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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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罪-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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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朗看着他唇边的笑,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沉闷的疼,她不说话,只是看他,而聂湛,依然笑着开口。
“那个时候她要吃安眠药才能睡,老头子暗中把她的药换成维他命,以为她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那两年来她几乎每晚都不睡,夜夜弹着吉他到天亮,那些歌我听不懂,冰冷又绝望。像是你第一次来‘暗’的时候唱的一样。”
林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边的吉他,聂湛的声音继续传来。
“她由着他换药,装不知情,只是过一段时间就吃下大把的药。维他命自然吃不死人的。她在等,等老头子放弃她的时候,她就放弃自己。”
林朗无声叹息,看着聂湛深刻的轮廓,除了眼,他应该遗传到母亲更多,她看着他,想象那个孕育他的女子,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又是怎样的骄傲和刚烈。
红颜薄命,色衰爱驰,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她的爱情,抵不过他平步青云的抱负,她的痴心,也不过只换来两载眷顾。
林朗不知道,在她生命的尽头,当她身体剧烈疼痛的时候,当她知道这一回,自己吃下的不再是维他命的时候,是不是,解脱大于悲哀会更多。
聂湛一直注视着她,那些微小的悲哀神色。
他笑了笑:“别误会,至少到她死的时候,老头子都还记得往她的药瓶里装维他命,真正推她上绝路的,是我。”
林朗觉得有些窒息,她看着聂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是 我将她药瓶里的维他命,换回安眠药,转身的时候,看见她站在房门口,抱着吉他,淡淡的笑。我不知道她看见没有。那天,她很难得的亲自做了饭,平常我们大多 叫外卖的,老头子没来,只有我和她,她开了红酒,她一直藏着不舍得喝的,1985年的PETRVS。我想过要把药换回来的,在她对我笑的时候,在她摸我的 头的时候,在她弹吉他唱歌给我听的时候,不是夜里的那些曲子,温柔宁和。”
聂湛笑了下,放下酒杯,随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把玩着,有火苗颤动,忽明忽暗。
“可是我最终没有,两天后,她自杀了,我记得那天晚上她微笑着,握着我的手说,你的心很硬,我不担心。剧烈的咳,咳出大口大口的血沫。那一年,我八岁。”
放下打火机,他看向林朗,她也不说话,就那样看他。
于是他笑了下:“没话跟我说?”
林朗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却是一字一句开口:“说什么?无论同情怜悯,或者害怕恐惧,避你如蛇蝎,都不是你要的,也不是我会有的情绪。对我而言,你就是你,并没有什么不同。是那个我在军训时候遇到的,是在‘暗’里递给我吉他的,聂教官,聂湛。”
聂湛不说话了,只是看她,幽黑的眼里有光影,深不见底。
林朗于是笑了下:“那么,你知道我的秘密吗?”
他喝了一口酒,也不隐藏,直截了当的开口:“林射,你哥哥。”
林朗垂眸,极淡极淡的微笑:“真正的秘密是,他并不是我哥哥。而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在于,不能说。”
第五十六回
七月流火,聚散别离无处可躲。
林朗坐在侯机厅内,看一幕幕送别与重逢的场景。
她将行李托运,并不多,想带的,不能带走,太多的东西,空留牵挂。
拿出手机,本想打电话回家,终于还是挂断,算了,等到了意大利再联系或许会更好。
她并不坚强,所以更不敢纵容自己去贪念那温暖,惟恐动摇离意。
林朗握着手机,静了几秒,然后拨通了聂湛的电话。
“是我。”
他在电话那头淡淡的应了声,即便她之前极少会打电话给他,他的声音听来,也并无半分波动。
她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原本以为,可以很轻易说出口的,再见,这两个字,并不是那么难。
可到了此刻,在她犹豫的那一瞬,她便知道,自己,并不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或许察觉到这一点,在更早之前,连她自己都没认清自己的心的时候。
于是她离开的这样早,即便不是仓促成行,却多少带着逃避和自我保护的意味。
聂湛的好,她不是不知,只是相逢太晚,她已经不再会全力而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人。
害怕沉沦深陷,无论是他还是自己,所以她选择离开。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却是聂湛淡淡的先开了口:“意大利?”
林朗怔了一下,不自觉的点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垂眸应了声是。
没有什么好瞒的,即便她有心,也瞒不过。
她空闲时总读意大利语,机场的广播持续不断,即便旁人都能猜出,何况是他。
“几点?”
“十一点。”一切已成定局,她安静的握着手机:“再见,聂教官。”
有几秒钟的沉默。
聂湛却忽而笑出了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任你走?”
没等她开口,他已经挂断电话。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时钟,该是时间登机了。
她的邻座,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阳光的笑容和开朗的个性,自坐下来起,一直不停寻找话题。
她只是微笑,很少搭话,甚至连倾听都不仔细,自顾自的出神。
起飞的时间到了,可飞机并没有动,机上广播里传来了空中小姐甜美的嗓音,她道歉说,因为技术故障,飞机要延后半个小时起飞。
有思绪闪过,但她很快的否认了自己的这一念头,暗暗的对自己笑了笑,人啊,总是习惯于将自己看得过高。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飞机依然停在原地。
有乘客开始不满起来,纵然是空中小姐亲自一一安抚,软语温言,也平息不了这抱怨。
林朗安静的坐着,心内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是之前被她否认过的念头,即便现在,她也一直希望是自己过于自恋,可是莫名的,这个念头却是挥之不去。
本想叫过空姐询问是不是可以下机的,后来一转念,避得开此时,又能去哪里,若真如她所想,他连一架几乎满载的航班都有本事拦下,又怎么会找不到,小小一个她。
况且,她也不想再逃避,她欠他一个解释,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放开。
所以,当聂湛真正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并不是太吃惊。
早有空姐上前协调,将她邻座的男孩子带到了别处,聂湛于是在她身边坐下。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可有可无的笑了下,也不在乎整整一机舱人藏不住好奇的眼睛。
终于是林朗先沉不住气,她将眼转开,话语里有些叹息的意味:“何必呢?”
聂湛笑笑,也不答她,只是伸手拨了拨她的长发:“这样下去谁也走不了。”
林朗看他的眼,惯有的漫不经心与冷淡,却不见半丝玩笑的意味。
他也不再说话,由着她静坐,由着周围的嘀咕声不断。
林朗终是在心底幽幽一叹,起身,越过他,直接往舷梯处走去。
第五十七回
出了机场,就见龙浩的车子等在那里,见到他们,很快的下车,开了车门。
她没问自己已经托运了的行李,他连人都可以拦下,何况是行李。即便真的追不回,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她的行李本就不多,更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在其中。
车子直接往“暗”驶去,不一会便到了。
一路上,林朗安静的看着窗外,聂湛也不说话。
此刻到了,她仍是静静的,没有动作,而他,好整以暇。
倒是龙浩憋不住了,下车,直接开了后座林朗那一侧的车门。
她看了一眼聂湛,心底无声叹息,下车,径直往“暗”走去。
还没到营业的时间,“暗”里一派冷清,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她在吧台内坐下,看见吉他,停了几秒,然后拿起,拨弦,依旧是那曲HISTORIA DE UN AMOR。
一曲终了。
她抬眸安静看他:“我欠你一个告别。”
聂湛笑笑:“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再说一次。我不会放手。”
林朗垂眸,声音很静:“不值得。”
他一笑,将杯中的酒饮尽:“我想做的事没什么是不值得的。”
林朗抬眼看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聂湛已经放了酒杯,俯身封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里有MACALLAN的味道,不留一丝余地。
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一点一点软化她的僵硬。
而她,只能颤抖再颤抖,他比她更熟悉她的身体,根本就无从抗拒。
无力而迷离的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他有力的抱起,往内室走去。
一路旖旎,辗转而缠绵,连呼吸都纠葛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内室中央,是一张简单而宽大的床,他没有停顿,直接抱着她往尽头的房间走去。
“暗”的最里间,有巨大的酒柜和落地窗,右侧,是北欧风格的黑色长沙发,金属的扶手,并不柔软,却很宽敞,有时累了,她便在这里休息。
聂湛放下她,沿着她优美的颈项,细致的锁骨,一路吻了下来,所过之处,点燃簇簇火苗。
他刻意要将她逼至崩溃一般,用那样近乎痛苦的欢愉。
满室激越的情意,沉默而难以自控。
当所有的意乱情迷终于沉淀,她在他怀中,静静的开了口:“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做?是扣了我的护照吗?”
没有抬头,所以不知道他此刻的神情。
只听得一阵声响,像是他打开近旁矮柜的声音,而他的另一只手,仍是稳稳的搂着她,半丝颤抖都没有。
得不到他的回应,林朗于是抬眼,撞入他的黑眸之中。
聂湛摇了摇头,唇边带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似是自嘲的弧度:“你还不了解我,我做事要不不做,一旦做了,就会做绝。”
话音落,他的手,扣上了她纤细的腕,冰冷的温度,那样坚硬的刺痛着她的肌肤。
林朗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那明晃晃的手铐,一时之间,震惊得无法成言。
而他,也不言语,一手握了她的手,另一手在她皓莹若雪的手臂上静静游走。
过了好久,她才抬眼,定定看他:“你不会的。”
聂湛一笑,手上一带,轻轻一用力,将手铐的另一端扣上了沙发前端的金属扶手。
“我会。”隔着冰冷的金属,他在她手腕处印上一吻,笑了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有不择手段,才是唯一的手段。”
第五十八回
在那些日子里,林朗如同落雪一般的沉静。
挣扎过,也求过他,手腕上磨出了血痕都无法挣脱,更动摇不了他的心。
于是她一天比一天,更加安静。
“暗”最尽头的内室,隔音效果很好,她听不到外头的喧嚣和迷乱。
书籍碟片,一应俱全,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除了聂湛,没有人进来过。
他亲自喂她水和食物,挑选衣裳,帮她穿上,素雅的色系,质感极好,式样是一律的简洁。
偶尔肌肤相亲,她抗拒不了,也并不太想,那个时候,他会解了她手上的枷锁,银色的钥匙握在他手里,印在她眼中,有明亮的光,如流星一般,一闪而逝。
矮柜上,她的手机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妈妈。
妈妈止不住的埋怨着,说她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记得往家里打电话,又说等到月底学校放假了,就到B市,然后送她一起到意大利。
林朗微笑,说好。
聂湛并未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这个男人过于自信,在他的世界里,是非黑白,只需他一句话。翻手云,覆手雨,只手遮天。他的纵容源自他的深不可测。
她也并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的近况,更没有想过报警,他既然放任她留着手机,应付这些,也就并不放在他眼里,她不想要家人凭空担忧。
只是,她挂了电话,极淡的微笑,终究有些事情,会成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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