的,却对夸自己的这一半很是受用,连上厕所都得意地哼着小曲,谁知起身时步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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