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其实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明天的工作到几点?”
骆乔川挑眉,不是跟你说了等我电话么?急不死你……“嗯…………今天公司临时有任务要做,大概明天得到晚上七八点吧。”……就让你急,急死最好。于是两天全休的周末,却被故意说成忙碌的工作日。
“好,我知道了,”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也没什么怀疑,只是继续道:“听说那一带最近新开了一家餐厅,一起去试试?”
“到七八点没关系吗?”骆乔川试探着。
“我等你下班。”语气还是温和的,软地仿佛都能挤出笑来。可干脆利落的回答却让骆乔川心中十分受用。听到了男人的回答,立即就咧着嘴,满不在乎地回道:“喔好啊。”
任远在电话那头也确实在笑,尤其是在听到骆乔川扯谎说要工作到晚上七八点后。他在心里暗暗地想,这人怎么偏偏就像是没长大似的,八丄九年里光是长了点个头。吃东西的习惯,说话的习惯,笑的样子,甚至是说谎时特有的小细节,都还和那时候的一样。自以为圆滑,却总是一眼就被看破。
他说谎的时候总爱假装认真思考的样子,“嗯”字的音节总是拖得长长的,听起来有点懒散。任远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表情——左边的眉头一定是微微挑起来,看似认真的模样。可他也不说破,只任着他去了。七点,八点,还不是一样是吃饭,他是想叫自己等,那就等罢。
骆乔川扣上电话,也没忍住笑。心想这人看似什么都看在眼里,还不是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蹲在这一隅之地给任远打电话的神情,和之前自己嘲笑的陆屿光偷偷讲电话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正要回身而返,却留意到了后面空地上正在上演的两个男人的对峙。
他静静地站在黑暗的阴影中,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从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却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也不早跟我说?”那天在我面前,还演着头一回见面的戏码。
BLEIB散场后,骆乔川找了机会问黎昕。他知道翁晓宸很早就已经走了。
黎昕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上带着些许焦躁。他只是不停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我就那么不可靠?”
“不是……我没那意思。”他闷闷地说了一句。
回想刚才在BLEIB后边的空地听到他和翁晓宸的对话,吃惊地一头雾水。忽然想起,黎昕早前口中说唯一爱过的那个男人……是他?
眼下在黎昕身边陪他喝了几瓶闷酒,又听他开口讲了一些,算是明白了始末。
“算了,谁年轻的时候没他妈的爱过人渣。”
最让骆乔川胆战心惊的,莫过于翁晓宸当年的那一句“那边有个女人就等着我明天飞回去跟她结婚”,说什么要是不来,就不必再见了。骆乔川忽然想起某一天的黎昕靠在床头抽烟,浅浅地说:“别爱上直男,太他妈伤了……”闭着眼睛的模样像是在回忆什么。
后来,黎昕索性闷头倒在桌上,大概是喝地难受,于是索性偏过头,嘴里含含糊糊地骂了一句“我丄操……”只流了一滴泪,在落出来的时候迅速被压在脑袋下的手臂蹭掉,没人看见。
40
【他一直在回忆,自己经历过的最温暖的冬天。】
昨晚黎昕喝地吐了两次,把他送回去之后,那家伙居然跌跌撞撞开了冰箱又要找酒喝,总算在骆乔川的制止下才算妥协。他喝的浑身没力,燥热地发烫,在借给他肩膀的那一瞬,骆乔川想问他,哎,你还爱不爱他?可是看着黎昕因为身体的难受而纠结的眉头,话还是收了回去。如果不懂,那就开口说出来,如果懂得了,沉默就好。
全部的重心全都倚在自己的身上,那人醉地歪歪扭扭。一路揽着他的腰勉强将他送回到家,他却一直在耳边不安地低声抱怨好热。
将黎昕安顿好之后,骆乔川也倦地不想动。一晚上打碟不说,收工之后还负责陪酒陪聊,折腾完这么一圈,离天亮也不远了。他望了一眼倒在床上的黎昕,忽然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就连这间屋子也是。不是没有来过,偏偏是对他的卧室太熟悉,因此此刻才觉得不像是真的。
好像是两个人同时剥落了表面的一层假象似的,直直地看到彼此的内心,从他那一日站在厨房门口说自己好像爱上了一个直的开始;从黎昕站在酒吧后的空地上质问曾经的爱人重头来过凭什么开始……仿佛简单原始的寂寞欲望,在遇见什么之后,停止了可笑的叫嚣。
迷迷糊糊地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快要睡着前想了想明天的计划,吃饭,买茶,任远,任远,任远……
醒过来的时候刚刚是早上,下意识往床头柜上摸烟,一伸手才回归现实。确认昨夜大醉了的家伙还安稳地睡着,骆乔川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便带上了门回家。
明明没睡上几个小时,心情却还不错。脑袋里哼着什么歌,插在口袋里的手指隐隐打着节拍。离晚上约定的时间还早,在草草弄了点东西吃过之后,开着音响居然也能再次睡着。
能睡是好,至少说明没有烦心事。
下午四点,感觉到饿,打开冰箱之后发现最后的一点食物在早上回来后已经被自己消灭,于是只好忍。
下午五点,还是饿,在心里暗暗骂娘,可是坚决妥协,于是起身冲澡。
下午六点半,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沙发上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巴不得把面前的茶几掀翻了:操,这谁定的七八点!?
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的胃作对。骆乔川满脸的不耐烦,抄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十五分钟之后到你酒店楼下。’随后抓起外套出门。
在踩下刹车之前,就看到任远站在酒店大门口外等。看到骆乔川的车在自己面前停下来,任远笑着看他歪了歪脑袋,示意自己上车。
“饿了么?”
“嗯,”骆乔川拧起眉头,却又因为心虚而补了一句,“提早收工了。”
一路上聊着些有的没的,彼此无话的时候,一个专心地开车,一个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气氛自然地简直不像时隔多年后又再见面的老同学。
任远定的餐厅确实是刚刚开张,可是距离两人下一个目的地却相隔甚远,虽然开车方便,但毕竟也跨越了小半个城市。骆乔川担心吃过饭再赶去那家老店,怕是已经关门歇业了。真正要买茶的人倒是不慌不急,坐在副座上淡定地说:“要是赶不及,那就改天再去。”
东南亚风味的创意餐厅布置地相当精致,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酸甜开胃的食物香味。
这个城市人的生活弹性在忙碌中逐渐被扩大,七点半,正是饭点。餐厅外面排队的人络绎不绝,幸好任远提前定了位置。服务生将两人带到预定好了的临窗位置,透过身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城市广场的全景,有学龄孩子在辟出的空地上成群地练习滑轮,即便是冬天,到了这个时间点,天幕也终于渐渐暗下来。
“有什么特色推荐么?”任远翻着菜单,礼貌的询问地站在旁边的服务员。
骆乔川心不在焉地翻菜单,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和服务生的对话,想必他在飞机上也是周到地为客人提供着温馨服务。明明只是寻常的一次点单,看起来却像是同行的对话。
“碳烤猪颈肉,咖喱皇炒蟹,咖喱牛腩锅,还有大虾芒果色拉都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另外,蜜汁烤大鲳鱼也很不错,而且现在新店开张,这个月半价喔,很值得一试。”
“鲳鱼就不用了,”骆乔川看着任远抬头,微笑着跟服务生解释,“不怎么喜欢吃鱼。”随后,眼神说不清意味地扫过来,看了他一眼,“再要一个咖喱牛腩锅,好么?”
——他还记得自己的口味。骆乔川心里即刻就咯噔一下,不过更重要的,是任远询问自己时候的语气。总觉得……温柔地像是恋人。
骆乔川低头又翻了两页,随后说道:“我无所谓啦,那就这么定了,妈的我饿死了。”
任远笑了笑,将所有的菜色再次向服务生确认之后递回菜单,“谢谢。”
虽然店里客人多,上菜的速度却不慢。两人喝了几口热茶,还没聊上几句,就开始动筷。大虾色拉的味道很爽口,芒果的酸甜和虾的鲜味,还有色拉酱融合在一起。咖喱皇炒蟹,碳烤猪颈肉都相当入味。骆乔川是真的饿到了家,任远看着他大口大口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想,宁可挨饿也不知道找个托词早点出来,怎么会有这样别扭的人?
外面的路人形色匆匆,享受不到餐厅里的温暖氛围。虽说是冬夜,可却因为新年迫近,很多人纷纷都出来采购。
一餐吃到一半,任远擦了擦嘴,无意问到:“最后一天,要去奶奶那儿过吧?”
骆乔川望着窗外的动作并没有移动,静地像座雕塑,“不去了。” 41
【他看似早为感情做好了准备,可在悄无声息地被偷袭之后,战略战术居然都抛之脑后,只剩缴械投降的份了。】
好像依稀有些印象,中学时候就听说骆乔川父母离异的事。父母分开之后他似乎是跟着父亲过,任远在家长会的时候偶尔见过几次。骆乔川似乎很少提起家里的事,唯一亲口说过的是关于奶奶的记忆,每逢跨年和农历新年,都会去奶奶那儿。
现在听他说今年居然不去了,不免有些惊讶,可看他无心谈这个话题,任远便没有继续再问下。
看着餐盘中最后一块猪颈肉,任远夹起来刚想往他碗里送,就听那人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一月二号,”任远放下筷子,喝着茶笑,“最后一块了啊,不吃可就没了。”
骆乔川低头看着碗里蘸了酸甜酱的猪颈肉,夹起来送进嘴里。眼睛直直地望着任远,停了半刻,说:“……哎,陪你过新年吧。”
任远半个身子放松地倚在椅背上,右手抚摩着瓷茶杯的杯沿,笑得眯了眼睛,“好啊。”
骆乔川一看到他这样笑,心里就发毛。不是害怕,也不紧张,只觉得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看就背上发烫。操了,发春是吧?以前拿来调侃别人的话,如今居然能用到自己身上。
看似早就为感情做好了准备,可在悄无声息地被偷袭之后,战略战术居然都抛之脑后,只剩缴械投降的份了。所以,每次都如此慌不择路。
男人的好身材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早在第一次同学聚餐的时候,就被他高挑的个子吸引。可现在看他带着点懒散温柔地靠坐在椅子上,厚厚的大衣脱下来后就看到一件普通的衬衫,不起眼的款式,不起眼的颜色,随意地连领带也没有,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着,袖口也因为餐厅中的暖气而卷起来。这样直挺的身板,穿起衬衫来才最有看头。骆乔川一边第N次幻想他穿着荷航制服的样子,一边恨地牙痒痒,心想这世界真是不公平,明明脸蛋已经生地这么好,身材还挺拔地几乎比过男模。
任远就是这么淡定地坐着喝茶,看骆乔川把桌上剩下的食物扫荡一空,最后满足地咂嘴。
“饱了?”
“嗯,”骆乔川擦擦嘴,喝了口茶,这才发现吃完了的男人一直看着他把所有食物全部消灭,不禁有点尴尬,可还是下意识炸了毛:“……操丄,我又不是猪,粮食不能浪费,懂不懂的?”
任远又笑,“嗯,说得对。可我看你吃那么多也不见长肉,吃下去的粮食不起作用嘛。”
骆乔川一张嘴,满脑子就都是调情的暧昧话,眼下对着任远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憋了一句: