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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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 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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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者,冠帽也。“受冠”的表面意思就是给男子戴上帽子,帽子是有讲究的,成年且有文化的男子才有资格戴冠,那些不识字的男子则一辈子都没机会受冠,只能继续接受命运的诅咒。



  受了冠,便是真正的成年人了,说话和做事必须遵循成年人的标准,同时,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也必须一丝不苟地遵守,因为规则是有权有势的成年人定下的,在李素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推翻这些人并且另行定下新的规则之前,只能老老实实遵守它,而且以后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没有人再以“他还只是个孩子”的借口轻易原谅他,说错了做错了,就必须承担起一个成年人该承担的责任,没人再把他当孩子看了。



  ——为何那么多人唱着“我不想不想不想长大”?这就是原因。



  李素诗名才名满天下,自然是有文化的,以圣旨的形式为一个县子受冠礼,大唐立国以来鲜闻,足可见皇恩对李素绝不止是浩荡,而是浩荡得一浪接一浪了。



  …………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李素蹲在门口,怀里揣着新鲜冒着热气的圣旨,失神地喃喃自语。



  有点惆怅,从此不再受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保护了,犯了错该挨刀还得挨刀,更难过的是,再也不能恬着脸装嫩了,会有被人扇脸的危险。



  主持受冠礼的人李世民选得颇有深意。



  按说以这道圣旨的分量,以及李素的县子身份,给县子受冠的人,少说也应该是个德高望重的文官,纵是国子监祭酒孔颖达也不过分,可李世民却偏偏选了琅琊郡公牛进达。



  人选不可能是李世民闲着没事点兵点将瞎点出来的,自然经过了深思熟虑。牛进达与李素的关系几乎满朝皆知,当初唐军与吐蕃夺取松州城,牛进达是行军大总管,而李素恰好是牛进达帐下的录事参军,行军路上,因为马蹄磨损的问题,李素造出了马蹄铁,后来松州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又是李素造出了震天雷,可以说李素因此一战而名闻天下,牛进达作为行军大总管,说来对李素也有提携举荐之功。



  曾经麾下的录事参军的冠礼由曾经的老上司来主持,正是相得益彰,李世民大概便是如此思量的。



  然而李素还是从这道圣旨里敏感地发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朝堂臣子有文武之分,自从李素造出震天雷之后,满朝君臣几乎都已将归到武将那一类去了,事实上李素平日里来往得最多最频繁的,也是程咬金,牛进达这些武将,李世民选牛进达主持他的受冠礼,大概并不希望李素跟文官们走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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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冠礼是大事,比过节更重要。



  离元旦还有十天,李家上下便开始忙了,李道正兴奋得直搓手,皇帝陛下亲自下旨给儿子安排冠礼,这样的荣耀是大唐立国以来头一桩,李道正不淡定了,天大的荣耀,必须记在家谱上,将来流传百世子孙。



  相比之下,元旦已不算什么大事了,薛管家很随便地叫家里的杂役进城采购了两车年货,爆杆红烛肉脯什么的胡乱买了一些,便算是过节了。



  李家如今的工作重心放在李素的冠礼上,所有冠礼上应该准备的一应物品由全由李道正亲自买来,儒服和儒冠在长安城最有名的成衣铺里量身订做,祭祀孔子和拜祭李家祖先的牲畜,香炉,桌案,法坛等等,全由李道正亲自进城采买,李道正成了李家这几日最忙的人,每天一大早便风风火火不见了人影。



  李素也不清闲,接了圣旨后李道正便不准他出门乱逛了,老实待在家里修身养性,离元旦还有三天时,李素被老爹一脚踹进了家里新修的祠堂。



  这又是冠礼的规矩,按周礼,受冠者提前三天进祠堂斋戒绝食,三天里只能喝清水,不准进一粒米,以示对孔子和祖先的尊敬,直到正式冠礼的那一天才刑满出狱。



  这个事实令李素始料未及,被老爹踹进祠堂前也没有暗中准备好食物,于是李素傻眼了,无论怎样叫喊挠门都没用,祠堂正中只有一个蒲团,除此别无他物。



  确定自己必须饿三天肚子后,李素只好认命,老实在祠堂中间的蒲团上坐下。



  这时他才有空看李家祠堂的列祖列宗。



  一看之下,李素楞了半天没回神,祠堂上方是摆放的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然而说是“列祖列宗”,实则台子上却只有孤零零的一块牌位,李素凑近看了一眼,发现仅有的这块牌位上只写着小小的一行字,“李氏先祖之灵位”,无名无讳无出处。



  李素顿觉蹊跷,祖宗牌位上只写这么几个字,未免太不寻常了,祖宗名讳不清不楚,说出去不仅是笑话,简直是不孝了。



  取下牌位握在手里,李素将它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上面除了这行字以外,实在没有别的线索了。



  一时间李素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李家祖上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牌位上连名讳都不刻?父亲李道正不像是什么隐世的武林高手或前朝遗老遗少,同住一个屋檐下,李素对老爹还是很了解的,李道正的言行举止纯粹是地地道道的农户,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唯独每月去村子西边娘亲的坟地上除除草,清理一下墓碑而已。



  如此平凡的一户人家,为何祖宗牌位却搞得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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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行冠加弁(上)
  李素只觉得自己的家越来越神秘了。



  双腿盘坐在蒲团上,李素托着下巴盯着祠堂里唯一一块牌位,高高的供台上,牌位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显示出这一家的人丁何等单薄。



  所谓“斋戒”,就是绝食,三天内除了清水,别的食物都不能碰。



  李素的性格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坐在蒲团上眼睛四下环视,寻找能偷溜出去的地方,门也好,窗也好,甚至一个洞也好,可惜李道正太死心眼了,把门窗全都封得死死的,难道他不担心三天后的冠礼变成儿子的丧礼吗?



  李素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办法,只好暂时死了心,抬头望着供台上的牌位,思绪又迅速转到另一个方向。



  他来到这个年代只不过一年而已,这一年里听到关于老李家的家世的议论并不多,将乡亲们口中零零散散的闲言归纳总结一下,只能得出寥寥几条单薄的线索。



  首先,李素的爹娘是十多年前迁居到太平村里,在这之前,李家是什么来路,村里没有任何人知道。



  其次,李素的娘亲脾气很温柔,迁来后似乎很少与村民来往,几乎足不出户,村民对她很陌生,在这个相对开放的年头,只有大户人家的闺女才有如此良好的教养和足不出户的习惯。



  还有就是村子西边那座孤坟,静静地堆在一片凄凉的荒原里,仿佛远远眺望着古都长安的方向,以及坟前那对明显逾制的石马……



  疑点太多,可是线索太乱,李素试着归纳起来,却发现拼凑不出一条完整的主线。



  …………



  关进祠堂半天,时已入夜,祠堂外只听得风声呼啸,老树的枯枝在寒风里摇曳,倒映出一条条诡异的暗影。



  祠堂里很安静,李素肚子饿得不行了,不得不起身满屋子转悠,寻找能溜出去的缺口。



  正在犹豫要不要使个笨法子从墙上挖个洞溜出去时,屋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素急忙回蒲团上装模作样坐好。



  门外的如意铜锁被打开,李道正提着白皮灯笼走进来,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木食盒。



  见李素乖乖坐在蒲团上,李道正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转过身小心把门关上,然后打开食盒,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在祠堂内迅速弥漫开来。



  “娃儿,吃吧,小声点,莫让家里下人听到……”



  李素眼睛冒着绿光,抓起食盒里一根烤野猪后腿使劲啃了起来,三两口便吃得满嘴油光。



  “爹,不是说斋戒吗?为何还给孩儿送吃食?”李素捧着野猪腿吃得心花怒放。



  李道正哼了哼,道:“三天不吃东西还不饿死了,读书人讲究的怪名堂多,受冠就受冠,非要斋戒,也不知谁定的规矩,皇帝陛下都不曾如此不讲道理吧?娃儿你莫管,放心大胆的吃,可不敢教人看见。”



  李素眯眼笑道:“爹,你坏规矩了哦……”



  李道正眼一瞪:“我又不是读书人,坏规矩怕啥?不吃东西饿坏我娃了咋办?不是我坏规矩,而是这规矩本来就是坏的。”



  李素笑道:“爹,您比读书人悟得更透彻。”



  见李素埋头啃着猪腿,李道正目露宠溺之色,叹道:“我娃长大咧,真的长大咧……”



  李素嘴里飞快咀嚼着,不忘朝老爹咧嘴一笑。



  今晚的李道正似乎感慨良多,有一颗多愁善感的文艺老青年的心。



  “十七年前你刚生下来,当时……只比巴掌大一点,像一只粉红色的小老鼠崽……”李道正说着用粗糙宽大的手掌比划了一下,笑道:“生下来太小咧,比别的婴儿都小,当时真怕养不活你,你娘亲难产,生下你便撒手走了,你没奶喝,我抱着你在村里到处窜,东家婆姨讨两口奶,西家婆姨又讨两口,村里胡地主家正在下奶的母羊也不放过,每日捧着一把粮食跟胡家换羊奶……娃啊,你是喝百家奶长大的啊。”



  李素咀嚼的频率渐渐缓了下来,垂着头不吭声,眼眶却不知不觉红了。



  以前的他尽管不是现在的他,可父母恩情终归是一样的沉重,一样的厚实。



  李道正接着叹道:“日子咋过得这么快咧?好像只是打了个盹,十几年就过去了,我娃也成年了,当初那个被我抱在怀里哇哇直哭的孩子迎风就长,如今也成了读书人,堂堂正正受冠了,年岁太快咧,恍恍惚惚,我的大半辈子也过去咧……”



  李素红着眼,强笑道:“爹,您还年轻着呢,孩儿还打算给您续个弦,给您寻摸个黄花闺女当婆姨,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让您好好享受下半辈子。”



  李道正笑骂道:“你这是为富不仁,爹这把年纪娶黄花闺女,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李素的爹,配世间任何女人都绰绰有余。”



  李道正横了他一眼,哼道:“我的事你少操心,倒是你自己的事,到底打算咋办?”



  李素瞬间恢复饥饿状态,用油油的猪腿肉堵住了自己的嘴。



  李道正叹口气,道:“你和公主殿下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你倒好,在家里半个字都不提,我没聋又没瞎,真当我啥都不知道?娃啊,你长大咧,凡事自己拿主意,爹不便多嘴,你钟意公主,爹无话可说,可如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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